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這麽個弱冠少年百般戲弄,出了這麽大的醜,高鴻惱羞成怒,哇哇大叫,一腳把一個手下踢翻,搶過佩刀來,拔刀就要朝劉啓砍去。
寒光一閃,眼看劉啓就要命喪刀下,突然,高鴻身後閃出一道灰影。
高鴻隻覺得肩上傳來一股巨力,如泰山壓頂一般,兩膝一軟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手中刀“當啷”一聲掉落,巨力消失,高鴻驚恐的仰身倒爬幾步,定睛一看,是一個須發雪白的灰袍老者,正對他怒目而視。
“光天化日之下,比武落敗,豎子敢毀約殺人乎!”
在一旁捂着眼睛不敢看劉啓的陳伯聽到于吉的聲音,長出了口氣,在他眼中,劉啓儒雅俊朗,人又和氣,對他們這些山野小民從不曾有過絲毫鄙夷之意,診治照料村中老幼分外細緻,不收分文不說還送食送藥,這一輩子哪裏見過這樣的人物,可能真是蒼天見憐派來的神仙來搭救這滿村孤老,如果因爲自己有個閃失,哪還有臉見剛過上好日子的鄉鄰,幸好救星及時趕到,陳伯趕緊上前拜倒。
高鴻見于吉儀表不凡,又聽那老頭兒叫他“仙翁”,頓時明白碰到了修仙高士,這種人也見過不少,雖然以前見過的都是些虛有其表的行騙之徒,可也聽過不少得道之士神通廣大的傳聞,本來高鴻對自己的武藝非常自負,可剛才于吉隻輕輕在自己肩上一按,就好像千斤巨石壓在身上一般,看來是真的碰到高人了。
高鴻倒也是個知道輕重的聰明人,趕緊爬起來制止躍躍欲試的手下,胡亂抹了把鼻血,沖于吉躬身一揖賠笑道:“不敢不敢,在下未曾真要傷這位公子性命,隻是,隻是想吓他一吓。在下是粗人一個,不知輕重,仙人勿怪,仙人勿怪。”
然後對手下狠狠瞪了一眼,喝道:“一群粗漢,碰倒人家的物件不知道扶好麽,還不快向老丈賠罪!”
一群手下手忙腳亂的收拾陳伯的院子,高鴻見于吉仍然怒目而視,頓時恍然大悟,急忙向劉啓一拱手:“公子年紀輕輕武藝便如此高強,讓高某好生佩服,高某粗人一個,切磋之時沒個輕重,還望公子見諒。”
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劉啓此時胸中還翻騰着呢,有火也發不出來,隻好回禮:“不敢。”
高鴻解釋道:“趙太守領軍進山讨賊,前日我等奉命出營探查敵情,不料在林中迷失道路,已走了兩日兩夜,所攜糧盡,不得已才來貴地尋些吃食。”
院子外圍了不少村民,一聽官軍進山讨賊,都面露喜色,議論紛紛。
于吉和劉啓一聽他們是剿匪的官軍,心中的怒氣也消了大半,于吉道:“你等剿盡匪盜反賊,村中也得太平,若好言相商哪個不肯,爲何要強取豪奪?”
“呃,餓的急了,非有意用強。”高鴻好不尴尬,官軍到哪裏不是這種做派,沒有殺人放火就算是好的,哪會軟語相求。可又不敢得罪于吉,隻好随便編個理由。
于吉看了劉啓一眼,劉啓已經難忍吐意,哪有心思再找高鴻的麻煩,點點頭率先扭頭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一群軍漢在于吉面前不敢造次,客客氣氣的求着村民拿出食物來吃,又分派到幾戶大屋中休息。
劉啓一離開衆人視線,再也忍不住,趴在路邊大口嘔吐,好半天才吐完,脫下衣服一看,雙臂烏青,腫的老高,胸口也酸痛不已,“我草,這該死的粗胚,還真有蠻力。”
忍痛穿好衣服,一邊咒罵高鴻,一邊往張老漢家中走去,隻聽叽叽喳喳的一片喧鬧,果然,張靈喊了張平領着一群孩子舉着掃帚棍棒鬧哄哄的趕來爲他助陣,劉啓苦笑,連忙把他們哄回家去。
第二天天剛亮,就聽高鴻在院門外叫嚷,劉啓頂着倆黑眼圈起身開門,本來蛇毒未清,身體還未恢複,又挨了一記重拳,尤其兩臂仍然腫痛,又被于吉一通臭罵,心中好是郁悶,一夜不得安睡,看到高鴻自然沒什麽好臉色。
不過高鴻畢竟是官軍,和這個時代的軍人初次接觸還是讓劉啓有些緊張,竟然一時不知該怎麽開口,在漢代稱呼别人可不像後世電影小說裏一樣,隻要有官職在身,開口就叫大人,大人這個稱謂是明清時期才能用的。
劉啓試探着問道:“高将軍有何吩咐啊?”
