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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滄海派并無掌門,隻設九老院共同決策門派事務。九老爲天英、天任、天柱、天心、天禽、天輔、天沖、天芮、天蓬九位天神親傳弟子,修爲據說以到煉神化虛的境界;功法路數分爲十二玉樓,曰玲珑、琳琅、瑽瑢、琅玕、珊瑚、琉璃、鳴珂、碎瓊、寶琚、靈珩、天玺、地璋。滄海派弟子衆多,功法詭谲多變,實力本在其餘五派之上。但滄海與五派的第一戰竟然敗北,九老便懷疑是他們九人中有内鬼,将本派功法秘籍洩露給了其餘五派。”
煮鶴講的這番故事,路芬芳聽來着實新鮮。她從苕華那裏聽過滄海遺迹的故事,但五派圍攻滄海卻是聞所未聞。她問道:“五大門派會這樣明火執仗得去搶滄海派的東西?這也太欺負人了吧。”
煮鶴笑道:“你非修仙之人,自然不懂這筆寶藏對修士的意義。有了無上靈寶相助,修士便可在成仙之路上領先别人幾百年,誰能抵擋這樣的**?”
路芬芳沉默不語,其實她能理解。作爲沒有靈根、劍走偏鋒的“修士”,若沒有珠丘丹爐、南海蝴蝶的襄助,修仙?隻能在夢裏修吧。
“九老都肯定他們之中有内鬼,但都拿不出實在的證據。他們互相懷疑起來,帶同十二樓的弟子也都疑神疑鬼,自相殘殺。”煮鶴繼續說道,“好好的一個滄海派便在内憂外患中走向沒落,徹底滅亡于五派的第六次圍攻。一夜之間,瓊樓玉宇隻見殘垣斷壁,昔日仙人島,今朝亂葬場,慘烈之狀,令人唏噓。”
“那鳳麟洲的寶貝呢?都被五派搬空了嗎?”路芬芳問道。
“滄海派覆滅,其餘五派也折損了不少高階修士。最後一戰集結的五派聯盟軍中,有半數以上都陪滄海修士燒死在滄海島上,活着的修士或殘或瘋,幸存下來并繼續修煉的,不足一成之數。而他們運回來的寶物卻少得可憐,連彌補百年大戰的損耗都不夠。”
“啊?莫不是五派修士傷殘太重,連靈寶都運不出來了?”路芬芳不由咋舌,這大戰也太得不償失了,五派偷雞不成蝕把米,還不腸子都悔青了!
煮鶴道:“非也。其實最後一戰滄海九老都未戰死,但他們不願戰火再燃燒下去,不願再與其餘五派糾纏,便釋放自身靈力、魂魄、血肉結成強大結界,将滄海島與鳳麟洲封閉其中。五大門派經數年休養之後,也曾派高階弟子去試探結界。那些弟子人是回來了,三魂七魄卻都有殘缺,幾派掌門都查不出原因。于是,五派便都暫時放棄了封印在遺迹中的靈寶,直到五十年前,滄海遺寶珠丘丹爐于瑤山蜘金洞重現人間。”
終于說到珠丘丹爐了。路芬芳掩飾住内心的激動,接着問道:“不是說靈寶都封印在遺迹中,沒人能拿出來嗎?爲何珠丘會出現在瑤山呢?”
“這個原因,至今衆說紛纭。有人說是滄海派當年那個内鬼從内部破壞了結界,但五派至今沒有證實此事;還有人說是最後一戰之前逃出來的滄海修士在販賣他們帶出門派的寶物,我覺得也不大可能。”
路芬芳想道,如果滄海遺迹的結界真的破了,五派肯定又打得不可開交,哪會像現在這樣風平浪靜?齊雲山似乎更傾向于煮鶴的第二種猜想,路芬芳知道在凡間,那些大戶人家家道中落了,子弟們爲了填飽肚皮變賣傳家寶也不是什麽新鮮事;更何況滄海派都覆滅一百年了,後人會數典忘祖也屬正常。
煮鶴接着講了下去:“珠丘丹爐出現在蜘金洞中,并沒有被任何修士或仙妖捷足先登,而是被一個附近山寨的瑤女得到了。那瑤女與族人并不知珠丘丹爐是靈寶,隻是将它運回山寨中閑置。珠丘的存在接着便被我師父發現了,他當時已是妖界七王之一,要從凡人手中奪取丹爐不費吹灰之力,但他驚異得發現,珠丘竟然認那瑤女爲主,他要奪丹爐便沒有那麽容易了。”
這段故事聽得路芬芳心裏又酸又涼。她不懂這個珠丘丹爐到底什麽性格,怎麽就愛認凡女爲主!她不想再聽下去,卻又不得不裝作好奇的樣子:“那後來呢?”
