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白璧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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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苕華皺眉道,“明日的确有魏師叔的考試,築基期的弟子們都在背《金華沖碧丹經要旨》,路姑娘你怎麽知道……”

芬芳笑道:“自漢魏以來,上層階級崇尚熏香,魏文帝曹丕便對這迷疊香情有獨鍾。曹植也有《迷疊香賦》存世,寫道:‘播西都之麗草兮,應青春而凝輝;附玉體以行止兮,順微風而舒光。’迷疊香的清香不僅令人全身感到舒坦光潔,還有增進記憶力的奇效,埋頭苦讀時用來焚燒,自然是再合适不過了。”

苕華贊歎道:“唉,瞧我這記性,路姑娘原是制香高手,怎會不懂這些。不過對于迷疊香的效用,我一直都有些疑惑——它真會像傳說中那般,助人記憶麽?”

芬芳想道,香料再有用也隻能輔助而已,世上哪有那種可以讓人過目不忘的仙丹妙藥呢。她隻能說道:“迷疊香确有提神醒腦的作用,但逢藥三分毒,用得過了也是不好。”

“有理。我聽說迷疊香還能泡茶喝,就是沒試過味道如何。”苕華雖然自小修仙少欲寡念,但還保有女子愛香的天性,不由自主和芬芳聊起香料來。

芬芳本來就一肚子香料學問,見苕華愛聽,越發滔滔不絕賣弄起來:“迷疊香可是好寶貝,不光能焚燒泡茶,還能敷臉洗頭呢。”

“敷臉?洗頭?”迷疊香這兩個功用,苕華可就從未聽過了她一下子起了興緻.可她還顧及路芬芳傷剛好,不好勞動她演示,便隻是笑嘻嘻看着她,不說話了。

路芬芳早就等着苕華開口,見苕華越來越好奇,她方故意歎氣道:“唉,在寶香齋時,若是材料齊全,不到一炷香時間我便能配出美顔的好藥來。現在我回不了寶香齋了,光是知道這些又有什麽用?”

“都需要哪些材料呢?山上所用的東西雖然檢素,我還是可以盡力去找找。”

苕華顯然對香料敷臉洗頭躍躍欲試,她這麽愛美,不會是有心上人了吧。芬芳笑道:“材料都常見,隻是繁瑣,我回房找紙筆寫下來給你吧。”

路芬芳剛寫好了香方,外邊就有弟子傳話,說東陽道院叫她趕緊去一趟。苕華隻得揣了香方在懷裏,先去辦正事。芬芳一人無事,便獨自去夢真崖看魑魅的墳去了。

魑魅去得那樣急,路芬芳也未來得及問它家鄉在哪裏,因此屍身火化之後也不知該送歸何處,隻得埋在這少有人來的夢真崖上。

她選擇這裏,不光是因爲這裏清淨,更是爲了“夢真”這個好意頭。夢真夢真,夢想成真,魑魅若在天有靈,定會保佑她平安度過難關,保佑珠丘丹爐不再落入歹人之手。

路芬芳帶了點心、果品、香爐,在魑魅墳前擺好,燃香跪地,心裏默默說道:“魑魅前輩,我與你萍水相逢,你拼死救我之恩,我永世難忘,必将盡一身力量守護珠丘丹爐,絕不辜負你的期望。現下我舉步維艱,惟有靠制香的本事讨好威武長老的千金,求得太素宮庇護,再做日後打算。你若在天有靈,定要借我些運氣,保佑我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可是想到這裏,路芬芳心裏又難過起來。苕華心地很是善良,幫她良多,始終真心對她,她卻隻想着利用苕華留在太素宮,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唉,别想那些沒用的了,你是爲她制香又不是害她,太素宮這麽多人,多你一張嘴吃飯算什麽,人家或許根本沒放在心上,你倒在這裏婆婆媽媽的。

路芬芳搖搖頭,不對不對,她得排除雜念,不然魑魅的魂兒可就聽不到了!

路芬芳剛想把心願重新說一遍,忽然風吹草響,寒氣襲來。天近黃昏,正是一日中陰氣最重的時候,路芬芳心裏砰砰直跳:是魑魅的魂兒麽?它來看她了?

路芬芳回頭,背後情景卻吓得她幾乎僵癱在地:一個渾身黑衣頭纏白布的男人正站在玉簪花叢之後,面無表情得看着她,似乎已經盯了她許久。

男人的腰上也纏着白布,上面布滿了枯褐鮮紅、深淺不一的血盤。這條裹傷的白布似乎很久沒有換過了,男人隻是每日都将它重新纏一次,十幾日下來染得滿布血迹,如同腰腹上全是傷口一般,看上去恐怖之極。

路芬芳盯着這喪屍般的男人,視野漸漸黑了下去。這、這不是那日在齊雲山道上被她捅了一剪子的山賊周重璧麽?他不是被投入監牢嚴加看管了嗎?他……逃出來了?定是來找她尋仇的吧!

兩人就這樣僵持着,誰也不動。夢真崖地處偏僻,她就算大聲喊叫也不會有人聽到。萬一激怒了周重璧,他更要殺人滅口了!

