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蔡小仙兒手指着右側的大山,笑着說道:“哥,你這次打的好多獵物啊。”
步離的手落在半空中,向前一步就能觸摸到蔡小仙兒。嘿嘿一笑,步離緩緩的閉上眼睛,道:“我雖然還想再看看,但卻不能了,你要是不走過來,該有多好。”
話語喃喃,步離像是在努力的說服自己,說服自己這隻是一場夢,隻是自己内心渴求的一種投射。
話剛說到一半,步離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柄手弩,弩箭上卿羅草的芳香淡淡的散發出來。一句話淡淡的說着,伴随着對面蔡小仙兒眼神的錯愕。話音剛落,弩箭便射了出去,直中蔡小仙兒的前額。
“打在你身,疼在我心。我的心很疼,我會找到是誰設計的這座魂陣,把一切的帳都算在他頭上。至于你,就安心的散去。”步離睜開眼睛,勇敢的直面着被弩箭貫穿頭顱的蔡小仙兒,眼睛卻被一層水霧遮擋。
即便知道是假的,步離毫不猶豫的出手,但心裏還是很疼,疼徹心扉,疼入骨髓。
“雖然知道你不是真的小仙兒,還是不舍得下手啊。做這個幻術的王八蛋,我不會饒了他的。”步離看着蔡小仙兒并沒有因爲自己的攻擊散去幻象,一道黑血從弩箭的邊緣流出來,在嬌嫩白皙的臉上蔓延着。流到一雙錯愕的眼睛中間,似乎到死都不知道步離爲什麽會殺死自己。
這一瞬間。步離的心猛地一疼。好像是有誰捏着自己的心使勁的攥了一下似地,難受到無可名狀。
“我家小仙兒不認路。大黑就是在她眼前走了,一轉頭就會忘記向哪個方向。我多希望她能認識一點路,這樣就不用每次去狩獵的時候都怕那丫頭走丢了。”步離沒有回避,直勾勾的看着對面蔡小仙兒錯愕的眼神,溫柔的說着,眼睛裏的淚水卻已經流淌出來。
步離解釋着,或許這麽做能讓自己心裏舒服一點?
“你是我腦海裏的小仙兒,所以你認得路。雖然隻是幻象,我怎麽還是覺得心疼呢?你走。别擋在我面前亂我心神了。”步離兩橫熱淚流下。
像是聽明白了步離的話,光影一動,便從青青草原變到了白雪皚皚。大黑在步離身後打了一個哆嗦,聽了剛才步離的話之後,大黑小聲的哼唧着:“你這人可真狠啊。”
“我不很,你、我、小仙兒就都活不下去。不管是誰擋在我前面,我都要走過去。哪怕我行走在地獄之間,把人間變成地獄,我都不在乎。”步離的話語像是一道來自極北苦寒之地的寒風。吹在大黑身上,即便一身肥油,大黑還是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戰。
“地獄裏有母熊嗎?”大黑閉着眼睛,問了一句。要是有的話。似乎也不錯。
步離沒有說話,看見對面風雪交加,大黑窩在雪堆裏睡的正酣。
“大黑?”步離喝了一聲。身後的大黑應道。步離卻充耳不聞,面前的“大黑”恍恍惚惚睜開眼睛。罵道:“步離,你個狗日的幹嘛喊醒我。”
“你怎麽在這裏睡覺?”步離也恍惚了起來。背後沒有聲音,自己似乎就在西山的寒風中,貼身的袍子難耐風寒,冷風嗖嗖的吹了進來。
“那天你發瘋殺了小仙兒,我怕你殺了我,就跑了。怎麽?你醒過來了?”“大黑”一邊說着,一邊也醒悟過來,步離殺了蔡小仙兒,說不定也會殺了自己。一邊說着,“大黑”身子一邊顫抖,把一身白雪抖落。
“别隐身了,周圍都是雪地,你又不會踏雪無痕,隐身也沒什麽用處。”步離冷冷的說道,回手抽出牛角長弓,道:“既然小仙兒都死了,你這狗日的也不去找母熊暖和,自己窩在樹洞裏,你和她一起去。”
說完,不待“大黑”說什麽,鐵木長箭便貫穿了“大黑”的咽喉。兩隻綠油油的小眼睛裏的光芒漸漸變淡,散去,連一聲吼叫都沒有發出,喉嚨間“咯咯”作響,随後便死去。
“說真的,把大黑和小仙兒都殺了,你還準備讓我殺誰?”步離緩緩的閉上眼睛,風雪交加,凄寒入骨。無家可歸,惶惶然如喪家之犬,一片風雪之中,步離不知道自己該走向何方。沒有了蔡小仙兒,沒有了大黑,人生當真好生寂寞。
步離靜靜的站着,品嘗着心頭的寂寞,孤單,寒冷,直面所有的一切,一動不動。
耳邊像是幻覺一般,不知在何處傳來兩句京劇唱腔,“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林教頭風雪山神廟,無家可歸後連一條活路都沒有,被逼到走投無路,是不是也是這般心境?步離想着想着,忽然想的癡了。男怕夜奔,女怕思凡,英雄蒼茫而立,舉目無路,已至山窮水盡。放眼望去,盡是白雪皚皚,舉世再無牽挂,就連自己要走到何方都不知,當真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緩緩的閉上眼睛,熱淚流出,步離喃喃的說道:“隻是未到傷心處,現在就算是傷心了嗎?果然是窮途末路,天地雖大,卻沒有我安身立命之所啊。”
說完,步離兩隻眼睛赫然睜開,赤紅,染血一般。
再無歸路,那就不歸,又能如何?!步離向前又踏出一步,整個空間似乎直接被震碎,半山之中,一片斷壁殘垣,一身白衣的中年男子靠着一株老榕樹,全身浴血,身下的鮮血已成小溪。正是白色霧霭之中那強悍的存在的模樣,眼神迷離,看着步離,剛要說些什麽,随即半空之中一聲怒吼,“鼠輩!”
