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剛易沉默許久，隻說了一句，“君威難測。”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他立志做一個隻效忠皇帝的純臣，但是情勢逼人。
從做了太子的老師以後，他就和太子是一條船上的，太子發生任何事，他都會遭到株連。
他不怕死，可是他不是一個熱。
一步錯，帶來的危害是九族的覆滅。
他可以把孩子們送走，一輩子隐姓埋名，可是作爲被朝堂通緝的欽犯，活着如同老鼠。
這個朝廷，總是會逼人站位。
他是東宮太傅，他季氏一族都是和東宮一起的。
司銘昇看不清季剛易話語下埋着的情緒，他站起來，走到門邊，外頭當真是漂亮。
應該是季夫人的打理的。
“老師，顧家小姐今天開始就十五歲了。”
“從今天開始，這條路上的荊棘全都會出現。”
“不管我願不願意，那些事那些人，都會沖着我來。”
“娶顧小姐，的确能免去我的後顧之憂，甚至在未來很久，我都能穩妥的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住在東宮。”
“但是父皇今年五十，說句大不敬的話，皇祖父在父皇的年紀已經去世了，父皇的位置坐得比皇祖父還要久。”
“在範禦醫的調理下，父皇的身體尚好，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可是擁有了這樣高高無上的權威之後，父皇難免會和曆史上的那些皇帝一樣，渴望長生不老。”
“我現在娶了顧小姐，高枕無憂，一旦父皇身體老邁，顯出頹廢之色，而我生龍活虎，朝中大臣擁立我，您說，父皇會有什麽樣的想法？”
“顧小姐背後，可是有兩關的兵力，父皇是否會擔心，我已經按耐不住，蠢蠢欲動的想要坐上他還坐着的椅子上。”
“娶孔小姐，”司銘昇笑起來，自信飛揚，道，“孔家的清貴是顧家比不了的。”
顧家代表權勢，但是他的底蘊不及孔家。
孔家在朝中無人，可是每一位讀書人上私塾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孔家那位聖人磕頭。
天下師！
看起來，孔家除了清貴什麽都沒有，實際上，他是最得意的。
當然，司銘昇是不會和季剛易說，他不娶顧今夕是因爲他沒有搶兄弟妻子的愛好，以及，顧今夕那女人，在知道她本性之後也就瑚兒那小子樂颠颠的跑過去。
這每隔兩個月來信，讓他把京裏盯着顧今夕的公子的名字全給他寄過去。
真是夠了！
就京裏的那些謠言……不過顧今夕那張柔弱無辜的臉太有欺詐性，也就百姓才會信這女人是毒婦、
等等，這女人本來就是毒婦。
瞧瞧甫岐國，七争關三進三出還不是最傷本的，最傷本的是被顧今夕用計策讓甫岐國那位皇帝親自下令斬首示衆的大将軍大元帥。
這民心和兵心，都散了一半了。
以後誰跟他說顧今夕是個溫柔善良無辜可愛的女人，他跟誰急！
作爲讀書人，季剛易當然明白孔家所代表的意思。
他們沒有權勢，甚至不允許家族之中的子弟在朝中爲官，但是他們家每一個人都有成爲大儒的潛質。
但是孔家之中成爲大儒的，是鳳毛菱角，一旦被孔家認可是大儒，那麽就是一步登天。
儒師任平生，是與孔家一位大儒論辯了三天三夜，最後被孔家認可，成爲最年輕的大儒。
凡是孔家之人，所去之地皆是受到曆代。
君不見孔笙孔大儒在京中，章帝下旨請孔笙去太極宮中，也是孔笙行大禮，章帝行學生禮。
見司銘昇深思清明，甚至将他沒考慮到地方都考慮到了，季剛易很欣慰。
至少，他現在已經完全可以斷定，眼前這位青年，一定會登上皇帝之位！
“但是以老臣看，陛下和太後娘娘都十分屬意顧小姐做太子妃。”
背對着季剛易的司銘昇微微眯了眯眼，道，“這件事，需要老師和我同時出力。”
摸了摸胡子，季剛易眼底帶起絲絲笑意，但是他嘴角并沒有一點弧度，他素來是個冷面心熱的。
“隻有老臣和殿下，還不夠，還需要一位貴人。”
皺眉，司銘昇轉身，不解的看着季剛易，疑惑道，“老師所說的貴人，是誰？”
“殿下已經猜到，何須老臣言明。”
司銘昇依舊不解，他想了許久，随即恍然，但是他卻是搖頭，道，“母妃身體不好，這件事，我不想麻煩母妃。”
“若是沒有皇貴妃相助，老臣雖然自信能勸動陛下，又有殿下在外種種行動，以陛下如今對殿下的愛護，想來有一半的機會陛下會同意這樁婚事。”
“但是陛下素來孝心，若是太後娘娘一定要顧小姐做太子妃，殿下和老臣的這些行爲，隻能成了無用功。”
“老師有所不知。”司銘昇苦笑搖頭，道，“母妃去勸皇祖母固然是好，但是父皇……父皇對母妃并非是…并非是老師所見的寵愛。”
“先前林氏所作所爲，讓母妃差點命喪，父皇也不過是将林氏打入冷宮，林氏兄長在朝中的黨羽全部剪掉，但是林氏的兄長，如今還在府中閉門思過。”
“我請老師在父皇面前美言，救出林氏之子，隻是想略盡綿薄之力，讓母妃的身體早些康複。”
“若是父皇得知這件事母妃也參與其中，怕是，母妃更不好過了。”
“老師應當沒有忘記秦氏之事，秦禦史血濺大殿，而父皇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到母妃身上。”
“如今母妃還是各位大臣口中的紅顔禍水的妖妃。”
“這件事，再難些，我也不想養育我多年的母妃卷入其中。”
司銘昇所說，季剛易當然是知道的，甚至，他還參與其中。
但是這件事是他和章帝之間的私密，現在還不能告訴太子。
可是任憑太子對章帝這樣誤會，作爲臣子，作爲太子的老師，他應該勸一勸。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司銘昇打斷了，隻聽他道，“老師不必勸我，我看得明白，隻是不能接受罷了。”
“老師放心，這件事我會另想辦法，父皇那邊，勞煩老師了。”
說罷，司銘昇對季剛易深深鞠躬，季剛易趕緊還禮。
直到司銘昇離開季府，季剛易離開書房，應餘睐站在院子裏作揖，道，“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