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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開始長老們認爲不過是江湖幫派冒滄海派之名大發不義之财,便隻是派人協助滄海派追查此事。就在五天前,英正師伯抓到了一個販寶頭目。審訊之下,那頭目竟說靈寶都來自仙界鳳麟洲,貨真價實。他不過區區中土接手之人,至于能入鳳麟仙界盜寶之人是誰,他也不知了。”
苕華解釋到這裏,路芬芳一下子就明白了。如果真是鳳麟洲的奇珍異寶在中原出現,不引得修仙界六大門派争相搶奪才怪!這果真是是一件大事。
“那英正師伯可追回販至中原的寶物了麽?”路芬芳問道。
“那小頭目怕死,把他知道的吐了個一幹二淨。盜寶人十分精明,與中土販子都是單線聯系,因此那頭目也不知其餘販子的信息,所販的也都是金銀珠寶之類凡物。他隻賣過兩件了不得的靈寶,一曰鎖雲囊,一曰珠丘丹爐。”
路芬芳甫聽到“珠丘丹爐”四個字,腦子“嗡”得一響,苕華再說什麽她也聽不清了。珠丘丹爐是從鳳麟洲販來的?怎麽魑魅和伯服都沒同她說起過?
路芬芳又想,珠丘丹爐是上古之物,千年來輾轉幾手,伯服也沒必要一一對她交代。隻是珠丘丹爐現世的秘密已經被各大門派知曉,路芬芳現在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她想到雄象被人拔了象牙,花豹被生剝了皮毛,鲛人被挖了眼珠的畫面,心想他們最慘也還剩血肉模糊,她自己若被六大門派強行奪了體内丹爐,恐怕連個渣都剩不下的。
路芬芳貼身小衣已經被冷汗浸透。她鎮定心神問:“那代掌門師伯祖如何決斷?”
“這兩件靈寶威力毀天滅地,若落入歹人之手,後果不堪設想。我太素宮已經聯合其餘五派查探靈寶下落,追捕其餘賊販,自是刻不容緩。此番我也想跟……師兄師伯們下山懲奸除惡,因此得去鍾峰苦修一段時日,香庫那邊我已經安排妥當,榔梅院師姐師妹們也會好好照顧你的。”
路芬芳剛才覺得後脊結冰,這會兒又覺得苕華像燒紅的炭火一般,快要将她烤化了。苕華絕對不會想到,現在她身邊坐着的凡女路芬芳,便是至寶珠丘丹爐之主!
“如……如此多謝苕華姐姐了,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别累壞了身體。”
路芬芳這一驚不小,她完全忘了要和苕華解釋白天的誤會,失魂落魄回了自己房裏。沉默半晌,隻聽伯服又說道:“現在你明白,我爲何說苕華不可能真心待你了吧?她現在對你好是因爲你身份卑微平平無奇,施舍你些什麽正好顯得她品行高潔柔腸慈心;若她知道你身懷至寶丹爐,還會力排衆議維護于你麽?沒準她便是第一個将你開膛破肚剝取丹爐之人!”
“你夠了!”路芬芳吼道。她已經生氣,可伯服還是不住火上澆油:“你仔細想想方才她說的話。夏苕華從來都住在榔梅院,怎的剛剛出了花環之事她就要搬去鍾峰苦修?鍾峰是什麽地方?她爹爹仁威宮的所在!她臨時抱佛腳苦修兩個月有什麽用,搬走還不是爲了避開你,不想看見你?你染指她最愛的人,她能輕易放過你麽?她城府極深,因此安排了榔梅院其他女弟子來折磨你,自己搬走來個裝聾作啞撇得幹幹淨淨。你若不信,明天就等着看吧!”
“你閉嘴!”路芬芳一掌拍得桌上油燈都跳了起來,卻不覺得手疼。她喘了幾大口氣道:“苕華對我好不好我自己心裏明白,你捕風捉影憑空揣測,實難讓我信服。榔梅院弟子們本來就看我不慣,根本不是苕華的挑唆。我要休息了,你不要再與我糾纏這些無聊之事!”
路芬芳這一覺睡得很輕,翌日卯時起身,她還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睡着過。這個早晨,果然沒有人給她送飯打水了。她穿好衣服,用昨晚剩下的水梳洗了,剛走到廊上,碰到一大約也十四五的女弟子提劍匆匆走過,她便問道:“這位師姐,請問哪裏可以取些熱水?”
那弟子皺眉,用不可思議的神情瞪着路芬芳道:“什麽熱水?水都在井裏!”