周重璧既然能從牢獄裏逃出來,那他身上的傷想是全好了,要殺路芬芳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可他就像僵屍似的杵在那裏不說不動,似乎故意要用這種無聲的恐怖來折磨路芬芳。

“你……”路芬芳剛才還吓得渾身冰冷,這會兒卻又覺得喉嚨火燒似的難受,說不出話來。

路芬芳出了聲,周重璧還是紋絲不動盯着她,不做任何反應。路芬芳苦笑道,這算什麽?這些天她也算經曆過了生死,被臭老道扔進丹爐都不怕,還怕挨這個惡賊幾刀麽?

想到這裏,她一咬牙站了起來,也是冷冷看着周重璧道:“好了,我知道你來找我做什麽。我承認那天在齊雲山道上,我不該纏着你的。你當時若一刀結果我的性命,穩穩可以擺脫那幫修士的追捕。你……你卻停下來給我藥,爲我搭脈,其實你、你是好人……我反而用剪刀紮你……是我、是我對不住你……”

路芬芳說着,眼淚就嘩嘩流下來了,這一半是因爲害怕,一半是因爲後悔。其實她也不知道這個周重璧到底是好人還是壞人,若說他是好人,苕華親口說他傷了太素宮很多修士,還被整個修仙界通緝;若說他是壞人,齊雲山上他贈藥搭脈的舉動,卻又不像一個完全無情的壞人。

不管他是好人壞人,總之是因爲路芬芳才被抓的,今夜路芬芳難逃此劫了。周重璧聽路芬芳這樣說,向前邁了半步。路芬芳忙喝止道:“慢着慢着!我剛才隻是向你……道歉,我沒想以死謝罪啊!你不能殺我,我不能死,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呢!”

落落餘晖之下,路芬芳淚眼朦胧,似乎看到周重璧很嫌棄得看了她一眼。接着,他隻是彎下身來……

不會是沒有武器了,要撿石頭砸她吧?

路芬芳趕忙也俯下身來。誰知周重璧蹲下身,開始拔草叢裏的玉簪花。

啊……啊?

他面無表情得拔了三朵玉簪花,轉身而去。

他來夢真崖就是爲了……采玉簪花。哦。

真是虛驚一場。路芬芳長長舒了口氣,這個周重璧雖然冷若冰霜煞氣懾人,但還不至于殺人不眨眼。真想不到他喪屍般的人物也會有采/花這種癖好……

嗯?不對!

“周重璧你站住!我剛才說的那些你沒聽見嗎?在這兒看了我半天聽我說了這麽多,拔三朵花就走是搞什麽鬼啊?你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吧!”

路芬芳飛奔着追上慢慢騰騰的周重璧。周重璧邊走邊道:“别跟着我,我有事。”

你……你奶奶的,你是不是隻會說這一句話啊?路芬芳怒不可遏,說話也亂了章法:“周重璧,你逃獄不說還敢大搖大擺……攀折花木,以爲我不敢去戒律長老那裏告你嗎?”

“夢真崖便是囚我之地,是你私闖,并非我逃獄。”周重璧竟然說了這麽長的句子,真是難得。

路芬芳這才看到,周重璧腳上分明戴着鐐铐的。那鐐铐上還貼了符咒,想來雙重禁制,他已沒有危險性了。

“我怎麽知道這裏不能亂闖,路口又沒牌子寫着。”芬芳辯白道。她看周重璧還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又不服氣起來:“喂,我剛才說了那麽多,你隻當作耳旁風麽?”

“與我無關。”

什麽與你無關……用剪子紮你都是與你無關,是不是把你頭砍了才算與你有關!路芬芳還想罵他,不知不覺走到一山洞洞口。原來十幾日周重璧都是栖身于此,連個牢房都沒有。

“我說你……”

“你傷既好了,還是快些離開太素宮吧。沒有靈根妄想修仙,逆天而行,終有一天會遭天譴。”

路芬芳又一次被周重璧的毒舌擊倒。他怎麽知道她想修仙的,又爲何要說她“會遭天譴”?他這個自以爲是的家夥懂什麽?根本不懂别人的境遇卻要裝作智者居高臨下教育别人,簡直是——

“我要留在哪裏,要做什麽,與你無關!”

路芬芳頭也不回得飛奔至下崖的山路。她真搞不懂周重璧是個什麽怪胎,爲何每句話每個動作都那麽惹人讨厭!早知他在夢真崖,她真不該把魑魅葬在那裏,以後若是祭拜魑魅再碰見了,真是叫人一天都不痛快。

路芬芳罵了周重璧一路,回榔梅院時,苕華早已把飯拿到她房裏等了她半天。還有檸檬、薄荷、迷疊香、蜂蜜、幹甘菊、茴香籽及玫瑰花瓣她都找來了。

“今天三陽道院有什麽大事嗎?”路芬芳一面搗檸檬汁子一面和苕華瞎聊,苕華滿面春/光,喜滋滋道:“三陽道院沒什麽大事,隻是今日小師叔出關了,他趕着去玉虛宮拜見代掌門師伯祖,明日才能與衆弟子相見呢。”

“今日我聽你說掌門師祖在神秀峰閉關,這位小師叔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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