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院很大,家丁缺少,由于燕山馬場主把院子送給羅藝隻有一年,羅藝一直沒有騰出時間過來真正接管、派人打理,所以府裏下人仍是不多。
府邸燈火稀疏,十分寂寥冷清,不過,對于羅昭雲和沐荷二人來說,無疑等若了淨土!
沐荷吩咐仆人準備了木桶和熱水,又讓人送來了洗浴用的肥皂,這東西雖然與後世肥皂同名,卻不是同物,這是由皂角、肥珠子混合,通過凝固調制成膏狀,用來洗滌身子的物品,屬于一些富裕家庭日用品。
當然,皇室和權貴門閥世家,會用豌豆、藻豆等,結合一些香草,混合制成的液體,不但去污效果好,還帶着香味,那才是奢侈的清潔用品。
普通百姓人家,有用山羊油、植物油混合一些草木灰,用于洗頭、潔身,更貧困的家庭,直接用淘米水之類的,或是幹脆什麽也不用。
羅昭雲消瘦的身子,浸泡在一個大木桶内,熱氣蒸騰,渾身皮膚被熱水泡着,暖洋洋的熱力直透肺腑,令人渾身舒坦,一路車馬勞頓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特别是不必時刻擔心生命安危,精神放松,内心通暢,感覺有些飄飄然。
好幾個月沒有這樣舒坦洗過了,在羅府内,他過得并不舒心,連洗澡沐浴都很簡單地沖洗,哪像這樣自在?
這時候,門聲響起,沐荷端着木盆進來,隔着一道屏風,脫掉自己身上的外袍和襦裙,隻剩下一條小短褲和一隻肚兜,然後端着盆子和毛巾,來到羅昭雲洗浴的木桶外圍。
“沐荷,我自己洗就行了。”
沐荷搖着頭,嫣然一笑道:“那怎麽行,現在你是少東家了,需要仆人來幫你洗弄,我不放心别人,還是我自己過來幫你洗吧。”
羅昭雲有些尴尬,畢竟男女有别,雖然自己的身子才十歲,而她隻有十三歲,豆蔻年華,但該長的地方也都長了,生理特征不一樣了。
沐荷以前照顧他習慣了,所以并不覺異常,先拿起皂角,給他的頭發進行梳洗,别看隻有十歲,但是頭發已經很長了,古代的男人發絲,絲毫不比女子的短,洗梳起來比較麻煩。
少女心細,爲羅昭雲耐心地梳弄,清洗了好幾遍,這才完成第一處部位,接下來,她用布巾在木桶溫水内蘸濕,擰了兩下,然後給他搓着後背和前胸,搓掉不少汗泥下來。
羅昭雲盛情難卻,隻有享受着小丫頭的服侍,心中有些罪孽感,年紀相當于初一女生,在給自己搓澡,真的過意不去了。
不過,據有些專家考證過這方面習俗,據說古代大戶人家的侍女,要陪男主人沐浴的。
果不其然,羅昭雲還在猜測中,沐荷已踩着木凳,擡腿也挎入木桶裏,要爲他擦拭下面了。
“停停!下面,我自己來就行了。”羅昭雲趕緊阻止她下一步行動,否則自己小老弟就曝光了。
沐荷愣一下,看着他腼腆的樣兒,嗤地笑道:“羞什麽,前兩年,每次洗澡都是我給阿郎搓洗的呀。”
“這個,現在長大了嘛,再說,我也要獨立了,不能事事依仗别人,這樣如何能長大成男子漢?”
“喲,阿郎要做男子漢了,那成,每次我就隻爲你洗到這些吧,等一下,我爲你換上新衣。”沐荷含笑從木桶裏跳出來,水已經潤濕了她的貼身衣衫,露出纖細的身子,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青澀,卻生機勃勃。
半柱香後,羅昭雲沐浴更衣完畢,在沐荷的服侍下,換上一件幹淨的淡青色窄袖袍子,圓領處鏽着黑色松紋,頭發高梳在後,束以幞頭綢結,照着銅鏡,發現自己的氣質似乎有了一些變化,雙目碩碩發光,額頭晶瑩,神态沉練,不像一個十歲孩子的穩重,與前些日子瘋癫癡樣,更是天壤之别。
“人靠衣裝馬靠鞍,還真是不假!”羅昭雲淡淡一笑,并不滿足于此安逸生活,而是決定今晚,就開始用羅藝教給他的拳法來鍛煉身體,早一步初窺門徑。
羅昭雲住的房間很大,有外室和内軒,中間有牆和屏風相隔,過門處懸挂着垂珠幔簾子。
光外室就有一百多平方,布局整齊,陳設古樸典雅,有落地高腳青銅燈柱、吐着檀香的獸爐,圓桌胡凳,一排精緻紫檀木架上,擺放着不少瓷器和玉器,白瓷俑、盤口壺、高足盤、青釉花瓶、白釉蓮紋罐等等,使房内古色古香。
這些貴重家具,比羅昭雲在羅府内居住的簡陋房間,要高貴太多了。
沐荷取下燈罩紗,在青銅燈柱的托盤上,用火折子點燃三根蠟燭,然後把燈罩蓋回,頓時房間的燈光亮起,水一般瀉滿整個房間。
“哇,好漂亮啊,快趕上薊縣城羅公和大夫人的房間了。”沐荷非常開心,自此脫離魔掌,歡樂得像一隻甫獲自由的小雲雀。
羅昭雲看着那些瓷瓶,一陣感慨,都是隋代真品啊,放到後世,價值連城,在這裏卻隻是家常擺設而已。
隋朝經濟大繁榮,促使了瓷器的發展,已經出現了“窯”稱呼的制瓷集中地,隋瓷在此時按特點有“南青北白”之稱,南方盛産青釉瓷,主要集中江浙之地,工藝精良,釉色清淡宜人,明徹如冰,代表是越窯。
北方以制造白釉瓷著稱,胎質硬堅,胎與釉潔白,釉層薄而均勻,器表猶如羊脂白玉一般晶瑩溫潤,主要集中于關隴、川陝、河東一帶,代表是邢窯。
羅昭雲在遼大讀書時,上過考古工藝鑒賞選修課,平時有翻過不少書,對古玩鑒别方面,算是入門了,所以掃了一眼,就能看出這些基本特點來。
不過,這些生活中古器,對他而言,沒什麽意義,穿越回來,這些東西已經過了新鮮期,見怪不怪了。
“沐荷,一會我要在屋裏練功了,你幫我在外面把風,有人到咱們小院來,你就咳嗽示警,告知于我。”
沐荷聽他要練功,有些似懂非懂,點頭道:“成,我出去把風。”小丫頭說完,轉身提着裙角就要出去。
“等下。”羅昭雲喊了一聲。
“哦,還有什麽事?”沐荷轉身狐疑地問。
羅昭雲看着她隻穿了窄袖子黛綠色羅衫,下面是同色的單薄褶裙,柔聲道:“披上我的袍子吧,夜風轉涼了,當心風寒。”
沐荷愣了一下,聽着羅昭雲細心關照,不知爲何,鼻子有些發酸,淚珠打轉,笑着點點頭,從桌案上提起一件長袍子,披在身上,走出屋外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