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澄雷!我印石峰的事不用你來插手,管好你自己吧!”
“呵呵,我沒别的意思,隻是損失了什麽東西小師叔要自己點算清楚,回頭填個單子給我,免得到時候領器皿材料,我這兒對不上。”澄雷笑道。
“你——”武英韶被澄雷氣得說不出話,狠狠瞪了他一眼。過不多時,印石峰其他弟子們都來了。武英韶自己并未收徒,印石峰上翊字、甯字輩的都是王英乾、朱英傳的弟子。這些弟子們看到滿地狼藉都心疼不已,紛紛蹲身撿拾碎裂的丹藥,卻無一人關心蜷縮在角落裏抽泣的陳向兒。
“嘤嘤嘤……”幾個人正面面相觑一籌莫展,又有一個嬌弱的哭聲響了起來。原來是個翊字輩的弟子跪在地上,對着被踩成粉末的碧露丹掉眼淚。苕華上前拍拍她的肩安慰道:“翊悅師妹别哭了,這碧露丹我那還有些,不如你先拿去用着吧!”
“嘤嘤嘤……人家不要……碧露丹可解百毒,人家煉了好久才煉成這兩粒,本想拿給師父讓他高興高興的,誰知道,誰知道……”
翊悅說着說着,嚎啕大哭起來。她這一哭,路芬芳煩了,武英韶就更煩了。隻有苕華有耐心,摟着她肩膀勸慰道:“你能煉成,朱師叔就很高興了,東西沒了,你的成績和心意卻還在的。那陳姐姐是可憐人,你别怪她。”
苕華說得動情又在理,翊悅擦了擦眼淚,忽然站起來指着路芬芳道:“不怪陳姑娘,那就要怪你了!你幹什麽不好好看着她,縱她闖下這麽大的禍!還好丢的隻是尋常丹藥,若是弄污了上等的玉露散、聚魂丸,把你賣十回都賠不起!”
苕華急得直去捂翊悅的嘴,翊悅甩開苕華的手,又剜了路芬芳一記眼刀。路芬芳隻覺得好笑,我現在是香庫執事,堆成山的活計要我做,哪有時間寸步不離看着她?她闖的禍憑什麽如數算在我頭上?即便要算,什麽叫“賣十回都賠不起”,翊悅身爲仙家弟子說出這種話,也忒輕賤人了!
武英韶和苕華都緊張得看着路芬芳。路芬芳并未發怒,隻淡淡一笑:“魏長老隻說讓我照顧陳姐姐,沒讓我像看犯人似的關着她。雖然陳姐姐由我照料,可這世上沒有油瓶子倒了不去扶的理,若是陳姐姐在這丹房裏磕了碰了,受到驚吓了,隻怕各位師兄師姐也對不起身爲修仙之人的良心吧。”
“切,你少颠倒黑白!陳姑娘好好的哪裏有磕碰半分,我隻看見上品丹藥撒了滿地!”翊悅紅着臉道,“你倒說說看,你整日上哪裏閑逛去了?爲何不看好她?”
“她和我安置香漏去了,榔梅院、三陽道院、密多院。”澄雷說道。他一發聲,翊悅的氣勢明顯矮了一大截。翊悅和澄雷是同輩的弟子,又不在一個峰上,不知翊悅爲何這般忌憚他。
“哎呀,真的是煩死了。”翊悅踢開腳邊的藥瓶,氣哼哼走到路芬芳身邊,“以後出門前先給她弄點吃的,省得她肚子餓了到處亂翻!”
翊悅說畢氣哼哼走了,其餘弟子們也都恢複安靜,各自低頭整理。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路芬芳再沒看好陳向兒也罷,陳向兒能進丹房搗亂主要還是因爲丹房法陣未鎖。這個法陣日常都是由武英韶負責的。
弟子們各自檢點,然後主動把名目報給了澄雷。澄雷一一記下,便别過其餘人等,回展皓峰去了。
路芬芳則去關照陳向兒。其實面對這樣一個瘋瘋癫癫的女人,她心裏也十分害怕,但仔細想來,她自己不正與陳向兒同病相憐麽?她們都是太素宮被厭棄的凡女,走到哪兒都沒有半點尊嚴。路芬芳想爲自己一大哭,這麽大的齊雲山,她隻能和這個瘋女人相依爲命了。
路芬芳扶了陳向兒回房間,她這一路上倒是安安靜靜的,不哭也不鬧,隻緊緊抱着路芬芳手臂,看到有人迎面走來時,便對着他“嘿嘿”傻笑。
回了房間,路芬芳幫陳向兒洗澡梳頭換衣,收拾幹淨了,陳向兒倒也是個唇紅齒白的美人,隻是眼神格外懵懂些。伯服說道:“你乾坤袋裏還有些安神的丸藥,化在水裏喂她吃了吧。”
若不吃藥,隻怕陳向兒是不肯乖乖睡覺的,還得鬧上半夜。路芬芳從廚房取了些山楂酪來,喂她幾勺山楂酪便塞一口藥進去。按說吃了那麽多酸的舌頭早該麻了,可陳向兒舌頭一碰到藥,便立刻吐了出來。
路芬芳反複喂了幾次,陳向兒就是不肯吃。伯服說道:“罷了,你把門鎖好讓她自己呆着吧,咱們該練功了。”