所有的幻象都瞬間消失,一道血箭噴灑,步離周圍的空間扭曲變化,随即恢複到原本的模樣。左側是滾滾東逝的滄瀾江水,右面則是萬丈懸崖。步離發現自己依舊隻是邁出了最開始的那半步,再沒有其他變化。
可是内心深處,步離卻聽見一聲怒罵:“操!老子睡一覺都睡不消停!”
旋即,步離明白了剛剛發生的那一切。回頭看了冷秋水一眼,眼神淡漠,把深深的惡意隐藏在無盡的怒火之中。
剛剛發生的事情說是簡單,簡單到沒什麽好說的。步離遇到的情況和雲閣、上戶風、張熙桐、白亮等人不同,絕對不是護山魂陣,而是有人單獨施法,實戰幻術困住步離。這種幻術把周圍一切變成步離或是大黑腦海裏渴望的情形,引誘着步離或是大黑自行邁入幻境,永墜無底深淵。
步離的冷酷決絕,弩射蔡小仙兒,箭殺大黑,殺的自己孑然一身,形影相吊。殺的自己落入風雪夜奔之中,一顆心在孤寒之中涅槃重生,冷厲到了極處。
到這時候,施術者還不甘心,又用魂術搜取步離内心深處的場面。因爲白色霧霭之中那強悍的存在在沉睡,封印步離記憶的法術竟然被魂術沖開一絲。旋即,那存在便蘇醒過來,一聲斷喝,喝得山碎水逆流,施術者受創倉皇而退。而白色霧霭之中那強悍的存在也不追擊,想來應該是這名施術者極爲強大,就連那存在也隻能傷他卻留不住他。
“大爺,你沒事。”步離心裏問道。這種對話的方式很是古怪,卻方便的很。眼神中的狠戾決絕,那一抹暗紅色漸漸變淡,随後消失。
剛剛那一瞬間,雖然在别人看來呼吸就過,但對于步離來說,卻像是走過了千山萬水,走過了萬水千山一般,一顆心古井無波,沉寂,死寂。
“我能有個屁事!”白色霧霭之中那強悍的存在顯然正在暴走之中,怒火沖天,罵道。
“沒事就好。”步離也漸漸的冷靜下來。
“進去,我不睡了。倒要看看哪家的狗崽子敢如此大膽!”白色霧霭之中那強悍的存在沒了剛剛的憤怒,話音越說越是冷淡,可是那股子深沉的恨意卻愈發濃郁,似乎變成實質一般。
步離正有此意,還沒進到滄瀾學院,便已經在幻術的作用下被迫殺了蔡小仙兒和大黑,雖然隻是自己腦海中的幻象,并不是實體,但步離很不開心,十分不開心。這種不開心被步離深深的埋藏在心底,直到有爆發的那一天,所有聚集的怒火會一股腦的傾瀉出去。
“好。”步離心裏說道,回手拍了拍身後的大黑,示意大黑沒事了。大黑還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但那兩股子氣息的碰撞和步離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大黑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一切平靜之後,大黑假作什麽都不知道,心底卻對滄瀾學院有些厭煩,小心的跟随在步離身後。
剛剛兩股力量對撞,四周轟鳴聲不斷,步離像是沒看見碎石和倒塌的山壁似地,躲也不躲,隻是低頭看着地面,心中若有所思,若有所想。
大黑轉身躲在步離身後,步離大步走進山谷拐角,一人一熊的身影在一片塵霧中消失在拐角深處。
在遠處觀看的魂瀾大陸諸多強者心中波瀾起伏絲毫不遜于滄瀾江水的奔騰咆哮。步離經曆的和之前諸人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在步離邁出小半步之後所有人便都已經了然。杜天賜剛一向前,冷秋水便做了一個微小的改變,身後王子冉緩緩說道:“不過是入門小測而已,不必鬧大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