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夕拿着酒杯的動作一頓，她偏頭看着司璇琉，黑暗之中她能看到司璇琉低落的神色。
司姬敏低頭看着手中清涼涼的杯子，杯中的酒似乎被溫度凍得剩下冰霜，她輕輕抿了一口火辣辣帶着冰涼從口齒間直到喉嚨，再到胃，嗆得她鼻子裏泛酸。
“什麽時候知道的？”
“昨晚父皇到永甯宮，與母妃說話的時候我無意間聽到。”司璇琉嘗試再抿一口金烏酒，但被稱之爲山戎最烈的酒，哪是一直喝果酒的她能承受的，不知道是被嗆的還是真的哭了，喉間咽哽。
“還未公布，但是等萬勇國使節求取的時候，父皇會先做做樣子要思考，然後等使臣再三懇請後同意婚事。”
其實身爲公主，都已經料想到自己的未來不是嫁給皇帝信任的大臣或大臣的嫡子就是和親其他國，爲兩國之間提供姻親關系。
可實際上對于司璇琉這些公主來說，她們不會去奢望嫁給兩情相悅的男人，但也不想去和親。
和親是什麽？說是地位高尚是國家的英雄，可實際上去了其他國家，你不過是一個花瓶，生怕走錯一步做錯一件事壞了兩國邦交。
沒有那種能力就不要配那樣的野心，可能……你會連孩子都不會有。
平時想想和親也不錯的樣子，但真的臨近眼前的時候，才會發現和親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
“算時間，萬勇國的使臣明後天就該來了。”
“要不要出門看看？”
“不了。”司璇琉輕笑，她看着外面昏暗，道，“我想多陪陪母妃，以後隻怕到了非回來不可的地步才能看到母妃了。”
“而且，也不一定是那天才能看到。”
“……”司姬敏接着道，“萬勇國使臣到了之後會有晚宴，那時候我們會見到的。”
氣氛沉默，顧今夕覺得她其實習慣了，習慣了分别，習慣了死亡，可是眼前的兩個少女讓她忍不住心疼。
因爲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樣經曆了那樣波瀾壯闊的一生以及賺了一生。
“喝酒吧。”顧今夕站起來，把那壇雲浪浮抱下來，她道，“好不容易到了瓊宮，怎麽能隻和金烏酒！我們要把每一種酒都嘗一遍才能不虛此行。”
“好！”司姬敏一口飲盡杯子裏的金烏酒，那一下酒氣上頭讓她暈乎乎眼淚都出來，她随便擦了擦，卻覺得自己沒有一點醉意。
“金烏酒雖好，哪及我們的雲浪浮！”拉起司璇琉，她眉目含笑，帶着少有的放肆，“璇兒，來！”
“當然！”有一股驕傲從心底而來，司璇琉也把酒杯裏的酒一口飲盡，她指着酒架道，“龍月波也不能少，還有千層銀，那是東瞻國的好酒。”
三個少女在瓊宮裏喝遍了所有的名酒，但她們的酒量并不好，可偏生一個一個眼睛明亮，一點醉意都沒有，站在院子裏看着烏黑的天，司姬琉道，“我會記得今天。”
“自從有記憶以來，所有人都告訴我身爲皇室公主一定要遵守宮規，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連吃飯都有标準的動作，每一盤菜不能超過三個筷子，每一個笑容是從小到大對着鏡子練起來，要得體，得體，得體！”
“早就做好了準備，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我又不願意去了。”
“真的是太自私了！”
“我身爲皇家的公主，享受了皇家帶給我的榮耀和富貴，卻不想承擔它帶給我的責任。”
司姬敏坐在階梯上，手中的杯子早就被扔掉，她現在抱着雲浪浮的酒壇子，她的眼睛和天上的星星一樣亮，聽着司璇琉的話，她諷刺的勾了勾嘴角，“有時候我真想，不是公主。”
“做一個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卻是羨慕我們的錦衣玉食。”
顧今夕聽着司璇琉和司姬敏的話，她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喝酒吧，醉了明天醒來就是新的開始。”
“從明天開始，學習我們曾經并不想碰的東西，爲了以後我們的立足。”
單手拿着酒壇，伸手，顧今夕道，“幹杯，爲以後而努力。”
“幹杯。”
少女的聲音脆脆，很好聽，酒壇子撞擊的聲音就像是她們未來生活開始的火花，她們會努力而不是怨天尤人。
她們是公主，從出生開始就擔負了責任；她是異世來的靈魂，從蘇醒開始就不想受人控制。
天還是昏暗的，但是司璇琉和司姬敏是真的醉了，她們眼前的所有景物成雙，扶着牆嘔吐，把晚宴上吃下的東西全都吐了出來。
空蕩蕩的胃，讓她們難受不已。
顧今夕自持武功在身，雖然酒量不比司璇琉、司姬敏兩個好到哪去，但是将體内的酒水排出體外，她眸光清明冷靜。
她坐在階梯上看着皺着眉頭昏昏欲睡的司璇琉和司姬敏，“蔔芥。”
“是，主子。”黑暗之中穿着禁衛軍铠甲的男人走出來，他恭敬站在遠處，目不斜視。
“姑姑還派了誰來？”
“楊玫姑姑在瓊宮外面等着。”蔔芥低聲道，“屬下是進來看看兩位公主與小姐是否已經醉倒。”
“讓楊姑姑進來吧。”
“……是。”
楊玫帶着幾個心腹宮女進來，她看到醉倒在宮牆旁的司璇琉和司姬敏，柳眉微微一皺有些歎息。
“我想在這裏再坐會。”
“可是這裏太偏僻了。”楊玫不同意，道，“小小姐還是随婢子回永甯宮休息。”
“他是姑姑宮裏的人？”顧今夕指着蔔芥，道，“我之前好像有看到過。”
“是，他是永甯宮的侍衛。”
“那就讓他在宮牆外守着，如果我有什麽事他一定能第一時間發現的。”
“可是……”
“我陪兩位公主喝了一晚上的酒，就當做是姑姑給我的恩典。”
楊玫歎了口氣，松口道，“蔔芥畢竟是男子，婢子再留兩個宮女在這裏守着小小姐。”
“好。”
楊玫和幾個宮女扶着司璇琉和司姬敏離開瓊宮，兩個小宮女不敢多話隻在瓊宮門口站着，蔔芥在瓊宮之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陛下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