幸好魏彬自己倒不願離開暫時省下劉啓的煩惱,他隻是跟着隊伍末尾默默的想着心事,沒有必要也不言語,從其他縣借來的兵卒都自行返回了,可他從枳縣帶出的部下卻不敢回去,隻好不明所以的跟着魏彬。
而甘甯也任由魏彬跟随,并不在意,劉啓也懶得操這份閑心,以甘甯一身霸道的功夫,十個魏彬也傷不到甘甯一根寒毛。
敵人先行襲擊魏彬等人更加讓劉啓肯定了敵人是沖自己來的,顯然敵人是早有預謀的,而自己所乘的船隻,載的馬匹,連佩戴的武器都明白的告訴别人自己和官府的密切關系,所有人都會理所當然的以爲那些魏彬等官軍和自己是一夥的。
很快,敵人聚攏在竹樓周圍并點燃了火把,火光之下劉啓看清了敵人衣着繁雜,而且大多都很破舊,手中的武器更是不堪,很多人拿的就是農家所用的鐵叉,更有甚者僅僅是一根削尖的木棍。
黃巾賊!
劉啓心中一涼,果然是張角,這回糟了!
想起張角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眼神,劉啓不禁微微發抖。
賊兵們開始進攻了,不斷有人影從黑暗中沖到院牆前,不過賊兵低劣的武器和戰鬥力在甘甯的部下和關昭等人面前顯得聲勢有餘而效果不佳,很快賊兵就躺倒一片,偶爾沖進院中的漏網之魚也在甘甯精準的利箭之下很快銷聲匿迹了。
甘甯及其部下是有硬弓的,但除了随身佩戴的刀劍,其餘武器仍留在船上,所以甘甯隻是找了把主人家用以狩獵的竹弓。
即使是簡陋的竹弓,在甘甯手上也是威力無比,隻要有賊兵暴露在火光之下超過三四秒鍾,那他定然會被一支竹箭射中,血液會通過中空的竹箭噴射而出短時間内造成大量失血,在這樣的情形下,被射中的話下場斷然隻有等死了。
射程之内持有火把的賊兵不是被射中就是意識到了危險扔掉了火把,失去光線對于極不熟悉地形的賊兵來說更是雪上加霜,互相碰撞絆倒的比比皆是,哪裏還談的上什麽進攻陣形。
甘甯從軍中帶來的部下雖然人數不多但訓練有素絲毫不亂,配合默契的收割着賊兵的生命,而關昭等人則個人武力強悍,正合适對付根本沒有陣形像沒頭蒼蠅一般亂沖一氣的賊兵,竟然将院牆穩穩守住。
這道竹子紮成的簡陋院牆在黃巾賊兵面前竟像銅牆鐵壁一般牢不可破,黑暗中傳來幾個賊兵頭目的怒吼聲,可任憑他們怎樣驅趕,賊兵們仍然無法突破進去,雙方兵員的質量相差太遠了。
賊兵硬沖了近半個時辰,終于停止了徒勞的進攻。
看來張角沒有跟來!
随着賊兵淩亂而無力的一次次沖擊院牆,又一次次無功而返,劉啓的恐懼也一點點減弱,如果不是直接面對張角的話,對其餘黃巾賊劉啓是沒有什麽心理壓力的,前前後後和黃巾賊大過好幾次交道了,從一百多到兩千多,最終的都是劉啓獲勝。
恢複信心的劉啓去找甘甯準備要來一把竹弓,卻見甘甯正揮手示意部下安靜,閉目凝神側耳細聽敵人的動靜,見其臉色極差劉啓不敢打擾,隻好焦急的等着。
片刻之後,甘甯睜開雙眼叫一名部下附耳過來吩咐了幾句,見到劉啓就在身旁,湊近小聲說道:“情況不妙,敵人有援兵趕來,我們要立即趁其休整松懈之時沖殺出去,否則待其援兵一至再難突圍!”
這時關昭氣喘籲籲的登上樓梯,裸露的上半身血淋淋的,一道一指長短的傷口橫在他左側面頰上,可見方才戰鬥的激烈。
甘甯拉過關昭把擔心說了一遍,然後鄭重的對在場的衆人說道:“既要突圍,必分疑兵吸引敵人,趁敵調動露出破綻時主力全力殺出方可成功,誰願随我爲疑兵先出誘敵?”
劉啓心裏咯噔一下猛跳起來,甘甯竟然要冒險去引開敵人掩護自己突圍,他和自己僅僅是一面之交,相處時間不過半日,卻爲保全自己甘願以身犯險!
“興霸兄不可!”
“興霸!”
“都伯!”
甘甯的部下還有關昭等人和劉啓同時反對道。
關昭的眼光并不友好,這莽漢不僅性子暴躁粗魯,還是個小心眼兒!對一招敗于自己一直耿耿于懷,即使有甘甯壓着也時不時有挑釁之舉,其手下的那幫無賴更是出言不遜。
不光關昭等人,就連甘甯身邊的那幾個部下也露出不忿之色,劉啓知道他們定然不願爲自己去冒險,他們隻是和自己吃過一次飯,同飲了幾碗酒,交情遠遠沒有到爲自己兩肋插刀的份兒上呢!
