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川的回答比較巧妙，雖然聽上去和另外一些曾到華青講過學的名人、學者差别不大，但聽衆卻很買賬，爲他赢得了更多的支持，場内氣氛變得越發熱烈。

又回答了幾個學生的問題，汪明川見一個身形有些單薄的學生拿着話筒站了起來。這個學生看上去比較腼腆，他扶了一下眼鏡，說道：“汪老師，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但分配給我的時間卻很有限。我能不能提一個建議，爲自己多争取一點機會？”

一些學生發出了善意的笑聲，也有不少學生覺得這人在嘩衆取寵，心中很是不屑。

汪明川微笑道：“你說吧。”

“我想寫幾個字，請您品評一下。如果入得了您的眼，希望能允許我多問幾個問題。”

這句話說完，場内立即響起一片驚咦之聲。

汪明川也極感意外。他見過許多在書法方面頗有天賦的學生，但大都在他面前會失去提筆的勇氣，更别說是在一千多人的注視之下了。他感受到了這個學生的自信與渴望，心中也很意動，說：“好，請這位同學上台來。”

禮堂裏一千兩百多号人，最驚訝的要數柯雨桐了。她看着韓笑思向台上走去，一顆心怦怦亂跳，心想：“他想要幹什麽？”想了半天也找不到答案，卻知道韓笑思不會平白做這種事，後面恐怕還會有更驚人的舉動，不由越想越是憂心。

“他到底想要幹什麽？”林洪微微皺着眉頭，心中也在這樣想。

昨天韓笑思到學生會去找他，說想聽汪明川的報告會，希望他能通融一下。林洪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并承諾幫韓笑思找一個好位置。韓笑思離開時，很誠摯地向他道了謝，并爲這件事給他帶來的麻煩表示了歉意。

林洪開始還覺得韓笑思有點小題大做。這又不是什麽大事，根本沒必要這麽鄭重。可随後尋思了一下，才隐隐覺得事情似乎不是那麽簡單。

這次聯合其它十幾所高校一同邀請汪明川來講學，當然有林洪自己的政治目的，但他本意還是想創造一個條件，讓真正的書法愛好者有一個近距離和大師交流的機會。

在書畫界，提到汪明川的名字可謂如雷貫耳。但對書法不關心、不喜歡的人來說，這個名字還不如一個三流歌星。這次就有不少人是看了海報之後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物的。所以這次參加報告會的對象，主要是各學校的書法、書畫協會成員。

不過對于普通同學來說，想參加這個報告會也不困難。隻要去學生會或者校書法協會報個名，寫上幾個字，證明自己是書法愛好者，同樣可以參加。

如果韓笑思真的喜好書法，通過書法協會報名自然能夠參加報告會。如果他隻是想湊熱鬧，也不一定非要求到自己頭上。說到底二人之間隻見過兩面，根本算不上熟。哪怕韓笑思去找柯雨桐都更合邏輯一些，畢竟他們是三年的同班同學。

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林洪帶着這樣的疑惑，看着韓笑思走上了前台。

台響起了一陣掌聲，畢竟班門弄斧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的，大多數人給韓笑思送去了鼓勵。當然，也有不少人報着幸災樂禍的心态準備看熱鬧。

坐在最前排的一衆華青老師還當這是早就準備好的一個環節。華青曆來都不缺才子，他們也喜歡能爲學校長臉的人，是以個個都含笑鼓掌。

韓笑思上了台，對汪明川說：“汪老師，我什麽都沒有帶，所以鬥膽借你的文房四寶一用。”

汪明川沒有留意韓笑思對自己的稱呼由“您”變成了“你”，笑着點了點頭，向旁邊退了幾步，右手一擺，那意思是你随便用。

韓笑思又對站在台側的禮儀女生招了下手，說：“幾位同學，麻煩你們一下。”

那幾個女生也很伶俐，見了韓笑思手勢，雖然心中驚異，卻仍走了過來，照他的意思，像剛才那樣繃展開來一張宣紙。

韓笑思上台後就把話筒放在了桌子上，他身上又沒有帶耳麥，下邊的人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麽，但見那幾個女生展開宣紙，卻也猜到了。

他竟然要效仿汪大師？

坐在下面的人開始交頭接耳，禮堂内響起一陣雜聲。一些原本支持韓笑思的人，也開始看他不順眼。很多人都在打問台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的來曆，卻是一無所獲。自韓笑思上了台，就沒有轉身往場下看一眼。絕大多數人根本連他的相貌都沒有看到。

全場認識韓笑思的隻有兩個人。他們此刻懷着不同的心情，目不轉睛地看着台上，心思無暇顧及其它。

待見到韓笑思拿起汪明川的筆準備書寫，場下各人心态也不盡相同：有嫉妒的，有羨慕的，有期待的，也有暗暗咒罵的，禮堂裏的聲音更亂了。雖然這些聲音并不大，但連在一起的嗡嗡之聲聽上去讓人很不舒服，嚴重背離了報告會開始時的和諧氣氛。最前排有幾個老師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卻沒有什麽神作書吧用。

柯雨桐見到韓笑思提筆，心裏突然靜了下來。雖然隻能看到他的背影，卻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好似在公園裏看他打拳，又好像在棋盤旁邊看他與人對弈。

韓笑思對場内的聲音充耳不聞。他在硯台裏潤好筆，走到展開的宣紙前，一筆一劃地寫下了一個“衣”字。

這個字一寫出來，禮堂裏的聲音立即小了一半。待他寫下第二個字，禮堂裏就變得靜寂無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