那女弟子匆匆便走了。路芬芳無奈,趕到飯堂,弟子們各自狼吞虎咽,沒人理她。她看籠屜裏連饅頭渣都沒了,鍋裏還剩一點白粥。她刮幹淨鍋底也隻有半碗,便坐在桌前喝了起來。
她正喝着,隻聽門口笑鬧聲,似是一群女弟子來了。她擡眼看去,真是不巧,爲首的正是那又高又胖的澄淩。
路芬芳不打算理她,咕咚灌下粥去,起身便走。那澄淩本也雙眼朝天的,待她走近了才一把按住她的肩膀:“路姑娘這麽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哪裏呀?見了師姐妹怎地也不打聲招呼?”
路芬芳知道她存心來找茬的,因此笑道:“各位師姐早,我趕着去雨君殿香庫,遲到了怕師兄怪罪,少陪了。”
“诶?”澄淩還是按住她不叫她走,“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誰也不會怪罪你。昨天的事是我對不住你,我這人下手一直沒輕重,隻不過想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你不會因此恨我吧?”
路芬芳淡笑,澄淩話是好聽的,可她眼神裏的輕蔑和嘲諷路芬芳不會看不懂。路芬芳眼珠流轉道:“昨天?昨天什麽事?”
澄淩呵呵一笑:“路妹妹果然大度。苕華師姐已去了鍾峰閉關,你的飲食起居便由我和澄冬師妹來照顧了。”
澄冬說着對路芬芳拱手微笑。路芬芳無奈,她十二歲就獨自闖蕩了,哪裏需要别人照顧飲食。苕華如此安排,真是多此一舉。
“诶呀,你早飯就喝半碗粥?你大傷剛好,應該吃點好的。如此清瘦,實在是讓人心疼啊。”澄淩拍拍路芬芳肩膀,“其實那日小師叔說得對,你是該學點強身健體的功夫。苕華師姐本想親自教你的,可惜她現在不得空。我和你澄冬師姐的功夫也都是苕華師姐平日裏指點着的,就我們兩個來教你吧。路妹妹,你該不會嫌棄我們倆修爲不如苕華師姐吧?”
澄淩這番功夫下得不可謂不細緻。她們又是道歉又是關懷,主動教她外功,便是要絕了武英韶接近她的機會。路芬芳沉吟之間,朱砂痣内伯服說道:“答應她吧。上回武英韶問你,你還有的選,這回你沒的選了。”
路芬芳于是拱手道:“小妹求之不得,隻盼不要太過麻煩兩位師姐才好。”
“哈哈!路妹妹爽快,我和澄冬都喜歡爽快人。如此,今日未時三刻,咱們九重葛花林見吧。”
路芬芳别過衆師姐,獨自前往雨君殿。與澄淩這番對話弄得她心裏很不痛快,澄淩似乎句句是好意,又句句都是歹意。她問伯服道:“你不能親自教我外功嗎?”
“白癡,學武功不是像你背書一樣,一個人埋首紙堆就行了。學武需要與人對招拆招,本尊靈力不足,無法化出實體與你對打,所以你必得在太素宮内找個人教你才行。”伯服答道。
路芬芳歎道:“那個澄淩嫉妒我得她們小師叔青眼,又恨我奪了她師姐心頭之愛,恐怕不會用心教我的。”
“什麽叫恐怕,是一定!呵呵。”
“那我該怎麽辦?”
“怎麽辦這種事自己想去,别來問我。”伯服聲音越來越小,“我去睡覺了,有事沒事都别找我啊。”
你個死破爐子。路芬芳心裏暗罵,爬了許久山路才到了雨君殿。殿門緊閉,四下無人,她敲了許久的門卻都沒有人來應。她推門又推不開,等了許久,才有一胖道士打着哈欠開了門,睡眼惺忪得問路芬芳爲何來此。
路芬芳言自己是奉命來管理香庫。那道士不耐煩道:“什麽管理香庫?從未聽過密多院有如此指令!看你打扮古裏古怪,不像我太素弟子,你是哪個峰的雜役?”
路芬芳想辯白自己不是雜役,可是問題來了——她是什麽?她通過了侍香考試,卻又不是侍香道士。她以爲自己是制香師傅,可是誰承認過,誰宣布過?昨天苕華交待得明明白白,路芬芳還道她都已安排妥當,爲何雨君殿弟子竟毫不知情?
“我……是苕華師姐叫我來的。”路芬芳道。
路芬芳一提苕華,胖道士更不耐煩了:“誰叫你來都不算,有戒律長老的手令嗎?”
路芬芳想起來了,霏英李是原來的侍香道士,怪不得來香庫需要她的手令。她初來太素宮,别人若不提醒她哪會明白這些規矩。她隻得搖頭道:“沒有。”
“沒有還廢什麽話。”胖道士懶得跟路芬芳多說,砰得就把門關上了。路芬芳再怎麽敲門解釋,卻隻聽得門内傳來如雷鼾聲,真是急死人了。
路芬芳心火正起,隻聽朱砂痣内伯服說道:“夏苕華做得比我想象中更絕,連香料都不讓你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