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騰也很放心,兩人是一家人嘛,沒什麽好擔心的,可惜不能聽聽他們說些什麽好弄清楚劉啓到底什麽身份。
待門被關好之後,李茂走到劉啓面前跪倒在地大禮叩拜,劉啓這下可坐不住了,急忙上前扶起李茂:“伯盛公這是何故,在下萬不敢當此大禮,快快請起。”
李茂不肯執意行李之後說道:“使君乃元美公之親傳弟子,即爲茂之長輩,今日家中之事茂有不得已之苦衷才未敢相認,請使君恕罪。”
“不敢不敢,願聞其詳。”
兩人相對而坐,李茂解釋道:“今日君雖攜信物,茂心中已信八分,然信中所言之事實在匪夷所思,幹系重大,一日疑點不明一日不敢與君相認,所以,于私,君有所需,茂力能所及定然全力助君,然于公,茂身爲一族之長,身負全族三千餘口興衰之重任,實不敢輕言相認,舉族犯險,請君見諒。”
對于李茂的苦衷劉啓完全能夠理解,如果換做劉啓做這一族之長,就算于吉親來也不會輕易放棄數十年的基業,李茂無疑是個合格負責的族長。
劉啓對李茂再無成見,對自己的來意作了有些許保留的解釋,提及嚴氏欲對趙笮不利的擔憂時,李茂淡淡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嚴湛暗通賊寇欲要挾州郡,必玩火自焚,隻需略施小計便可叫嚴湛身敗名裂禍及全族,劉璋不敢有染指永甯之念,使君勿憂,趙奉節絕無絲毫危險。”
不過問及細節李茂卻笑而不語,無所謂,反正總算是個好消息。
劉啓轉而借機不甘心的祭出說服劉洪的那套理論想打動李茂,可惜磨幹了口水李茂仍然對劉啓“匡扶漢室”的宏圖大志和所謂的“揚州之策”無動于衷。
劉啓見李茂最後索性默然不語,知道自己是白費力氣,隻好轉而提出讓李茂給他安排戶籍身份的事。
李茂仍然是那副心不在焉的表情未作任何表示,一時間兩人都不言語,氣氛頓時變得壓抑起來。
良久,李茂對一臉失望的劉啓意味深長的一笑,緩緩說道:“城西有一百戶小村,依附我族未久,使君如願屈就茂立刻遣人将使君納入此村戶籍名冊,布置居所田地,定然毫無破綻,天衣無縫。”
哎,總算有些收獲沒有白來臨江一趟,劉啓隻好謝過。
李茂站起身來:“使君此去江州亦是欲說服趙奉節東去的吧?茂奉勸使君打消此念的好,他留在江州于使君之利遠遠大過東往吳越啊,望君三思。不敢久擾使君,就此告辭。”深施一禮後退出門去。
真是個人精啊!劉啓此刻方明白李茂的用意。
在李宅時李茂承認劉啓的身份就要按于吉信中所說聽他調遣,傾力助他往江東立足,可李茂并不願意隻憑于吉一句話就放棄李族在益州經營多年的基業聽命于一個黃口少年去冒險,而且斷定這麽大的事于吉都沒有親來,那短時間内肯定不會出現,于是借機找借口拒絕承認劉啓。
不過雖然李茂對于吉的決定很不理解,但也知道一手創造李族在臨江崛起的奇迹的于吉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的,所以迫于于吉在族中的聲望李茂今夜親自來此,一爲安撫劉啓以免日後于吉責難,二爲問清于吉此舉到底爲何。
當聽到劉啓的解釋後讓李茂覺得不可思議,可看劉啓一行人的樣子好像是真有其事,而且于吉的威名還是讓李茂也産生了一些幻想,于是留了一條後路,将劉啓安排到剛剛依附于李族的一個幾百人的小村,并借趙笮之事來點醒他,趙笮和李族若遷往江東就得從零開始,他們隻有在永甯才能給劉啓提供更大的幫助。
而以李茂的精明定會有所布置,就算劉啓今後出了什麽岔子禍及宗族,也最多到這個小村子爲止,絕不會引火燒身。
劉啓暗自苦笑,古人的智慧真是不能小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都能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科學和曆史知識能發揮作用之前,自己在這個時代并不比古人擁有多少優勢。
不過現在的感覺并不糟糕,李茂的想法對雙方都有利,甚至對劉啓的好處更多,李族在益州遠比去江東可發揮的作用大的多,至于江東嘛,自己身邊有足智多謀的劉洪,還有高鴻鼎力相助,加上趙笮,招募個千把人不算難吧,怎麽就比不得孫策?
一想到江東,劉啓就恨不得立即插翅飛過去見見那些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哼哼,伯盛公,你這份大禮我定會回來笑納,到時候可别把你吓着……
被李茂激起萬丈雄心的劉啓睡的格外香甜,直到次日清晨再次被飛刀和高騰喚醒,剛走出屋外就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喊道:“真的是子淵回來啦?!”
