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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等周重璧來了再說。外間的事,還望你們三人多多照應。”
“哈哈哈,小路妹子太客氣了!我們等着爲你做事已經等得火急火燎了,沒想到你一上來就要挑戰我們天墉城的大侍劍!你可真行!”趙楚恒也回話了。
“路姐姐,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君盼師姐麽?”季楚夕也回話了。果然在這些人當中,她最在意李君盼。
路芬芳黯然回道:“我不願她爲了我背叛自己的爹爹。這回,是我對不住大家了。”
“小妹子休要再說這樣的話,我們幾個也辦不了什麽大事,但外間發生何事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路芬芳再次道謝,關閉鐵牌後,又陷入了可怖的安靜之中。她在上天墉城之前,早用靈紮聯絡過這三個人。她想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便将自己的處境和打算一五一十告訴了他們。她若一到天墉城便不得自由行動,便要拜托這三兄妹在關鍵時刻助她一臂之力。
薄楚言最初聽到她這一串故事,心裏十分訝異,便直截了當問道:“路姑娘,我們三兄妹言出必行,你今日有難,我們必定要幫你。但我們畢竟是天墉城的弟子,直接聽命于大侍劍,你果真如此信任我們?”
“李靖要對我不利易如反掌,何須借你們來使反間計。”路芬芳當時回答道,“我隻是在此懇求各位相助,倘若有爲難之處,是我唐突,再也不提。”
他們兄妹三人似乎商議了一陣,薄楚言便說道:“路師妹,我們三人雖不能明着幫你,但透你些消息還是能的。我且教你一道符咒,你注入天墉鐵牌中,大侍劍便聽不到我們幾個的談話了。”
路芬芳于是學會了薄楚言傳過來的那道符咒。她問道:“這符咒竟連李靖也不知道麽?”
薄楚言答道:“發明天墉鐵牌的是我天墉城第三代掌門,他煉鐵注靈使鐵牌傳送的消息暢行無阻。便是爲了在任何情況下都牢牢掌控弟子們的信息。我念劍流的祖師嶽法師便在天墉鐵牌問世十年之後,創制了這道屏蔽或圈定某幾個特定聯絡人的符咒。這道符至今隻有念劍流的弟子會用,且無人能破。”
路芬芳喜道:“那每次聯絡你們之前,我隻要注入這道符。便可無恙了?”
薄楚言緩緩道:“是。對了,雲漢居枕霞堂内有條密道直通璇霄丹台,是二十年前雲漢居弟子逃課的專用密道,君盼曾說那密道現在還在,你若進了枕霞堂。不妨留意一下。”
薄楚言的話路芬芳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她身在枕霞堂中,小心翼翼掀動每一塊蒲團腳踏,摸過每一個抽匣地磚,反正能檢查的都檢查過了,還是沒發現什麽暗道機關,特殊陣法也沒有。她坐在地上仔細思忖是否落了哪些地方,心一靜下來,竟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她閉目聽去,雲漢居下面仿佛有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陰風便從那洞裏緩緩吹上來,聲音飄忽而嗚咽。路芬芳心中一凜,難道這就是密道的所在?
路芬芳繼續集中精力細聽,将斷斷續續的風聲連接起來,腦中隐隐描繪出那條同通道的形狀。這通道斜緩狹窄,仿佛至少有五丈深,也不知通到什麽地方去。
路芬芳剛要趴在地上仔細聽辨,一串突如其來的輕快腳步聲卻擾亂了她,是李君盼。她怎麽來了?
她跑到門口小聲敲門,壓着嗓子問道:“路姐姐。你在嗎?”
“我在。”路芬芳走到門邊對着門縫回話。這門李靖施過法,李君盼是打不開的。
“我爹爹爲什麽要把你關起來?”李君盼急道,“你們還有周師叔此番聚首,不是要好好聊聊的麽。我爹爹爲什麽會——”
“君盼,這事你别管了。”路芬芳不想把李君盼也牽扯進來,極力勸阻。
李君盼卻急道:“不可能啊,我爹爹有何理由關着你?他明明說要好好請你和周師叔來,解開往日的心結,他沒有任何惡意呀!他……他給我取君盼的名字就是盼着能早日和周師叔重續兄弟之情。他怎麽可能……”
李君盼徹底傻了。籠罩在枕霞堂外的,是天墉城對死刑犯才用的十二道禁制法陣,若被關者連闖十二層,便會身受神形俱滅之災。李靖用這種惡毒陣法囚禁路芬芳,是好意還是惡意,已經用不着再深入剖析了。
察覺到李君盼回不過神來,路芬芳又勸道:“君盼,此事我希望你不要插手。齊雲山藏玉幻境中,你不顧自己性命與我并肩作戰,我很感動,也很感激,很珍惜與你這一份患難情誼。所以,我不想和你反目成仇,更不希望你爲了我拂逆你爹。答應我,這件事還是丢開手吧!”