對方是軍官,稱之爲将軍應該沒錯。
高鴻連忙擺手,态度出奇的好:“不敢,不敢,在下隻是個小小什長,哪裏敢稱将軍。昨日聽聞村民告之在下先生師徒多有義舉,叫人敬佩,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今日特來向先生賠罪!”
說完一揖到底,對方禮數周到,又奉上一頂高帽,而且在他手中劉啓打架第一次吃了虧,心裏也暗自佩服,不好太過計較,回禮道:“将軍勇武,假以時日必可疆場揚威,這将軍之稱嘛,早晚而已。”
高鴻大嘴一咧:“呈先生吉言,呈先生吉言,哈哈!”
劉啓話鋒一轉:“将軍爲保境安民所來,有何所需但請直言,在下若能效力不勝榮幸。”
高鴻臉微微發紅:“呃,我等已在外耽擱多日,需盡快返回大營,可,可村中糧少,若将糧米盡予我等,更是雪上加霜,我等不忍受之,聽聞先生善漁獵,所以厚顔懇請先生相助。”
劉啓一聽就明白了,他說的好聽,村民存糧本來就不多,哪裏肯給他們,就算肯那些糧食也不夠他們八個大肚漢吃的。
“小事一樁,但進山狩獵頗爲耗時,請将軍在此地多歇息一日。”
“好說,好說,有勞先生了。”
劉啓回屋取弓箭,于吉不放心,也要跟去,心中暗喜:嘻嘻,求之不得,正愁沒獵犬呢!
劉啓背着弓箭和于吉出了門,彙合了張平和兩個平日打獵的村民,高鴻手下幾人身上有些輕傷,所以他隻帶了三人一同進山。
于吉走到哪裏都是衆人的焦點,都想和于吉攀談兩句沾點仙氣,可看于吉并不願多言,高鴻轉而和于吉的高徒劉啓套起了近乎。
多個朋友多條路,而且高鴻是朐忍人,離自己的目的地江州(永甯郡治所,今重慶市)不遠,聽他談吐是個讀過書的人,既然能文能武,絕非尋常人,說不定家中還大有背景,以後沒準兒會有求于他,所以,劉啓自然不會像于吉一樣拒人于千裏之外,兩人互相捧了幾句很快就熟絡起來。
“在下自幼習武,亦曾得高人點撥,在軍中罕逢敵手,未曾想竟然幾十個回合都拿先生毫無辦法,真是得道之人啊,深藏不露,深藏不露啊,哈哈。”
“不敢不敢,在下年幼無知,冒犯将軍虎威,若不是将軍有心想讓,在下早已斃于将軍那記鐵拳之下,将軍請勿笑話在下啦!”
高鴻連稱不敢,笑聲中卻掩飾不住些許得意,拉過劉啓低聲說:“請先生在人前不要再稱在下将軍啦,以防日後回營有小人借此搬弄是非。在下十分敬仰先生才德,若先生不棄,你我兄弟相稱,如何?”
“如此甚好,我也正有此意,振翔兄!”劉啓趕緊趁熱打鐵,沖高鴻一拱手,老是那麽客氣的說話真累啊!
正說着,前面領路的村民發現了幾頭鹿,叫嚷着分散開想包圍住難得的獵物兩人也顧不得再聊,連忙趕上前去。
一頭鹿慌不擇路的蹿進包圍圈,高鴻張弓搭箭,略一瞄準,鵝翎箭閃電般激射而去,“嘭”的一聲,羽箭深深沒入樹幹,餘勢未消,箭尾仍“嗡嗡”顫動不止,可惜樹木過密,鹿跑的又快,功虧一篑,“嘿!”高鴻懊悔的一揮拳。
又射了兩箭但都被靈活的鹿躲過了,終因人少,鹿還是眼看就要逃走了。
悻悻的收起自己的竹弓,劉啓心裏卻是一陣豔羨,好弓啊!軍用的東西什麽時代都不會是凡品,自己也得趕快搞一把這樣的好弓。
高鴻雖長于在戰場上射殺敵人,可是顯然林中動物的動作要比人靈活迅捷的多,而在這點上劉啓還是自認比高鴻強的。
“振翔兄,請率衆弟兄四面圍住獵物驅趕,弓箭可否借弟一用。”
“呃,好!”高鴻臉有些發熱,本來有心炫耀一下自己的箭法,沒想到這鹿看似蠢笨,在林間竟然閃轉騰挪如此靈巧,連發三箭連毛都沒射下一根,隻好聽劉啓安排,摘下弓和箭壺往劉啓手裏一推急急率手下四散配合村民圍堵獵物。
這把弓入手頗爲沉重,重量幾乎是自己平日所用的竹弓三倍還多,長約八十厘米,按漢代長度算大概三尺五寸,弓臂極爲硬實,弧線優美,用細密的絲線緊緊纏繞,塗着清漆,顯得極爲精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