劉啓望院門處望去,一個兩鬓斑白的老者指着自己顯得很激動的喊着自己的名字,随即明白了是李茂安排好的人。
未等劉啓作出反應,老者上前一把抓住劉啓的手臂:“子淵啊,你可還認得出伯父嗎?你離家學藝一去十餘年,真是苦了你啊!”說完老淚橫流讓人心酸不已。
哪找來這個演技這麽強的老頭兒?劉啓對李茂越發佩服,配合一番後,這位“伯父”執意拉着他回家中探望,劉啓隻好聽從,不好将高騰等人扔下不管,正要招呼他們同行,高騰知趣的搶先說道:“文長央求小人懇請先生準許我等偷閑一日,尋歡作樂,以解思家之苦。”
程觀一聽差點吐血,正要辯解,劉啓卻早已擺擺手說道:“準了準了。”強忍着笑鑽進了馬車。
“先生,先生……”程觀望着絕塵而去的馬車委屈的眼淚差點掉了下來,狠狠瞪了高騰一眼:高騰小賊,你害大家平白少了一頓好吃好喝不說,還要讓老子背這偷懶尋歡的黑鍋,這要讓高鴻知道了還不扒了我老程的皮!
高騰卻示威的沖程觀一拱手:“有勞文長照看馬匹,我等去吃花酒了,哈哈……”說完三人揚長而去。
“上次是我理虧,這次算還清了,不與你等計較,哼!”程觀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郁悶的回到屋中蒙頭大睡。
李茂所說的小村叫岚嶺,離赤川很近,但道路難行花費不少時間才到,從高處望去,這村子所在就是一個長約五裏,寬不過兩裏的狹長谷地,周圍山坡上不少人趕着牛羊耕地放牧,村中則有很多房屋正在修建,穿行于村中簡陋的小道上,身邊不時跑過嬉鬧的孩童,像極了在爺爺身邊度假期時的感覺,劉啓擡頭望着幾乎和爺爺門前的那顆幾乎一模一樣的參天大樹,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雙眼。
劉啓的“伯父”在旁奇怪的偷偷看着他,心裏好像在嘀咕:又沒有外人在旁,不需要如此做戲吧?而且那表情那眼神,完全把一個離家多年的遊子回歸故裏的激動心情刻畫的入木三分,真是人外有人啊,佩服,佩服!怪不得受家主如此看重……
跟着“伯父”見了村中的三老,在密室之中當面将他的名字寫入明顯新制的戶籍名冊之上,帶他祭拜了“祖墳”之後在劃給他的一處新修的大宅院中擺設酒宴,并贈酒食給全村人慶祝他“認祖歸宗”。
劉啓強作笑臉機械的配合着,身邊衆人一副副或慈祥,或敬畏,或獻媚的表情之下卻是利益争鬥陰謀詭計,他心中對這個“家”感到無比的厭惡,酒宴結束之後謝絕了挽留,立即騎馬回到赤川和高騰四人啓程往江州而去。
沒有找熟悉道路的向導就匆匆上路,高騰等人看出劉啓心情極差也未多言,隻有多備行裝食物,夜宿時小心安排。
江州城内最大的一家酒樓“仙釀閣”門外停下一架馬車,一個衣飾奢華的中年男子在兩個粗壯軍士的護衛下下車進了酒樓大堂内,夥計看到那架馬車就認出是熟客上門了,此人是江州别部司馬嚴顔帳下糧官,又是嚴顔的妻弟,姓鄧名傅字叔佑,這鄧傅性喜奢華,平日出門必有車馬護衛,排場很大,飲酒作樂時更是一擲千金。
财神爺上門,酒樓夥計急忙上前點頭哈腰的将鄧傅請上二樓,早有一人等候,聽到鄧傅到來出門相迎,二人見禮後進了雅間,兩名護衛則在樓梯口守候。
鄧傅來此飲酒都要提前将整個二樓包下,以免旁人喧鬧打擾了他的興緻,這仙釀閣本就不是平民百姓來的起的地方,二樓雅間更是消費極高平時很少有人,要包下整個二樓自然要花費一大筆本不需要出的銀錢,可鄧傅毫不在意,而且打賞夥計歌伎也極爲大方,是仙釀閣最喜歡的一位客人。
一個小小的糧官的俸祿當然不可能供鄧傅如此揮霍,黃巾作亂之後,朝廷幾乎完全喪失對各州郡的控制,每一個郡縣都在招兵買馬,一邊抵禦賊匪,一邊擴充實力互相攻伐吞并,益州看似遠比中原安穩的多,但表面之下的情況卻極爲混亂,劉璋爲得到治下地方勢力的支持任由各地大族豢養私兵,這些大族族内人口幾乎都是軍籍,不但不用繳納稅賦,劉璋還要從自己口袋裏出錢出糧供養越來越多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