“當時瑤寨中有很多人信奉崂山道術,我師父便假扮崂山道士,收瑤女爲徒。說來也是命運捉弄,那瑤女竟是五靈根的假靈根,修煉無望,指望她易經鍛骨後完全切斷與丹爐的聯結也不可能了。師父隻好一面尋求取丹爐之法,一面教授瑤女道術。他爲了蒙蔽瑤女,又收了許多凡人弟子爲徒,次序卻排在瑤女之前。我,也是其中之一。”
這谏珂心機夠深的,爲了奪取丹爐,下得功夫真夠細緻!煮鶴接着說道:“瑤女靈根不純,師父也并未用心栽培她,隻給她吃了許多駐顔和輕身的丹藥。三十年過去了,瑤女容顔不老,又學會了師父的絕技‘出幽入冥’,她便以爲自己修煉有成,實際上她連練氣二層都沒突破。師父爲了把戲做足,從不許我們師兄妹比試切磋,我們都不知道師妹真正的修爲。我那二師哥最是調皮,有一日趁師父不在纏着師妹比試了,才發現師妹除了身法卓絕之外,别的功法一無是處。他看穿了這點,卻并未告訴師妹,隻将此事告訴我一個人。”
煮鶴所說的二師哥,便是她與武英韶在葫蘆洞見到的藍衣鬼焚琴了。焚琴看到路芬芳明明沒有修爲卻将出幽入冥步使得出神入化,便一口咬定她是香塵涴的借屍還魂,路芬芳還以爲焚琴是被幽禁太久老眼昏花,現在她總算明白了:
香塵涴與路芬芳一樣,都是在修爲極弱的情況下靠吃輕身丹藥練成出幽入冥步,施展出來自然是差不多的感覺,難怪焚琴會認錯!
“那你們看出詭異之處,可曾探尋過根由?”路芬芳問道。
煮鶴搖頭道:“要是那時探尋出根由就好了。我們當時并沒有多想,還以爲是師妹故意隐藏修爲,不誠心與别人比試。從那之後大概一個月我師妹都沒再出現過,我還以爲私自比試的事被師父發現了,她被罰禁足,因此也沒找她。誰知師妹回蜘金洞後,竟然绯紅着臉對我說,她要嫁人了,以後不能和我們一同修煉了。”
路芬芳長籲了一口氣,看來香塵涴是遇上武英韶的爹爹了。煮鶴說道:“我和二師哥都大吃一驚,她私自成親,不知師父是否允準。她告訴我們,她要嫁的人是蓬萊派的修士,名叫武晉熙。”
原來武英韶的爹爹叫武晉熙。路芬芳問道:“那你師父允準了嗎?如果你師妹嫁給别人,你師父就不好取丹爐了。”
煮鶴歎氣道:“是啊。所以我師父絕不同意師妹離開蜘金洞,将她關在靈霄洞不許我們探視。後來師妹哭得實在可憐,我和二師哥都聽不下去了,兩個人合力悄悄破了師父設在洞口的陣法,放了師妹出來。”
“不對吧,若你師父下定決心要關着你師妹,那陣法必定嚴實得緊,豈是你們兩人合力就能破開的呢?”路芬芳很快聽出了這裏面的蹊跷之處。
煮鶴苦笑道:“若是我和二師哥當年也能有你這般機敏就好了。我們救師妹心切,沒想那麽多,還以爲是師父終究心軟,故意放松了陣法束縛之力。其實那個陣法叫做‘連環劫’,一共有六重,我和二師哥破了兩重,還有四重至今仍在那裏,後來我去看過,第六重最是兇險,陣眼是數十頭上古異獸,人若進去,十有**是出不來的。”
聽到這裏,路芬芳驚叫道:“天哪,你怎麽不早說!小師叔就是在靈霄洞裏呀!我們失散的時候,他正在破那個‘連環劫’呀!”
路芬芳急得都快哭出來了,煮鶴也是急得直拍腿。他厲聲道:“丫頭,來不及了,你快破了石芝迷陣,帶我去靈霄洞!”
“可是,我破了迷陣,你就……”
“總能撐個一時半刻。”煮鶴已經不容路芬芳猶豫,重新開啓了迷陣,“快!”
坐着說話的功夫,路芬芳雙腿已經恢複了知覺,她背起苕華,照着書信上的文字排列開始跳躍,用最快的速度破解了剩餘的迷陣。
最後一列符文黯淡了下去。所有的鍾乳石都縮了回去,石芝也都恢複了原來的高度,通向下一個洞室的暗門也打開了。路芬芳看到煮鶴依舊坐在那裏,他并沒有絲毫遲疑,緩緩站起身,皮膚上如玉的光澤開始流散,瞳仁中的神采也融化爲深不見底的黑。
他站起來的瞬間,背脊開始佝偻;他擡手的瞬間,皮膚褶皺,青筋暴起;他看向路芬芳的瞬間便老了五十歲。原來,這就是他死亡的速度!
“來不及了,我們走吧。”
路芬芳于是跟着煮鶴走下去。她希望快些去救武英韶,又不願看到煮鶴那麽快死去。幾經懷疑後她終于證實他是個良善之人,卻也隻能眼睜睜看着他生命流失,什麽都做不了。
煮鶴在蜘金洞中修煉幾十年,閉着眼都可以在洞中穿行自如,再加上影木葉的作用,不多時便帶着路芬芳來到了靈霄洞洞口。路芬芳提醒道:“你二師哥焚琴也在裏面!”
“什麽?”煮鶴心中一驚,忽聽得一聲巨響,二人面對的那面洞門便被炸開,一股大力将煮鶴掼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