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此,路芬芳和苕華都按照此法進了洞穴,剩下武英韶自己,則拔出長劍,用劍刃摩擦石壁下滑,也進了洞穴中。
四個人驚魂稍定,且在洞口歇息。苕華從乾坤袋中取出衣物給澄淩披上,路芬芳則拿了藥膏給她抹傷。武英韶捏了路芬芳胳膊,路芬芳痛得叫起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右邊袖子擦得破破爛爛,手臂也擦破好大一塊皮,定是剛才掉下時被岩壁磨傷的。
“澄淩由苕華照顧就好,你快給自己擦點藥吧。”
路芬芳道:“我不礙事。小師叔你怎麽樣,可有受傷?”
武英韶微笑道:“我皮粗肉厚,自然沒事。”
武英韶回想剛才驚魂一幕,他隻道路芬芳是個嬌怯怯的凡人女子,本不欲她随同涉險,哪知路芬芳外柔内剛,竟比澄淩和甯震兩個還要強許多。他對路芬芳又是敬意又是憐愛,對澄淩和甯震則是恨鐵不成鋼了。
“小師叔,甯震還困在那窄路上,咱們如何救他?”苕華問道。
武英韶冷笑道:“哼,他方才對澄淩見死不救,現在還要傻站在那裏等咱們幾個回去救他不成?”
武英韶這是氣話,其實就目前情勢來看,由于禁仙咒的作用,傳信的靈符發不出去,遂無法告知甯震他們四人這邊的情況。不過甯震居高臨下,對于剛才情景應該看得一清二楚,隻有他靠自己之力滑下岩壁,進入洞穴與大部隊彙合了。
路芬芳給自己上了些止血散,武英韶便将自己衣擺撕下,給她包在右臂上。路芬芳眼角餘光掃過澄淩,見她呆呆坐在那裏任由苕華上藥,眼神失色,似乎還沉浸在方才恐懼之中。
“小師叔。”路芬芳對武英韶道,“你看這溶洞内的石階,磨得十分齊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武英韶點頭道:“正是。我懷内九曲珠冰涼,這溶洞内恐怕有大妖。”
“多厲害的大妖,若是咱們與它狹路相逢,能取勝嗎?”苕華問道。
武英韶撫那洞壁道:“你忘了,這裏有禁仙咒,隻憑武力,你說咱們有幾成勝算?”
幾個人于是都默默了。武英韶卻鼓舞道:“眼下雖然困難重重,但已沒有回頭之路。仙術雖不能用,但咱們仍有利器在手,還是先各自檢查一下行囊中的東西,有哪些能在禁仙咒下還可使用?”
大家于是各自翻乾坤袋。武英韶身上第一可倚仗的自然是鋒銳無比的鴻雁劍,除了太素宮給下山弟子的标準配置之外,他自己還帶了十張靈符,金木水火土每種屬性各兩張。禁仙咒阻礙靈力運行,不影響靈氣的釋放,因此用符箓發動仙術是可行的;
苕華的随身武器則是一對雙劍,名喚“吳鴻扈稽”。這對雙劍可是大有來頭,名聲比武英韶新鑄的鴻雁劍要響亮許多。《吳越春秋》曾載,吳王阖闾既得莫邪寶劍,複命國中作金鈎,懸賞善制者百金。有人貪此重賞,便殺其二子吳鴻、扈稽,以血塗鈎獻于阖闾。此鈎蘊含二子心魂,可聽作鈎者号令,或擊或飛無有差池,阖闾歎服,将此鈎長佩于身。
苕華現在的吳鴻扈稽雙劍,自然不能等同于書中所載的吳鈎。吳鈎失傳于世年久,威武長老遊曆各方才得到吳鈎一片殘鐵,重新熔鑄作吳鴻扈稽雙劍,贈予愛女。他倒沒有考慮到此劍來曆不祥,爲了彰顯自己神通,連名字也不曾改,便也叫做吳鴻扈稽劍。
此雙劍雖不能如傳說一般自飛自擊,但鋒利堅固程度與鴻雁不相上下。除了這随身的法寶,苕華還帶了巫山靈芝制成的靈丹三秀丹,服之可固本培元;還有隐身、幻音、穿魂、化妖等符咒,花樣繁多,分别可克制靈、鬼、妖物。路芬芳心内奇道,她竟正巧沒有帶克制獸類的符咒。
輪到澄淩,她的長劍武試時已被武英韶折斷,現下所佩仙劍是夏英喬親手所贈,叫做萊霞劍,舞動時劍氣奔流如朝霞,端麗不可方物。除了萊霞劍之外,澄淩所帶的不過是火樹銀花、梅花镖這樣的尋常暗器。路芬芳心想,澄淩恐怕有所隐藏,不願将所有裝備示人。
最後到路芬芳,因爲她沒學過劍術,自然也不曾帶刀劍之類,武英韶剛才給她的烏金匕首也在擊打那秃鹫時掉下懸崖了。武英韶于是又給了她一柄青鋼短刺防身。符咒暗器之類路芬芳亦不懂使用,不過她帶的另一些東西倒令其餘三人大感新奇:
這五個小瓷瓶裏裝的,既不是丹藥也不是食水,而是散發着清雅淳甜香味的汁子。澄淩覺得好聞極了,吸了幾下鼻子又悄聲嘟哝道:“都這種時候來還帶着脂粉頭油,也不知道臭美給誰看。”
呵呵,澄淩還是這樣不識好歹,剛恢複了精神便來冷嘲熱諷别人,路芬芳隻假裝聽不見。苕華問道:“路妹妹,這些都是什麽寶貝?香味聞起來真是不俗。”
路芬芳點點頭,還是夏苕華識貨:“這些是我臨走前調制的驅魔香、**香、亂神香。香方是霏長老所贈,她說照方子制出來的香料可以迷亂小妖行動,令其不敢靠近。我頭一次制這種香,也不知有沒有效驗。”
“哼,别驅趕妖怪不成,反而招來了妖怪。”澄淩又在嗓子眼裏嘟囔。
如此,雖然法術被禁,他們還有威力不小的符咒、暗器、熏香可用。四個人稍稍恢複了些信心,各自清點東西,互通有無。武英韶讓苕華照看澄淩,他和路芬芳先去探路。
武英韶和路芬芳沿着石階向上,大約走到了苕、澄二人視線之外,武英韶便從懷内摸出一物,鄭重塞到路芬芳手裏。路芬芳摩挲辨認,是一串數珠。她小聲問:“小師叔這是何意?”
