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公身體強健，比孟偉這個小他好幾十歲的中年太監都要好。
大概走了兩刻鍾，遠遠的就看到前方蒼綠，範老太爺突然腳步慢了些許，但很快直接甩下孟偉。
罄竹殿的侍衛哪見過這樣氣勢洶洶的老者，心道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闖太極宮裏！
他們正打算拔武器呵斥範老太爺，就見範老太爺手裏模樣甚是不太美觀的拐杖，一人一打，竟是沒人躲過去，肩膀手臂酸痛好似斷了一般。
作爲護衛太極宮的禁軍，他們所奉的是即便犧牲性命也要保護陛下，故而他們不顧疼痛要捉拿範老太爺。
幸好孟偉腳程不慢，連聲高喊道，“住手！住手！”
這才免了這一場大幹戈，孟偉跑得氣喘籲籲，範老爺子直接進了罄竹殿，背後爛攤子直接留給了孟偉。
罄竹殿還未燒地龍，這時候冷雖冷，但倒不如說涼，從炎炎夏日過來，這溫度剛剛好，隻有顧今夕身子骨弱虛寒才早早燒起地龍。
“父親。”範迩升正在配藥，看到範老爺子時，眸光一亮。
“齊兒呢！”範老爺子一進殿，就到處找失蹤二十七年的小兒子，此刻的他哪有在甘露殿時的沉着冷靜。
“正在休息。”範迩升扶着自家老爺子往裏間走去，“二弟面目被毀，喉嚨并無傷痕但不能言語。”
“兒子斷定是受了極大的刺激。”
範老爺子點點頭，進了裏面，範迩齊的确在休息，他旁邊還擺着一個空碗，碗裏還有藥汁殘渣。
“二弟近來睡眠不佳，我在藥裏加了助眠的。”
在床邊坐下，範老爺子也不看範迩齊模樣，當即手搭在範迩齊手腕上。
的确無事。
松了口氣的範老爺子這才有空細細打量自己死而複生的小兒子。
面上一道道疤痕橫七豎八猙獰非常，範老爺子看着小兒子面上的疤，心一顫一顫的，眼眶發紅，他極快的用袖子擦拭掉。
“是誰？”
“……”範迩升沉默，好一會才道，“二弟是發現藥裏有毒，打算去報信，沒想到被人敲昏。”
“二弟初到東瞻水土不服氣息弱，下手之人也沒有注意，以爲用力過猛二弟已死。”範迩升在範迩齊的面上遊走，聲音沉重道，“估計他們想抛石二弟又擔心被人認出，故而劃花二弟的臉。”
“這樣也是死無對證！”
“城裏的謠言我聽了，當真是東瞻皇後所做？”範老爺子走出裏屋，站在外間看着門外禁衛一重一重的将罄竹殿圍起來，更有孟偉松了口氣卻在外面站着沒進來。
“若是二弟所言不虛，的确是東瞻皇後。”
範老爺子眼一眯，冷光一劃，道，“此事不宜聲張，而東瞻廢皇後絕無可能，陛下當會用這件事還益于我朝的東西。”
“是。”範迩升站在範老爺子身後，道，“昨晚陛下透了口風，打算用這件事換東瞻最頂尖的戰船。”
“甚好。”範老爺子并不覺得章帝這樣做傷心，反而覺得章帝這樣做是正确的，在水師不能對抗東瞻時，隻能在利益最大的情況下拿到最适合他們的東西。
“恩？你覺得這麽做不好？”見大兒子面帶猶豫，範老爺子眉頭微皺，他正欲勸說這樣做的無可奈何和好處時，範迩升卻道，
“我朝水師最缺的不是戰船，而是教官。”
範老爺子沉吟，看了眼範迩升，道，“的确如此。”隻是這目光裏含着幾絲懷疑。
他這個兒子，在醫術上無與倫比的天賦，在權謀上也算過得去，行爲做事不露馬腳，但在軍事上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想法。
不過宮裏耳目衆多，外面還有孟偉守着，倒不如……
範老爺子忽然沉下臉道，“這件事我打算和陛下說。”
被自家老爹一句話弄得有些糊塗，但範迩升也不是愚笨的，還沒到把話直接問出來的地步，他微微沉默，随即道，“爹在信裏說的，隻是我還沒想好怎麽和陛下說，現在爹回來了，還是爹親自和陛下說。”
“雖然妹妹嫁給了顧複振，可對于軍事這塊，兒子隻看一眼都覺得頭疼。”
“其他方面要是有在醫學上的天賦就好了！”範老太爺瞪了眼範迩升，雙手負在身後慢悠悠往前走去，“齊兒的傷就按照你配得藥。”
“總歸不用老頭子白發人送黑發人。”
其實老爺子知道，這件事他回來也沒什麽用，軍國大事章帝定是下了決斷，何況楊老丞相還在，加之豐萊在這件事上本就處于上風，除非……
除非東瞻不要面子，決定面子裏子一塊丢，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了，之後的事，就看楊老丞相的扯皮功夫了。
而他回來，隻是得知小兒子沒死，索性就在榮城待上一段時間，想想，過年也沒幾個月了。
“範公？”孟偉見範老爺子悠哉悠哉的出來，面上露出一絲猶豫。
“孟公公，回甘露殿，老頭子有件事和陛下商讨。”
“那…範二爺？”
“有老大在，死不了！”範老爺子面上帶笑，大手一揮，又拍了拍在門口守着的禁軍，很是贊歎道，“很好，很好！”
對于範老爺子，孟偉真心捉摸不透，不過既然範老爺子說回甘露殿，就回甘露殿吧。
回甘露殿的時間，比來罄竹殿的時間要長了很多，殿裏，楊老丞相去了甯壽宮，該是去勸解和太後，關于章帝對于這件事的處理。
“範公怎回來了？”章帝開始處理奏折，一擡頭就見範老爺子明明身體健碩偏生拿着拐杖，神色微露奇怪。
“原本該在罄竹殿的，見老二并無大事，心下松氣，就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
“關于老二帶回來的真相，草民有一谏言，懇請陛下一聽。”言罷，範老爺子跪下行國禮。
“老爺子有話說便是，不用行此大禮。”
“關于東瞻皇後謀害我朝長公主一事，”範老爺子沒有起來，也不看章帝聽了他之言後的臉色，直道，“我朝水師不如東瞻，與其要頂尖戰船，倒不如東瞻訓練水師的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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