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衆人介苦,在這裏,能看到各異的面相,有高興有凄慘,形形色色。
煙霧缭繞的大雄寶殿,不知是香火還是天生,那一瞬間,仿若置身仙境。
“阿彌陀佛。”一位僧人雙手合十在顧今夕和範澤熙的不遠處停下,他神色恭敬嚴肅。
他的恭敬并不是因爲顧今夕和範澤熙所代表的身份地位,而是對每一位來大慈悲寺的信徒,都抱有一視同仁的态度。
嚴肅,是作爲一個僧人,在莊嚴的寺廟裏,在他信封的佛祖菩薩羅漢面前,肅重!是他最得體的态度。
“兩位檀越,方丈等兩位許久,請檀越随我來。”
顧今夕和範澤熙還禮,跟随僧人前往方丈的院子。
方丈的院子和圓通大師打坐悟禅的地方很像,都是這樣安靜,沒有香的味道,隻有幾株大樹。
聽說方丈所住的院子裏,那幾株樹已經活了好幾百年了,他們常年綠樹成蔭。
不論天氣何等惡劣,他們依舊是那樣茂盛的屹立在那裏,京裏都說,因爲曆代大慈悲寺的方丈都住在這裏,他們****聆聽方丈的妙法,所以這些大樹有了靈性。
和普通的樹不一樣。
方丈并沒有在禅房裏,就在這幾株樹圍繞而成的綠蔭之下,一張木桌子,幾張木凳子。
他們并不是從其他挪過來的,而是紮根在這裏的。
“阿彌陀佛。”僧人距離方丈三步遠的地方站定,道,“方丈,兩位檀越來了。”
“你且去做功課。”
“是。”僧人退下,方丈擡眸,看着顧今夕,那雙平淡無奇的眼睛裏全是看透事實的睿智。
“兩位檀越請坐。”
“多謝方丈。”顧今夕和範澤熙異口同聲道。
“今天請兩位檀越來寺中,是有一事要告知女檀越。”
“我?”眉頭微微一挑,顧今夕詫異,失笑道,“不知方丈要告知我什麽事?”
“阿彌陀佛。”方丈的手裏拿着念珠,一顆一顆的撥動,十分有韻律,就是一曲還未結束的曲子,似乎快要結束了,下面立刻接了一首曲子。
不突兀,很順暢。
“範檀越。”方丈轉而看着範澤熙,神色枯井無波,道,“身無煞氣,但時常觸碰邪物。”
“邪物?”範澤熙面無表情,道,“方丈慈悲爲懷,對您來說,毒是邪物,但是對我來說,卻是我所鍾情的最愛。”
“阿彌陀佛。”方丈再一次念了佛号,道,“毒可殺人亦可救人,老衲從不認爲毒隻是毒。”
“那方丈爲何認爲毒是邪物。”
“範檀越,老衲所說的邪物,你應當清楚是什麽。”方丈臉色微微凝重,道,“當年此物已經銷毀,免去諸多百姓懸在頭上的利劍,如今此物再顯。”
說到這裏,方丈閉上眼,眼前一幕幕閃過的是那些被服食子母血骨蓮之人苦痛凄慘的神色。
他們刀槍不入,更是不知痛楚是什麽,唯一能毀掉他們的,是火!
漫無天日的大火,燒得天都亮了。
凄厲的喊聲從大火中傳來,每一個人,就像是從無間地獄回來的厲鬼,卻怎麽都走不出那灼熱的火煙。
千年前是這樣,當年也是這樣。
顧今夕微微偏頭,她道,“方丈,指得是子母血骨蓮。”
“是。”方丈睜開眼,眼裏是來不及退去的慈悲和痛苦。
“方丈您知道?”
“我知道。”眼裏的痛苦還沒退去,方丈擡頭,看着明亮的天空,太陽還是那個太陽,他日複一日的輪回着,見證着這片大路上所發生的一切事情。
“我沒有親身經曆過,但是從古書上所看到的畫面,我可以感受到他們的痛苦他們的悲哀他們的凄涼,一切都不是他們所願意的。”
“子母血骨蓮,是惡魔的誘惑,而那位大帝,的确被誘惑了。”
“簡化版的子母血骨蓮,比完整版的子母血骨蓮還要恐怖。”方丈看着顧今夕,神色沉重,道,“你看見過。”
想起許殊身上的一切變化,身體和精神上的,顧今夕眸色一暗,道,“是,我看見過,人不人鬼不鬼。”
“簡化版的子母血骨蓮可以解毒,但是副作用并不知道。”方丈道,“圓通他并不知道這件事,這個記載,早已消失在送子廟的龐大資料之中。”
“既然已經消失,方丈又是如何知道?”
“大慈悲寺和送子廟,從古到今,都是最好的友人。”方丈垂眸,道,“在送子廟遭受重大打擊之前的十年,當時的方丈将送子廟大量的珍藏都送到大慈悲寺,并珍重告知,不論送子廟發生什麽事,哪怕是斷了道統。大慈悲寺都不能插手。”
怪不得,圓通大師和大慈悲寺方丈關系這樣密切,但是送子廟落魄到這樣的地步,也不見大慈悲寺伸援手。
沒想到還有這一層。
“老衲鄭重懇請範檀越,你所知道的子母血骨蓮,請讓他徹底的消失在曆史的洪流之中,不要再讓他再一次出現在曆史之中。”
如果範澤熙是一個追求名利的人,一定會大聲呵斥方丈,然後甩袖就走。
但是他不是。
作爲被範公用一身正氣教養長大的,雖然他愛毒物,卻不是不顧一切的人。
子母血骨蓮的恐怖,隻是聽說沒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懂的,但是懂醫的人隻看子母血骨蓮的配方就知道,這藥有多麽恐怖。
他從未想過配出子母血骨蓮。
好吧,他曾經是有這個想法,畢竟要挑戰自己的極限,但是想法隻是一閃而過。
“方丈放心,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範澤熙回答的誠實鄭重,顧今夕懷疑的看了眼範澤熙,但是看到方丈松氣的神色,她沒有說其他的。
“方丈今天讓圓通大師轉達,應該不會隻是爲了子母血骨蓮。”
顧今夕幹脆利落的轉移話題,繼續糾纏在這個話題上,指不定她酷愛毒藥的兄長,就真的有了這個想法。
“阿彌陀佛。”方丈道了聲佛号,他突然看着顧今夕,似乎就像是佛經裏記載的那樣,佛祖的眼睛能看到過去現在未來。
作爲得道高僧,方丈是不是也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