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顧庭昱看着顧今夕和範澤熙,道,“爲什麽這樣看我?”
“二哥今天格外的帥氣。”顧今夕面不改色。
“是嗎?”顧庭昱嘴角含笑,“今天面聖,昨天讓清風明月特地爲我做了準備。”
“你這樣說,那麽我今天給聖上留下的印象應當不差。”
“明天放榜,放榜之後你應該去定風波和孔府拜謝。”範澤熙夾了獅子頭到碗裏,同樣是面不改色,“要準備什麽禮物。”
“趁現在還有時間,趕緊備上。”
“倒是不急。”顧庭昱道,“不急在一時。”
範澤熙神情自若,道,“我的意思,這幾個月我不在府裏,你不必來府上了。”
顧庭昱的手一頓,随即他微微一笑,十分自然,道,“看來我以後會寂寞了。”
似是而非的話,範澤熙眉頭一挑,顧今夕紅唇微抿,鳳眼勾勒出漂亮的弧度,“倒也不會寂寞。”
“明天放榜之後,二哥就該當值了。”顧今夕頗爲失落道,“該說寂寞的,應該是我。”
“不過二哥可要有心裏準備。”
“什麽心裏準備?”顧庭昱不解道。
“沒什麽。”
翌日,顧庭昱坐在千嶂裏看着顧今夕練劍,他神色淡然,絲毫不爲馬上要發生的事而緊張。
當顧今夕換洗出來,腰間環佩清脆,才坐下,一杯冒着煙的熱茶就在她面前,“聞着味道,明月煮了雞絲粥。”
“我昨個點了生煎。”
兄妹兩人說着話,沒一會,明月領着一群小丫鬟端着早飯過來,都是顧今夕和顧庭昱喜歡吃的。
食不言寝不語,顧今夕和顧庭昱十分嚴肅的貫徹了,飯後,顧庭昱被推到一旁,理由是礙地了。
“要搬家?”看着這一箱子一箱子,顧庭昱驚訝道,“怎麽沒聽你說過?”
“前段時間二哥忙着春闱,殿試,怎麽會把這些小事告訴二哥。”顧今夕籠統的看着,清風明月一個在千嶂裏一個在林竹苑看着。
“原本林竹苑修繕妥當了就搬過去,但是拗不過這幾個丫鬟,一定要選個吉利的日子才行。”
已經有過一次經驗,千嶂裏的婆子們動作很麻利。
“大小姐,二公子!”顧昉氣喘籲籲的進來,一口氣都還沒喘勻,就如春闱放榜時的神色一樣,喜上眉梢,哪怕他不說,顧今夕也知道自家二哥的名次定然不差!
“恭喜二公子賀喜二公子,是狀元郎!”
一門兩将軍兩狀元,何等的榮耀!
但是在這繁花似錦烈火油烹之下,顧今夕卻是擔心宮裏那位陛下又要作妖了。
目光微微一轉,顧今夕笑道,“賞,這個月的月錢翻兩倍!”
“多謝大小姐。”顧昉笑着謝着,雖然對于他來說,月錢并不是主要來源。
“報喜的官差也要來了,讓顧大管家都準備好。”
“二哥,也整理一番,切莫失了禮儀。”
顧庭昱還在驚訝之中,在聽到自家妹子的話之後,他才漸漸回過神來,“阿夕。”
見顧庭昱神色優異,顧今夕眉心一跳,掌心放在顧庭昱的手背上,用鎮定的眼神溫柔的語氣道,“二哥放心,一切有我。”
“不論是什麽,暫且度過眼前之事。”
吸了口氣,顧庭昱點頭,道,“恩。”
砥國公府再出一位狀元,這件事不到半個時辰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各家府邸裏神色各異。
而那家被所有讀書人關注的西市孔府,儒師任平生眉頭緊皺,顯然,他有煩心事。
“孔兄如何看待這件事?”
大儒孔笙拿着蓋碗,另一隻手拿着蓋子,維持這個姿勢是報喜的人回來之後到現在,也快有一炷香的時間了。
突然,清脆的聲音,是蓋子掉下來和杯壁發出撞擊的聲音。
孔笙把蓋碗放到桌子上,看着堂外藍白的天空,有飛鳥迅速飛過,他摸着胡子,似乎在考慮怎麽說。
指腹不經意碰到白玉帶鈎,溫潤的質感讓任平生漂浮的思緒漸漸沉澱。
“怕是陛下有意爲之。”長久之後,孔笙才開口,道,“你我皆看過庭昱的文章,他若是全力以赴,狀元之銜不在話下。”
“他并不着眼于眼前的功名利祿,對于砥國公府的未來,他看得十分清楚。”
“砥國公府并不需要再出一位狀元,哪怕是二甲傳胪,都比狀元來得有益。”
“但是曆代科舉皆是彌封謄錄制,陛下……”任平生眉頭皺得越發的緊,但是說到這裏,他詫異道,“難道陛下平日就命人時刻注意庭昱的筆迹?”
“是了,若不然,是不可能點出庭昱的文章。”
“你我倒也不必在這裏着急。”孔笙摸了摸胡子,他道,“事實如何,等庭昱到我府上讓他默出當天所寫的文章,我們即可知道。”
任平生搖頭,道,“師兄,你知道我說得并不是這個。”
“我知道你說什麽。”孔笙閉上眼,微微傾聽,似乎在聽鳥叫,“我方才說了,是陛下有意爲之。”
“陛下刻意爲之,我們又能說什麽?”
“……”任平生不語,他的腰間挂着一個香囊,香囊上的圖案是一朵綻放的牡丹,香囊裏有些香味飄出,像是紫牡丹的香味。
“楊公去世,阖府安然退出朝廷,哪怕重孝歸來,楊昭全重回國子監祭酒的位置,于朝中,他也不過是祭酒。”
“楊靖生性灑脫,出孝之後定然是雲遊四方,這京裏,沒有他值得留戀。”
“師弟,牡丹極好,但是既然你不選擇牡丹,便另選,這紫牡丹的味道,濃了些。”
不給任平生說話的機會,孔笙轉而道,“史上記載,得顧氏得一半天下,如今天下未定,陛下是不會對顧氏出手的。”
“反而,他會提拔顧氏。”
握着香囊的手一緊,任平生平靜道,“龍心難測,既然我收了庭昱爲弟子,自然是要爲他多多考慮。”
“我倒是有一提議。”
“師兄的意思,我明白。”孔笙沒說,但是任平生顯然知道他要說什麽,“此事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