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楊公去世,能與他平等而論敢直言的楊昭全一家全回了老家守孝,三省的實權全都空了下來。
有多少人是可以向楊公一樣,身兼數職,且深得皇帝信任?
很少!
宗平侯難得進宮,與夫人一起先去甯壽宮給和太後請安,之後宗平侯在小太監的指引下,到了甘露殿。
現任宗平侯,是上任宗平侯的老來子,夫妻兩人成親多年至中年方得一子,故而和章帝平輩,又比章帝長了半歲,是以,章帝還要稱呼現任宗平侯爲表哥。
“微臣拜見陛下。”行君臣大禮。
“快快起來。”章帝親自下來,扶起宗平侯,含笑道,“可算是把你盼出來了。”
“微臣在家中自在,着實是不想在朝裏辛苦。”宗平侯是這樣說的。
聞言,章帝面皮一抖,頗有幾分哀怨,“合着朕就該勞心勞力。”
“陛下乃是真龍天子,爲天下人忙碌。”宗平侯帶着一絲笑意,放低姿态道,“微臣隻願藏在陛下身後,享受這輕松和榮華富貴。”
“表哥,朕喊你一聲表哥。”章帝一臉無奈,道,“你可不能再這樣潇灑下去了。”
“楊公已去,朕身邊已經已經沒了可以自由說真心話的人了。”
“老臣惶恐。”宗平侯躬身作揖,似乎有一絲笑意,十分願意和章帝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戲,道,“老臣年邁,不如陛下的龍虎精神。”
“何況,陛下心中是有人可以訴說,隻是陛下不願意。”
“……”聞言,章帝一怔,在宗平侯的話語之中,他的腦海裏浮現一個女人的身影。
少年時她騎馬,是那樣的神采飛揚,眉宇間的英氣讓他着迷……
念頭到這裏,章帝強制壓下心裏的想念愧疚,他是帝皇,注定不能愛人,注定成爲孤家寡人!
“朕能信任的……”
“正是。”宗平侯似是沒有發覺章帝的不對,他繼續道,“而且朝中有無數大臣願意爲陛下分憂解難。”
“若說誰最是适合……”
“陛下,老臣提議一人。”
章帝虛扶宗平侯,語調帶着疑惑,道,“不知表兄提議哪位?”
“是老臣刻意揣摩陛下的心思。”宗平侯毫不在意的承認他揣摩章帝的心思,所有大臣都隻是暗搓搓的揣摩,不敢放在明面上。
“表兄這性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聞言,章帝頗爲無奈,“我們去那邊坐着說。”
“多謝陛下賜座。”
“表兄提議何人?”
“季剛易。”宗平侯微微垂眸,道,“季剛易是出門的公正廉明剛正不阿。”
“雖然是一根腸子通到底但也不是不知變通之人,由他補任楊公之位,老臣認爲合情合理。”
“何況最爲重要的,”宗平侯看了章帝一眼,那眼神裏有些打趣的意味,“陛下頗爲顧及他。”
“老臣記得陛下有一隻愛鳥,閑來無事便拿來逗趣,但每逢季剛易進宮,陛下總是讓孟公公将那鳥兒藏得嚴實,生怕被季剛易發現。”
“有一次在禦花園遛鳥,恰逢季剛易進宮見架,陛下來不及藏,竟然将那鳥兒藏在衣中。”
“老臣不知季剛易是否發現陛下将那鳥兒藏在懷中,隻知他離開之後,老臣就不曾再聽聞過那隻鳥兒的消息。”
提及這件事,章帝臉色一黑,那隻鳥可是他極爲喜愛的,沒想到竟然悶死在他懷裏。
但是他又不能遷怒季剛易,他不能因爲這點小事就遷怒一位重臣。
何況,季剛易會說他壓根就不知道。
毛的不知道,當朕會信!他分明就是知道鳥兒就在他懷裏,這才說了好些事才離開!
“他不在京裏,朕逍遙多了。”
宗平侯哦知道章帝心口不一,十分看中季剛易的才華,若真是生氣,又怎麽會明降暗升的讓季剛易去雲州做刺史?
那裏可是軍政一體,真正的封疆大吏!
一旦調回京城,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之位!
“是,季剛易性子剛強,也看不得遊手好閑,陛下将他調出京城是正确的。”
“隻是他有這樣的才華和能力,區區一個雲州着實是太便宜他了,何況陛下每日如此辛勞,怎麽能讓季剛易在雲州這樣自在。”
“真是太便宜他了!”
說得多麽的同仇敵忾!
宗平侯這話說得章帝心裏舒坦,可是仔細一琢磨,宗平侯這話,章帝怎麽覺得不對勁?
孟偉眼觀鼻鼻觀心的站着做布景闆,作爲旁觀者,他立馬就聽出了宗平侯話裏的意思。
季大人最看不得遊手好閑,在陛下遛鳥的時候進宮,可不就是陛下遊手好閑嗎?
孟偉表示他什麽都沒聽到,還是繼續做他的背景闆吧。
“若是把季剛易調回京城,這雲州刺史,你認爲誰能擔任?”
一聽這話,宗平侯就知道章帝是早就決定調季剛易回京的,至于這雲州下一任刺史,偉大的皇帝陛下可能已經想好了,可能沒想好。
“老臣不知。”宗平侯開始明哲保身,不再參合朝政,“老臣素來不在京裏走動,對朝裏的大人們也不慎了解。”
“陛下問老臣,是問錯人了。”
宗平侯絕口不提,不過身在京中,怎麽可能不知道朝裏那些大人?
但是他在心裏過了一遍,能讓他們陛下徹底信任的人,一隻手都掰不過來。
“你啊你!”章帝無奈的指了指宗平侯,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剛才你還說揣摩朕的想法,怎麽這會就不知道了?”
“老臣雖然不關注朝局,但是季大人的剛正不阿素來賢名,如此人才陛下又怎麽會讓他沉寂?”
“故而才大膽揣摩聖意,至于下一任雲州刺史,老臣是真的不知道了。”
“倒是被你說得八分有理。”
“是十分有理!”
“……”章帝無奈的瞪了眼宗平侯,喝了口茶似乎是降火,之後,他狀似無意道,“讓你女婿去雲州做刺史,你可放心?”
“誰?”宗平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等了片刻,他搖頭道,“太年輕了,壓不住場子。”
“而且他也沒做官的經驗,要是遇到些什麽事,沒什麽門人幕僚給他做智囊。”
“而且這成婚才三天不到,不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