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含着怨念的話,顧今夕低頭,睫毛顫動正是她心裏十分緊張,雙手端正的放在腿上,食指扣起骨節泛着白。
範老爺子伸手輕輕摸着顧今夕的發頂,他連親生外孫女出生時什麽樣都沒見過,他對這個外孫女的所有認識都來自兒子和女兒來信的描述。
真是親生兄妹,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即便大兒媳想要說些什麽也會被大兒子攔住,他這麽多年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這個外孫女自出生開始就是體弱多病,出生還來不及洗去身上血迹,小女兒就立刻派人去請大兒子去給外孫女診脈。
“不可否認,那十年的時間我們太過忽略你。”範老爺子眸光柔軟,看着顧今夕的眼神不是做作的慈愛。
“如果我們再強勢一些,或許就能在十年前就把你接出來,避免你這十年的苦楚。”
“舅舅曾經,就不曾想來看望我到底怎麽樣了嗎?”顧今夕恍若未聞,還是低着頭繼續道。
“去過。”範老爺子看着天上陽光燦爛,這樣美麗的天氣應該是祖孫二人去外面散心而不是坐在這裏說那些陳年往事,可是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不論他們對顧今夕多好,這根刺隻會越紮越深直到肉腐爛。
到時候隻有兩個辦法可以拯救,一個是狠心用刀徹底挖去腐肉,還有一個就是任憑它繼續腐爛。
以他對外孫女兒的了解,她定然不是任其腐爛直到面無全非,定然是用鋒利的東西徹底挖去腐肉,徹根徹底!
“隻不過見不到。”
“爲什麽?”
“你的祖母是一個厲害的人,你應該知道。”
“是。”顧今夕微微擡頭,眸光清冽哪有她所表現的那樣無助和傷感。
“祖母的手段,從我打算爲未來謀劃時就看出來了。”
“話語間,聽着像是在偏袒我,實際上是在挑撥二房仇視我。”
“顧燕鳳的性子,素來是愛恨分明,她愛的,一心一意,她很得,恨不得立刻讓那個人消失在這個世上。”
“她心思也最淺薄,很好琢磨,我讓風七打探了她的一些事就明白了她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人。”
“而二嬸柳氏,雖有些心思對府裏的管家權也有想法,但以她的出身,定然不能觸碰到這樣的事,有三嬸在前如果不是祖母,她哪能成爲官家之人。”
“你看得真切。”範老爺子歎氣,看着外孫女兒心裏越發的疼惜,他當初也不曾想過顧老夫人竟然如此狠心,女兒也不曾說她在府裏過的日子,何況當初這樁婚事是太後娘娘保媒。
太後娘娘今還在,顧老夫人無論如何對小女兒都不會在明面上爲難,卻沒想到……
範老爺子隻要一想到小女兒曾經在府裏收到的磋磨和外孫女兒這十年在那府裏過得日子,他的心就止不住的痛。
他有一女二子,可小兒子和小女兒的日子并不美好,小兒子如今出家在大慈悲寺,小女兒已經有十年不曾回京,何況他們是鎮守的将領家屬,沒有陛下的旨意又怎麽能輕易回京!
“想必大舅舅和大舅母,都被柳氏阻攔在外面。”
顧今夕記得大舅母曾經說過,她去國公府看過自己,卻被柳氏以自己喝了藥睡下了爲由給打發了。
哪有次次都是喝了藥睡下了,隻不過是柳氏懶得找理由,又有老夫人在背後撐着,大舅母有心強闖,但祖母出現她作爲小輩又有什麽理由在别人家裏做強闖之事?
而且誰也不會想到,親祖母竟然在暗地裏謀算親孫女的性命!
大富大貴之家,女孩兒的教養素來都不差,琴棋書畫,最起碼要有一樣精通,還有女紅,以後定親還要親自秀一個荷包和夫君,四書五經,雖不說都熟讀可也要知道一二,而非是白字不識。
誰也不會想到,她身爲國公府到底嫡小姐,如果不是顧三爺心疼,暗地裏偷偷支撐,她估計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怎麽寫。
“何止被攔下。”範老爺子搖頭苦笑道,“凡是範家之人,都不準出現在國公府附近,一旦出現,就會被驅趕。”
“以你舅母與你母親情分,怎會讓你一個人在府裏磋磨。”
“……舅母,被柳氏下了面子。”顧今夕吸了口冷氣,她一臉不可置信,柳氏當真是愚昧到這種程度?竟然連這樣的事都做得出來!
“你那二嬸……”範老爺子沒說什麽,隻是搖了搖頭,他轉而道,“你舅母真是把你放在心尖上了。”
“她找人算計了你祖母身旁那位老嬷嬷的兒子,最後那位老嬷嬷因着她那寶貝兒子而答應你舅母的要求。”範老爺子擡頭看了看跟着顧今夕來的兩個丫鬟,道,“這兩個都是宮裏出來的吧。”
“是。”顧今夕眉心一跳,她道,“是姑姑見伺候我的人還沒出來,便賜了宮裏的兩位姐姐來伺候我,還有一位教養嬷嬷,隻是她身份不好,一直好好壞壞,現在又因爲侄子的事病情加重。”
“我在外面沒什麽本事,隻能私下托表兄幫我多多照顧。”
“你那姑姑,待你是很好的,隻可惜她早些年就進宮了,要是嫁在外面做宗婦,你也不必受苦。”
“是,姑姑待我的确如同親生女兒,合德公主時常同我說,每次和我一起,姑姑眼裏隻有我,都沒有她。”
範老爺子笑了笑,他順了順顧今夕的黑發,道,“那個青桃丫鬟,雖然不是顧家家生子,但身家清白,不用做那些腌臜事,你可以放心。”
顧今夕微微一愣,她擡頭看着範老爺子,眼裏是不可置信,她動了動嘴,好一會才出聲,道,“青桃,是舅母算計萬嬷嬷才送到我身邊的!”
“那丫頭,那丫頭也是好的。”範老爺子想了想他印象中的青桃,他道,“萬嬷嬷是你祖母最信任的人,也是最能揣測你祖母心思的人,如果由她來說,最合适不過。”
“家生子家生子,雖說用着好,可若是那人是你父親或母親得用之人,她又如何能安心讓你在那個地方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