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全是銀裝,連那堅挺的枝桠都被這場大雪壓斷,光秃秃的樹隻剩下一根主杆。
今天開了太陽,屋頂上院子裏的雪偷偷融化,仆役和婆子在園子裏忙活着。
“怪不得這麽冷。”青桃拿着披風給顧今夕披上,道,“小姐今天還是要出去?”
“約了人。”顧今夕把手爐遞給清風道,“明月呢?”
“去風起院看小賀了。”清風緩緩道。
“恩。”點了點頭,顧今夕道,“這兩天你們也準備下。”
“是要回去了嗎?”青桃道。
“已經十二月了,顧家的嫡小姐,沒道理一直住在外公家。”顧今夕吐了一口氣,撩起簾子走出來,屋檐滴着水,好像才下過雨。
“祖母這麽好面子,不會讓在年前繼續住在範府的。”
“回家之後又要看那些人的臉色,沒這裏自由自在。”青桃鼓了鼓嘴道。
的确,範府給了她極大的自由,隻要别晚上不回來,外公、大舅舅和大舅母絕對不會過問她的行動,回到國公府,怕是那對母女又要來尋事了。
“罷了。”
“小姐,什麽罷了?”青桃臉上疑惑一閃,随即似想到什麽,臉上一喜,道,“是不回去了嗎?”
“你這腦袋裏都想着什麽。”顧今夕莞爾,戳了戳青桃的額頭,對清風道,“小姐我平日不在,你們可别太寵着這丫頭,平白把這大腦給浪費了。”
聽得顧今夕之言,清風抿嘴輕笑,道,“是,婢子省得。”
一個小丫頭片子匆匆走來,模樣俏趣可愛,顧今夕眸色微微變化,道,“以後不必拘着平靈,但也不能太放松了。”
自家小姐和慕容世子合作的事,身爲顧今夕内宅的大總管,清風自是知道的,她看着一路跑過來,但因着地上太滑不小心摔了一跤,臉上沾上了污泥,身上幹淨暖和的衣服也被污水打濕。
“小姐。”平靈苦着臉,道。
若非這丫頭是慕容瑚的人,她倒是十分喜歡這丫頭不做作的性格。
“他到了?”
平靈點頭道,“到了,剛才送信來問小姐什麽時候到。”
看了眼平靈身上又髒又濕的衣裙,顧今夕點了點頭,道,“去換身衣服,以後跟着清風。”
“是!”
雪後雪化,大街上全是濕哒哒的,馬車緩慢前進,到達歡沁坊那家藏得極深的院子時,已經一個時辰。
“世子。”顧今夕看着正在喝茶的慕容瑚,那稱呼至始至終還是世子。
“外面冷,快來喝口茶,暖暖身子。”慕容瑚的眉目生得十分漂亮,斂去那些不正經,他其實是一個極容易讓人交付信任的人。
一杯熱茶已經在桌上放着,顧今夕也沒什麽矯情,拿起喝下,道,“世子查到什麽?”
“我查到了!”然而慕容瑚還來不及說話,就聽範澤熙聲音傳來,簾子撩起嘴角的笑意在看到慕容瑚的時候僵硬。
“他怎麽也在。”
“世子昨天遞來的消息,說是查到了死士是哪個府邸的。”
“哼。”範澤熙看了眼慕容瑚,冷哼一聲道,“我也查到了。”
“不過既然是世子先查到,你先說吧。”
顧今夕眉眼微彎,然後倒了一杯茶給範澤熙道,“兄長喝茶。”
慕容瑚看着顧今夕和範澤熙,明明沒有多餘的幾句話或者幾個動作,偏生就有一種自然而然的氣氛。
範澤熙寵溺顧今夕,顧今夕遷就範澤熙。
如果這兩人是親兄妹也就罷了,偏生這兩人不是親兄妹,那麽範迩升是有這個打算嗎?
莫名的心裏升起一股惱怒,但慕容瑚自恃自己能耐好,面上沒有一點表現。
“死士身上的印記,我去查過了。”慕容瑚垂眸,看着杯裏的茶水,道,“先帝時期廢除這個刑法後,那些人被不知名的人買走。”
“是誰?”
“這個人的身份,倒也奇特。”慕容瑚擡眼看着顧今夕,眉目裏帶着一絲溫柔,他道,“他是山戎人,但和甫岐國的一位大臣關系極佳,每年中秋都要去甫岐國那位大臣的家裏。”
“一年會有一次會前往東瞻國,待三個月左右,再回到我國過年。”
顧今夕眉頭一皺,想了想道,“你說得難道是那個人?”
“如果阿夕想得那個人姓馮,那麽我們想得是同一個人。”
“遊記雜貨鋪的馮麗?”範澤熙亦是皺眉道,“他怎麽會牽扯其中?”
“他走南闖北,認識的人極多,也能弄到别人弄不到的東西,懷疑他很正常。”慕容瑚嘴角一抹淡笑,說不出的情緒。
“聽說山戎國的胭脂顔色最豔,一貫是山戎國王庭裏受寵的妃子們才能用,馮老闆這樣的人脈,應當也能弄到。”顧今夕卻是道,“正好,我給舅母弄一兩盒。”
遊記雜貨鋪在朱雀大道,能在這裏開店的哪個不是身家來曆非同尋常!
馬車裏下來三個富貴公子,兩個公子十分眼熟。
且不說慕容瑚在京裏出了名的花名,範澤熙雖然爲人冷漠,在京裏也有些不好惹的名聲,但最引人注目的當是和他們一起的那位小公子。
能讓這兩人一起護着,難道是宮裏的哪位小皇子?
百姓的猜測顧今夕三人并不知道也不在意,他們進了雜貨鋪,櫃台裏坐着一個高瘦的男人,看着不是個愛說話的。
“你家老闆呢?”慕容瑚上前敲了敲櫃子,道。
那高瘦的男人聽到聲音,擡頭,眼神略有冷漠,看了看顧今夕三人,道,“等下。”
也不知他伸手按了哪裏,沒一會明顯是還沒睡醒的馮麗從内院裏出來,打着哈欠,道,“三位公子要什麽?”
“山戎國的紅花胭脂。”顧今夕道。
“恩?”一聽顧今夕的話,馮麗些許清醒了一點,但依舊打着哈欠,眼淚把睫毛打濕。
“山戎國的紅花胭脂已經停産了,不賣了。”
“馮老闆走南闖北,”顧今夕淺笑道,“一定知道紅花胭脂對女人的誘惑,有這樣的賺大錢的路子,怎麽會停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