“這是無患木做成的數珠,可以辟鬼魅,無患邪物。”武英韶在她耳邊道,“你留着防身吧。”
“這護身的法寶給了我,你怎麽辦?”
“我有劍,你快戴上吧。”
“那苕華姐姐呢?她有嗎?”
“這樣的東西她多的是。你這個傻小孩,隻想着别人,卻忘了自己。”
武英韶說着,食指在路芬芳額頭上輕輕一敲。以往武英韶有此輕浮舉動,路芬芳總是反感的。可是這次,路芬芳心頭卻湧上難以言說的酸楚。她知道武英韶待她終究和别人不同:若這無患珠是尋常東西,他爲何要避開苕華和澄淩贈予她呢?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深處,從洞外射進的光線已經越來越弱。武英韶打開火折子,把手遞給路芬芳。路芬芳因爲服過南海蝴蝶丹的緣故,目力勝于武英韶,她本想說自己能看清楚,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握着武英韶的袖子往前走了。
兩人又走了一小段距離,終于到一開闊處,隻見岩溶堆積如茫茫雪源,又如梅花瓊林;石筍高挂如玉帷,石柱林立如密筿;洞廳頂上萬顆卷曲石晶瑩透亮,如吊燈般将整個洞室照得晴彩輝煌。
路芬芳贊歎道:“這洞室真是鬼斧神工,卻似乎沒有妖物在此活動的痕迹。”
武英韶搖搖頭,此時他懷裏的九曲珠已經冷得像冰塊一樣了。武英韶道:“咱們兩個不要貿然行動,回去叫上苕華和澄淩吧。”
路芬芳聽話卻并未挪步,她隻是盯着那晶瑩璀璨的洞頂,沉默不語。武英韶又叫她,她卻輕道:“小師叔你看!這洞頂上似乎有字!”
“什麽?”武英韶于是舉目望去,隻覺卷曲石光芒甚是刺眼,盯不了一會兒便頭暈眼花,根本看不出其中有什麽字。
這時路芬芳還不知道,她現在的眼睛不僅可以在弱光下視物,更能抵禦常人無法忍受的強光。洞頂上的石頭看似毫無規律,其實從路芬芳這個角度看上去,亂石中似乎有“梅海雪香”四個字字。
路芬芳還要仔細辨認,可是盯了這麽久,眼睛還是發痛。她移開視線隻覺眼前全是斑駁光點,什麽也看不見了。
正在路芬芳頭暈眼花站立不穩之時,洞口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似乎是苕華的聲音。武英韶叫聲“不好”,拉着路芬芳的手便往回跑,卻不料幾塊鍾乳石唰唰落下,卻将二人退路封死了。
“苕華!澄淩!”武英韶與路芬芳呼喊幾聲,終是沒有回應。武英韶抽劍便向鍾乳石砍去,鴻雁劍削鐵如泥,揮斷一塊石頭,洞道頂上便又落下一塊。洞頂上石筍密集,武英韶越砍,石筍落得越多,這洞道便會堵得越厲害。
“這機關古怪得很,不如暫時别理它了。”路芬芳勸道,“苕華姐姐和澄淩師姐都有絕技在身,應該沒有大礙,咱們不如繼續往深處走,說不定便能與她們彙合了。”
武英韶默默同意,眼下也隻能如此了。二人一同往洞廳中走,路芬芳還在琢磨那洞頂上的字,幾次擡頭去看,沒留神腳下竟踩了一軟軟的活物。路芬芳“呀”了一聲,擡腳躲去,隻見腳下一灰溜溜的東西飛快得蹿走了。
“什麽呀?老鼠?”路芬芳惡心得喉嚨都酸了。武英韶皺眉道:“是妖物!”
武英韶将路芬芳護在身後,目光流轉如電,這一洞的岩溶石竟像海水似的泛起了浪花,複又平靜。路芬芳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感覺到腳底岩溶變得越來越軟,她好像踩在一張薄薄的肉膜上面,而那膜下湧動着千萬隻灰蒙蒙、黏糊糊的怪物,一層疊着一層撕咬攀爬,瞬息之間便要破膜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