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澤熙笑了起來，涼薄道，“看來老的小的都保不住了。”
“太子還是仁慈了。”
“正是因爲他仁慈，我們才能和他合作到現在。”顧今夕伸了伸懶腰，松了老大一口氣，道，“而且有季剛易，倒是不必再擔心他情緒起伏不定，時常暗中防備。”
“皇家的人，自私和多疑是盡刻在骨子裏的。”
皇宮從來都不是一個幹淨的地方，而且司銘昇沒有親生母親相護，哪怕惠皇貴妃護他怎樣的周全，但是不是親生的，總是有人會在暗中挑撥。
特别，他還有一個多疑的父皇。
言傳身教，不是嗎。
“有了這個私印，這個案子是鐵闆釘上的事。”範澤熙雙手籠着，道，“想要翻案也難。”
他們早就知道了案子的最終結果。
雨安身上的傷痕，是顧今夕故意留下的，甚至在救治的過程中還刻意的加重她的病情。
更何況有範澤熙，一切都不是問題。
而顧今夕之所以會讓雨安在季剛易去上朝之前到京兆府，以證人的身份，他們需要有一個人，讓張家所有人緊張，不自覺的露出馬腳。
戚衛手裏那枚屬于張一卿的私印，是緻命一刀！
張一卿有好幾個私印，唯獨這個私印不同尋常。
因爲這是先帝賜予的。
當時先帝得到一塊十分特殊的玉石，玉石上的紋路走向就像是三隻蟬匍匐在上。
先帝立刻命工匠雕刻，做出三枚精緻的玉蟬私印。
而在那是，楊公、周老爺子以及張老爺子都是簡在帝心的，于是這三枚玉蟬私印，分别刻上了楊公、周老爺子和張老爺子的名字。
這個不同尋常的私印，平時并不用，因爲是先帝賜予的，哪怕不是祠堂供着，随身攜帶也要恭恭敬敬的安放。
現在，先帝賜給張老爺子的私印竟然會出現在戚衛的手裏，那麽，整個案情已經十分明了，哪怕應餘睐不那麽負責人去調查曾經發生過的事，張家的倒台已經是必然的。
而且，符合了章帝所想的，和通敵叛國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走吧，去看看許殊。”拍了拍顧今夕的肩膀，範澤熙道，“那孩子醒了，今早開口說話了，林嬷嬷開心極了。”
“不過圓通大師要收他爲徒。”
“林嬷嬷舍不得許殊出家。”
“恩。”京兆府這邊已經沒什麽值得看的。
顧今夕和範澤熙離開屋頂，司銘昇和季剛易也沒有聽完，他們看到私印就知道了，接下去已經沒什麽好聽的。
不過司銘昇忽然擡頭看了眼空蕩蕩的屋頂，季剛易關心道，“可是天熱？”
“隻是覺得宮外的氣氛很不錯。”司銘昇輕笑道，“惠母妃的玉體恢複，三弟準備他和七妹的婚事，我們去看看，需不需要幫忙。”
兄友弟恭，原本就該這樣。
但是這樣的事，哪怕是在一般富貴人家都難說，在皇宮裏，更是顯得艱難。
季剛易不反駁，跟随司銘昇前往端王府。
而離開京兆府的顧今夕和範澤熙在半個多時辰後到達送子廟。
送子廟的規矩是每天提供三次，未免泉眼幹涸，莊嚴肅靜的送子廟，在三次送子水之後開始早課，早課結束之後是日常。
每天這樣重複的生活，對于那些原本是冒充的武僧來說，有一部分覺得很安詳有一部分人就成了觸犯寺規的人。
但是今天的送子廟，雖然依舊莊嚴但是少了那份肅靜。
圓通大師的禅院裏，有一個白白嫩嫩的小孩子正在陽光下到處奔跑，一個保養極好的老嬷嬷跟在他後面，疊聲喊小心，一個穿着袈裟的老和尚，手裏拿着檀木念珠，一半在屋檐的陰影下一半在陽光下。
他雙眼緊閉，絲毫不受外界的影響，念誦着妙法蓮華經。
“阿彌陀佛。”顧今夕剛走進院子，圓通大師停止了念經，道了聲佛号，道，“女檀越。”
“大師在等我。”
“是。”檀木念珠挂在虎口，雙手合十，圓通大師道，“老衲有一事，要與女檀越說。”
顧今夕站在陽光下，她是第一次看到這樣快了的許殊，奔跑在陽光下，清晰的聽到他在喊奶奶，而不是發出語焉不詳的聲音，還要擔心他是不是會傷害林嬷嬷。
“是因爲許殊？”
“阿彌陀佛，此子與佛有緣。”
看着圓通大師，顧今夕微微一笑，但是言辭之中略有譏諷，“當初大師救他，是早就知道他與佛有緣？”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圓通大師并不生氣，他神色沉靜，道，“在看到這個孩子時，老衲知道，他與佛有緣，在得知他的名字之後，老衲清楚，他會是老衲唯一的弟子。”
“殊？”
圓通大師雙眼微阖，不語。
“大和尚不回答，是否是天機不可洩露？”
“阿彌陀佛。”
顧今夕看着圓通大師許久，久到時間似乎凝固了，許殊歡樂的聲音似乎消失了。
忽然，顧今夕道，“許殊這孩子原本不該出現在這世上，但是他母親拼死生下，我故給他取名爲殊。”
“一面佛一念魔。”就像是圓通大師所站之地，光暗交界。
“三殊勝是行持任何善法不可缺少的，如果不懂三殊勝，善根不能以方便攝持，中間若以分别雜念散亂，最後沒有回向的話，善根是無法增長。”
“許殊的法号爲三殊，大師覺得如何？”
許殊來曆罪惡，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顧今夕不知道圓通大師爲什麽要收許殊做唯一弟子，她也不會追究事實。
但放眼，或許隻有佛道兩門，才能讓許殊自在的活着，而不會因爲他身有殘疾被人譏笑。
佛道兩門裏也有人渣，但是他們修心修萬物，而外在，并不是最重要的，或許因爲這個，許殊未來會成爲一位高僧。
想得太過久遠，顧今夕失笑，範澤熙隻聽不說，但是他知道，他的妹子其實在京兆府聽到圓通大師要收許殊爲徒弟的時候，就已經同意了。
圓通大師在聽了顧今夕的話後，雙眼一亮，素來喜怒無色的他面上大喜，道，“三殊？大善！”
“大師準備什麽時候爲許殊剃度？”
“老衲會請凡勝師兄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