對了,練功練功。這一天瑣事纏身精疲力竭,差點忘了練功的頭等大事。路芬芳回了自己房間,盤膝坐好,将今天經曆的一切從腦中清空,專心回想《靈機訣》上的功法。她記心本來就好,不用伯服提示,獨自練功也格外順利。
齊雲山群峰中,鍾鼓二峰和印石峰的靈氣都非常豐沛,路芬芳十分沉醉于靈氣在經脈中穿行的感覺,這種感覺她已經渴望了太久。靈氣流入丹田,便在其中盤繞、交彙,凝結成團。路芬芳已經成功做到了靈氣入體,而這些靈氣也能停留在她丹田之中。其實這些靈氣的量極少,比夏苕華和武英韶剛開始練時相差甚遠,但路芬芳已經很滿足了。
第二日,路芬芳剛要去香庫當值,不料澄雷竟然來了。他昨天還把武英韶損得半文不值,沒想到竟這麽快配好了印石峰要的東西,親自送過來了。
路芬芳看到澄雷本不想打招呼的。但伯服卻說道:“我心裏有個疑問。妮子跟他去,看看他都帶來些什麽東西。”
路芬芳聽如此,便迎上澄雷。澄雷笑道:“好久不見,小美妞。”
真是沒個正經。路芬芳白了他一眼,想是要說什麽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鬼話,便先堵上他的嘴:“要是真能好久好久都不見你,真是再好不過!”
澄雷讨了個沒趣,撇撇嘴便随路芬芳去丹房。武英韶提前開了法陣,澄雷與路芬芳便得以進入,一樣一樣安置丹藥。澄雷往架子上擺,路芬芳便在那單子上打勾号。
“魄元散,三瓶。”
“空山新雨,兩瓶,一共是二十粒的。”
“幽冥散,五盒。”
“玄陰丹,三盒,一共六粒……”
兩個人大約花了一個時辰才點算安置完畢。路芬芳心語問伯服道:“老爺子,你心裏的疑問有答案了麽?”
“果然不出我所料。”伯服陰沉得說道,“那個陳向兒有問題!”
“啊?怎麽了?”路芬芳驚愕的神情引起了澄雷注意。澄雷皺眉道:“怎麽了?”
路芬芳忙掩飾道:“沒什麽,我想起來香庫還有活沒做完,得趕緊去呢。”
澄雷于是速速了結了工作,執意要送路芬芳去香庫。路芬芳再三謝絕,獨自乘了羽箭回香庫。路上四下無人,她便急問伯服:“陳向兒怎麽了?她有什麽問題?”
“今早之前我心中便有疑問,因爲沒有證據便一直沒和你提起。”伯服說道,“你注意到沒有,昨天那場大鬧,丹房遺失的幾乎全是補氣和提高陰屬性功力的藥,藥力最強的幽冥散竟有五盒之多。”
路芬芳心突突跳得難受:“會不會隻是巧合?”
“巧合?那玄陰丹是放在架子最上面的,陳向兒又不會輕功,那裏又沒梯子,她是怎麽拿到的?”伯服說道,“昨日那地上有被踩成渣的碧露丹,怎就沒有被碾成末的玄陰丹?真的有那麽巧麽?”
“你的意思是陳向兒根本沒瘋?她是裝瘋偷取自己想要的丹藥?”路芬芳越想越害怕,幾乎不敢回印石峰去了,“難道她從一開始就裝瘋想跟着咱們混進太素宮?”
伯服說道:“沒你想的那麽複雜。她在瑤寨時真的隻是普通的瘋癫女人,現在就不一定了。她跟着咱們來太素宮,也絕對不是沖着區區幾瓶丹藥來的。”
路芬芳靜下心來想,若是在瑤寨相遇時,陳家一家人便做戲,令陳向兒裝瘋混入太素宮求醫,這盤棋未免下得太大;且若是一開始便想混入太素宮,陳向兒有那麽好的靈根,直接拜師武英韶也會答應的,她哪裏有裝瘋的必要呢?
所以,陳向兒一開始是真瘋,從瑤山到齊雲山這段時間裏不知發生了何事,她神智已經清醒,後來便全是裝瘋了。
路芬芳又想,她到底有沒有修爲?她偷了這麽多補氣、增長功力的藥,恐怕是有修爲的,隻是身上還有内傷。如此說來,丹房的法陣也是她自己施法打開的,皆因她裝瘋,衆弟子都不相信她有修爲,倒是武英韶替她背了個沒有鎖好法陣的黑鍋。
“那咱們現在怎麽辦?”路芬芳問道,“是靜觀其變,還是斬草除根?”
“從她吃的這些藥來看,這内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伯服說道,“你昨夜替她洗澡,可發現她身上有什麽異常?”
“沒什麽異常,身上有些擦傷和瘀傷。”路芬芳說道,“她慣瘋鬧,像是在地上打滾弄的。”
“地上……打滾?”
伯服好像想起什麽很重要的事。那疑問閃過的瞬間,他仿佛連呼吸都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