路芬芳的話說到這個份上,李君盼終于明白了。路周二人與李靖之間根本不存在可能的和談,隻有必然的厮殺。李君盼又怎能不理解路芬芳的心情——就在藏玉幻境生死大陣颠倒的那一刻,她們兩人攜手立于風暴中心,冒着靈力耗盡的危險戰到了最後一刻,誰都沒有半點遲疑退縮。至少在那一刻,她們真的把對方看做生死之交,是比同門還要親的親人……
但是轉眼間,路芬芳成了甕中鼈,這個甕還是李君盼的爹爹李靖親手放的。李君盼有些轉不過來,她是真佩服路芬芳的膽識和智慧,藏玉混戰還不過瘾,她想繼續和她并肩戰下去。這會兒路芬芳忽然叫她“丢開手”,她真的丢不開手。她站在門口,想想十幾年來相依爲命的爹爹,想想一見如故生死與共的朋友,越發心亂如麻。
她想了一會兒,才說道:“路姐姐,你不要心急,我先去勸勸我爹爹吧。我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說的話他總能聽進去一二分的。”
勸他?路芬芳最怕的就是這個。李靖的心一直腌在毒裏,親生女兒的話未必能聽得進去。她聽到李君盼要走,忙喊道:“千萬不要!君盼,回來!”
李君盼早就頭也不回得走了。路芬芳沒奈何,隻得繼續靜下心來聽那暗道之音。過了一會兒。伯服說道:“我剛才去那個璇霄丹台檢查過了,根本沒有什麽暗道的出口,薄楚言的消息恐怕有誤。”
李靖哪裏會想到,他這十二重的英昭法陣困得住仙凡妖鬼。卻困不住伯服這個靈體。伯服早已到外間查看過,璇霄丹台是天墉城廢棄的一個煉丹場所,與這枕霞堂相通之說或許隻是訛傳。
但是路芬芳聽得真清,枕霞堂下面明明有一條通道,隻不知該如何開啓。伯服說道:“你且等等。我穿到這地磚下面去看看。”
伯服鑽到地下,很快便浮了上來,說道:“古怪得很,這下面确實有個通道,卻在不斷移動變換位置。你引一把丹火出來,照着這地闆。”
路芬芳照做,在指尖點亮一束小火苗。火苗光線微弱,卻瞬間将整個地面照得如同玻璃似的透亮。路芬芳果然看見一根井口大小的管子在快速移動,似乎沒有任何規律。伯服說道:“你用丹火把地磚燒穿一個洞來,便在道口對上洞口的瞬間跳下去。一定要穩準快不能有絲毫遲疑,明白嗎?”
路芬芳明白,如果她手腳縮進暗道口裏慢了,道洞忽然移動,地面便會把她的身子切成兩半。這哪裏是小弟子們逃學用的通道,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
路芬芳引火燒化了一塊地磚,眼睛緊跟道口移動,待眼睛适應了它移動的速度,待道口與地洞重合,眼到身到心到。縱身便跳了進去瞬間縮成一團。伯服是靈體,不怕被這通道切割,跟着也下來了。
這洞道的直徑隻比路芬芳身子寬了毫厘,四壁并不光滑。她要後背蹭着洞壁才能一點點滑下去。這個通道沒有路芬芳之前估計的那麽深,才滑了兩丈就到底了。
路芬芳站定了,四下漆黑一片沒有半點生氣,隻有一股陰濕腐臭的味道,像攢了幾百年的腐爛臭氣,無處可散積壓交融。不吸鼻子都足以讓人作嘔。
難道這裏便是大名鼎鼎的天墉城鎮妖獄?若真是鎮妖獄,爲何沒有妖氣?
“這裏沒有活物,也無鬼魅,你隻大膽向前走吧。”伯服鼓勵道。
路芬芳便取洞冥草照明,見這地方像是一個廢棄的地下倉庫,四面磚牆覆滿老灰,卻連個青苔也無。她往前走,腳下陳年血迹幹涸枯朽,卻比新鮮血泊更刺得人汗毛倒豎。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路芬芳越往前走,越覺得恐懼。她在幻象疊生的蜘金洞中時雖然也害怕,但也很刺激;在藏玉幻境時也曾焦灼,但也很痛快;如今到了這不知名的地下世界,她便隻剩下恐懼和壓抑。被鎮在雲漢居怡人山色之下的,竟然是這樣一處陰暗壓抑的場所,地下仿佛是地上的倒影,此處仿佛是彼處的靈魂,仔細想來,實在讓人郁悶發狂!
“停下。”伯服忽然發聲喝止。路芬芳環顧四周,并沒覺得異樣。她擡了擡腳,隻覺得此地污泥甚厚,更加得油膩腥臭。她又舉高了手裏的洞冥草,望見四壁之景,不由驚呆了。
這四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字!每一行字迹都不同,有的充滿悲憤,有的遊離無力,有的用刀劍刻劃,有的用符箓拓印,還有的蘸血寫就,内容已模糊不可辨認。
但路芬芳看清了大部分内容,她甯願自己看不清。
“吳昭清,天墉城第一代大侍劍,仙靈曆六百三十二年祭洞天壺卒于此。”
“馮玉昆,天墉城第二代大侍劍,仙靈曆六百九十九年祭洞天壺卒于此。”
“上官冀,天墉城第九代大侍劍,仙靈曆七百二十一年祭洞天壺卒于此。”
“杜吟逍,天墉城第十三代大侍劍,仙靈曆七百五十年祭洞天壺卒于此。”(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