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喝下,有多餘的酒水流出,将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打濕。
其實郭富林已經醉了,隻是醉得并不徹底,眼前是一二三四重複的景物,友人扶着他怕他摔倒,但一把推開友人,隻道:他清醒的很!
這大概就是在别人眼裏是醉了的人而自己以爲自己沒有醉。
“多謝小公子。”友人看着趴在桌上嘴裏還一直喊着說要酒的郭富林,歎了口氣對顧今夕作揖道,“在下齊林,兄長方才對小公子有不利之處還望小公子海量,不要和兄長介意。”
“郭老兄的事,我也聽過一二。”顧今夕擺手道,“這件事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接受不了。”
“但像郭老兄這樣重情重義的人,我屬實第一次見。”
“我隻擔心兄長傻。”齊林搖頭無奈道,“麻煩小公子幫我看下兄長,我去付賬。”
“無礙,方才聽到兩位談論,我才知道是郭老兄。”顧今夕道,“我仰慕郭老兄的人品,這才突兀來打擾二位。”
“讓郭老兄喝醉,該是我的責任,這頓酒就讓我來,當做是賠罪。”
“不必不必。”齊林擺手道,“若非小公子,兄長郁結在胸,恐生病症,今日全數發洩出來好過日後堆積。”
“該是我與兄長請小公子吃飯做謝。”
“小公子莫要推辭,待兄長醒來之後我與兄長登門道謝。”
齊林雙眼明亮、言之灼灼,顧今夕猶豫片刻最後點頭道,“那我看顧郭老兄,齊兄去付賬就是。”
“多謝小公子。”
齊林離開,顧今夕站在旁邊看着醉成一攤爛泥的郭富林,嘴裏還喊着他沒有醉、他還能繼續喝,但喃喃自語時眼角有淚水劃過,也不知桌上是他止不住的淚水還是之前殘留在桌上的酒。
顧今夕看着郭富林,她大概是明白這種感覺的,隻不過她已經習慣了所謂的情感,倒也看得淡。
沒多久,齊林回來了,他亦是發現了郭富林的模樣,他深深歎了口氣,然後道,“不知去何處尋小公子?”
“長樂坊雙茶巷顧宅。”
“告辭。”齊林心裏默默記下地址,然後扶着郭富林離開。
顧今夕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小二不知什麽時候過來收拾桌子,唉聲歎氣的模樣倒是很爲郭富林抱不平。
“小二哥這樣唉聲歎氣,可是爲郭富林不平?”
“我隻是覺得齊少爺說得沒錯,郭富林就是太傻。”小二常年混迹市井,聽得多了倒也有些想法,他抹着桌子一邊道,“早前我就聽其他客官說,郭富林拿了家财去打點獄卒,就是爲了讓那對……過得好些。”
“可惜對方壓根就不領情,還在牢裏大罵郭富林。”
“哎,攤上這樣一個妻子,郭富林這半輩子也是辛苦了。”
“那淩風,有說什麽?”顧今夕對這小二有一絲另眼相看,更是堅定了她把乞丐收攏收攏的心思。
“淩風?倒是沒說什麽,反正就是牢裏一句話都沒說過。”小二擦幹淨桌子也倒了顧今夕這邊閑唠嗑,他把長長的布甩在肩頭,道,“不過來店裏喝酒的客官們都覺得奇怪,明明他再努力些就能成功,最後爲什麽就認罪了。”
爲什麽認罪?
顧今夕是看過全場的,更是知道前因的人,至于淩風爲什麽會認罪,顧今夕想該是他對郭富林還是有兄弟情義,隻是這個情義在女人面前又顯得微不足道。
不,不是在女人面前,而是在他的利益面前又顯得微不足道,最後認罪,恐怕是知道京兆府的性格最是剛更不阿,而以京兆府尹的雷霆手段,這個案子絕對拖不了多久,與其最後不得不認罪,倒不如在最好的時候認罪。
他又了解郭富林的性格,定然是知道郭富林會爲他打算謀劃。
“也不知道季大人怎麽判這個案子。”
“季大人還不曾判案?”顧今夕眉目一轉似有疑惑與驚奇。
“小公子是上京趕考的吧。”聽着顧今夕的話,小二面上滿是訝異,但很快他又道,“定然是上京趕考今天出來散心的舉子,要不然也不會不知道這個案子已經交給刑部。”
“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也不知道刑部尚書是什麽樣的,就怕刑部尚書……”他抓了抓腦袋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隻是讪笑道。
“應當是流放邊疆。”顧今夕道,“近來戰事吃緊,需要勞力,斬首示衆雖是解氣,倒不如讓他們去給将士們做事。”
“也好讓一隻緊繃着心的将士們休息休息。”
“小公子說得是。”小二拍了拍後腦勺贊同道,“就該這樣!”
“殺了他們真是太便宜他們了,還是去前線好,讓他們贖罪!”
“但我想,以郭富林的性格,應該會散家财打點路上的衙役對安琪和淩風好些。”
“那淩風的家産歸于何處?”
“被淩風的親戚拿走了。”小二瞥了撇嘴很是不屑道,“案發的第二天,住在淩風家裏的親戚和他的一個妾侍就裹着錢财逃走了。”
“到現在都沒有蹤迹。”
“亂說些什麽!”小二的話音一落,就聽後面掌櫃狠狠的打了小二一下,語氣嚴肅,再對顧今夕時帶着賠罪讨好的笑,道,“小公子别聽他亂說,他什麽都不懂。”
“就是聽來酒肆裏喝酒的客官們說了什麽他就記下了。”
“沒讀過幾本書,哪能說出什麽東西。”然後目光一轉,狠狠瞪了眼小二,道,“還不去做事,難道等着我去廚房洗碗!”
“我馬上就去。”小二苦哈哈的摸着腦袋,逃竄一樣的離開大堂。
顧今夕善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給了掌櫃兩個碎銀子就離開了酒肆。
站在門口,陽光溫和,街上人流依舊,她隐約聽到了掌櫃在訓斥小二的聲音。
“我這模樣,看起來的确不像是來這種地方喝酒的。”顧今夕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扮,自嘲一聲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