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雨桐聽得暗暗心驚，半目的輸赢，需要何等的算計？眼望棋盤，有些不敢相信，問道：“他故意失誤了麽？”

“就是因爲沒有，我才說他厲害。過去他還會玩些假意失誤的伎倆，前面奮力厮殺，後面一不小心，輸給老頭幾目。老頭的棋說不上有多好，可也不算太臭，不過比起他卻差得太多了。下假棋下到渾然天成，讓人看不出假來，你說厲害不厲害？”湯教授說着唏噓不已。

柯雨桐默然點頭，也不知道湯教授這些話是算不算是誇獎。

湯教授說：“你知道老頭和那小子是怎麽認識的麽？”

“不知道。”柯雨桐見湯教授動手移子，便也拾起棋子來。

“老頭喜歡打太極拳，可惜水平一般。有一回我公園打拳，看到他耍了一套拳，直把老頭看得目瞪口呆，當下就抓住那小子要跟他學。一來二去，就這麽認識了。後來時間長了，我就有些奇怪。我以前打拳的那個公園，不管是離你們學校，還是離他住的那個地方，可都不近呐，那小子無緣無故的，一大清早跑到那去發什麽瘋？”

“他……是故意去等您的？”

“是啊，他是去釣魚，老頭一看見魚餌，自己就上鈎了。”湯教授笑着說道，“我現在一想起當時那小子裝模神作書吧樣的架勢，就想在他屁股上踢兩腳。最可氣的是那小子後來跟我說出實情的時候，居然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臉皮可真夠厚的。”

柯雨桐小心地問道：“湯爺爺，您……不怪他麽？”

“怪？爲什麽要怪呢？”湯教授搖了搖頭，“隻能說他做事的手段比較特别。邪人用正法，正法亦邪；正人用邪法，邪法亦正。這話放到他身上再合适不過了。就拿下棋來說，他讓老頭赢了半目，哄得老頭挺開心，這不挺好麽？”

柯雨桐不由笑了，都說老人像小孩，看來還真有些道理。想起自己和韓笑思相識的這些天來，不管是言語嘲諷，還是那晚将自己綁在床闆上淋涼水，甚至是那天在酒吧外他對任濤的一番話，似乎都應了湯教授所說。

收拾好棋子，湯教授又語重心長地說：“如果他做出一些特别的事，肯定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而且輕易不會跟别人說。那小子有時候心思很深，我不敢說這是優點，可也絕對不能算是缺點。畢竟心無城府之人，極難成事。老頭也不喜歡事事循規蹈矩的人。”

柯雨桐知道這些話是因自己而說，老人家也沒問什麽，卻把兩人的事情猜個八九不離十。而且似乎還暗示自己，可以采取一些特别手段？點頭道：“謝謝湯爺爺。”

湯教授笑了笑，很喜歡柯雨桐的聰明伶俐，說：“去吃飯吧。你們倆都是好孩子。”

柯雨桐心想，韓笑思那樣的，也能算是好孩子？臉上又浮出笑容，跟湯教授去了餐廳。

韓笑思和張姨已經将飯菜預備齊整，正在拉家常。四人坐下，正準備動筷，門鈴突然響起。

張姨放下筷子出去開門。柯雨桐聽到外面一個男子的聲音叫張姨，又聽張姨說：“雪松來啦，飯才剛端上桌。”

那男子說：“那是。我要是掐着時間跑來都蹭不到飯，可就虧大了。”話說完聲音已經到了餐廳外。

柯雨桐見跟張姨一起進來的男子大約三十出頭，看上去極爲精明幹練。

這人一進餐廳就說：“喲，四兒也在啊，早知道我今兒個就不來了。”

韓笑思說：“那你現在走還來得及啊。”

柯雨桐看得一頭霧水，聽這兩人說話跟仇人似的，一個不見一個，可看他們的神情卻又不像。湯教授和張姨也是笑着看兩人說話。

這人說：“要走我也得先吃飽啊。”說着就坐了下來，見張姨拿來碗筷，便要去抓。

“先把你那爪子洗了。”湯教授提起筷子往那人手上虛擊一下，說：“一回來就沒好話，沒看着有客人麽？”

這人手極快地躲開，笑着說：“爺爺，四兒什麽時候成客人了？”又看着柯雨桐說，“這位一定是四兒的女朋友了，當然也算不得客人。”

韓笑思有心辯解，卻怕一個弄不好，再撈一塊榮譽勳章。對柯雨桐說：“這位是湯雪松湯大律師，嘴上功夫極是了得，沒事千萬别跟他說話。說不過他還在其次，弄不好他就逮着你一個把柄，然後從你那撈一堆好處。”

柯雨桐心想這人應該是湯教授的孫子了，不由頗爲詫異：湯教授怎麽會有這麽大的一個孫子？站起來說：“湯大哥好。”

湯雪松也站了起來，說：“别見外，誰都不是外人。”

湯教授說：“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呢，就在這裝熟。”

柯雨桐說：“我叫柯雨桐。”

湯雪松贊道：“好名字。”又對湯教授說，“看，這不就知道了。”

湯教授說：“丫頭你坐下，不要理他。”

湯雪松去洗了手，回來坐下說道：“爺爺，我給你帶了兩瓶好酒，正好小四也在，晚上咱們好好喝一頓。”

湯教授道：“你下午沒事了？”

湯雪松說：“下午有個案子，我讓助手去了。”

張姨高興的說：“那可好，晚上我好好給大家弄桌菜。”

湯教授輕輕歎了口氣，說：“有空也去看看你母親。”

湯雪松說：“這個我懂的，那邊我有空也會過去。”

飯間幾人聊些家常，柯雨桐插不上話，卻挺喜歡這種感覺。她早上沒吃飯，這會确實餓得厲害，張姨手藝本就好，她吃起來更覺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