劉啓并不打算領甘甯這份情,因爲這份人情太重了,是幾個甚至幾十個活生生的人的性命,他做不到像這個時代的人那樣漠視生命!
劉啓清楚在這個時代,在這亂世之中,生命是最廉價的東西,沒有多少人在乎。
可劉啓做不到!
即使他們自願去爲自己犧牲,劉啓也無法接受,何況人家都不願意?
何必讓甘甯爲難,再說此刻劉啓并不認爲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如果徒步沖出去的話一旦被拖住定然會被再次包圍,那肯定插翅難飛了,可自己有馬啊!
村子裏的房屋道路都是依地勢而建,北面地勢低,道路相對來說直一些,如果騎馬居高臨下沖下去,黑暗中毫無準備的賊兵能攔得住?
自從學會騎馬以後,劉啓才真正感受到了騎兵的威力,即使自己沒有披挂铠甲空手騎馬,疾馳時也能清晰的感覺到那股雷霆萬鈞的威勢!
對抗騎兵,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步兵也是很難做到的,所以劉啓根本不覺得不懂陣型,沒有長武器,一盤散沙一般的黃巾賊在黑夜中能擋的住自己。
而馬隻有四匹,甘甯若是率人出擊誘敵那才真是自投羅網,在目前的情況下活着脫身的幾率幾乎爲零,劉啓還打算在不久的将來将軍中大事托付給甘甯這員難得的虎将呢,怎麽舍得讓他冒險。
哼哼,上個人情力道不足,這回再加個夠分量的,甘興霸,看你還不從我?
劉啓一把撥開關昭,直視甘甯傲然說道:“沒有馬匹貿然沖出豈不是自投羅網?興霸兄一身絕技賊人固然難敵,然諸位弟兄如何盡數脫身?難道兄忍心眼睜睜送衆弟兄出去送死?”
“這……”衆人的反應甘甯看在眼裏的确很是爲難。
受人滴水之恩自當湧泉相報,雖然遭遇魏彬之事劉啓實際并未幫到自己什麽,可他本和魏彬毫無瓜葛,爲了自己仗義出手,甚至在後來放棄脫身離去的機會冒着和權貴結仇而執意搭救自己。
就沖這份俠肝義膽,此人可交!這份情義定要報答!
憑外面那些饑民流寇在夜晚當然攔不住自己,但是部下們卻沒幾個能全身而退,而且他們人數太少拖不得賊人多久,而關昭的人倒是足夠,但若沒有關昭親自開口自己是無法調遣他們的。
關昭知道甘甯的脾性,他自己也是重義之人,可事關生死,現在無論如何也不會贊成爲了這來曆不明故作神秘的小子讓甘甯去做傻事,不顧甘甯投來的催促的眼神,使勁搖搖頭。
劉啓都看在眼裏心中很是不屑,沉聲說道:“請兄派人虛張聲勢掩護我四人乘馬分兩路沖出,待賊人混亂之際兄自率衆弟兄從相反方向殺出!”
“賢弟……!”甘甯極爲慚愧不知如何開口接受劉啓的提議。
“敵兵将至,請兄不必猶豫!”劉啓語氣極爲堅決,毅然說道:“四周黑暗不能視物我騎馬突圍反而容易脫身!先走一步了!”
沖甘甯一拱手,劉啓大步往外就走。
“先生!”程觀和高騰見劉啓真要出去冒險,頓時急了,死死拉住劉啓。
劉啓急了,這都火燒眉毛了,再磨蹭等賊兵援兵一至完成合圍再想突圍就更加困難了,可當下哪能當着甘甯等人的面和兩人解釋,隻好出言相激:“我意已決,勿再多言!若不願随我前去絕不勉強,我自一人前往!”
“先生!”高騰單膝跪地,悲聲道:“先生身負匡扶社稷之重任,又系我全族之興衰,兄弟之義于天下之義孰重孰輕?望先生三思!騰願代先生前去誘敵!”
程觀和高譚高敬一同跪倒道:“望先生以大義爲重!我等願往!”
甘甯聽了頓時大感意外,頓時睜大了眼睛。
“你們……”劉啓大爲感動,差點控制不住讓淚水掉了下來,強行忍住毅然說道:“若我今夜任衆兄弟冒死爲我阻敵,我自己卻苟且偷生,那我豈不是個無義小人,此等小人如何成就大業?”
“你我兄弟今夜一同闖一闖這龍潭虎穴,若蒼天庇佑得以脫身,日後我們定能攜手創出一番偉業,青史留名!走!”劉啓扶起高騰四人,拉起他們的手正要轉身趕緊下樓好告訴他們自己的打算,突然頸側猛然一震,緊接着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軟軟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