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秋院裏老夫人還在小佛堂吃齋念佛,一點都不在意府裏的變化。
萬嬷嬷拿着熱茶,道,“己時了,主子該歇歇了。”
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的不是雲巧,而是棋蓮、棋芬,與雲巧認真辦事不同,這兩個丫鬟是心氣高,就算對着府裏的兩位夫人也是趾高氣揚的。
但在老夫人面前卻是慣會做貼心的。
棋芬上前扶起老夫人道,“等會婢子和姐姐給主子捏捏腿。”
老夫人笑開,拍了拍棋芬的手背,道,“老二媳婦怎麽樣了。”
“二夫人正在準備東西,說是下午就去尋三夫人,和三夫人合計合計。”
“哼。”柳芬的那點子心思老夫人怎麽會猜不出,不過是拿捏着借口要給齊敏研下馬威。
“一點眼力界都沒有,當初要不是……”似乎有難言之隐,老夫人眉色一揚,眼角滿是怒意和鄙夷,道,“豈會讓老二娶了個這樣出身的妻子!”
當初老夫人也是物色好富貴人家的女兒,誰能想到…誰能想到這天下竟真的有這樣沒臉沒皮的女人!
縱使老夫人萬般不願,木已成舟她也隻能忍了,要不是看着她好拿捏,老夫人也不會忍到今日。
“主子喝口茶,溫度剛剛好。”萬嬷嬷最是了解老夫人的心事,知道自家主子最是看不上二夫人的出身,她也不說隻道,“二少爺今年十八,按年齡也該挑選妻子,不過二少爺打算今年參加鄉試,再過兩日就該進場了,倒不好提這件事。”
“大小姐今年十五了,也該相看人家了,主子可得給兩位小主子好好相看。”
“他們自有他們的父母操心,老婆子我天天吃齋念佛,哪知哪家公子小姐的好。”棋蓮和棋芬一人給老夫人垂肩,一個給老夫人捏腿。
棋芬是個會說話的,就聽她笑道,“二夫人忙于家裏,哪來的時間給二少爺和大小姐相看人家,三夫人要操心三爺和晏哥兒,現在又要幫二夫人管家,更是難以分身。”
“這事,隻能讓主子來。”棋芬道,“婢子說個逾矩的,主子走的路比兩位夫人吃的飯還要多,二夫人定是希望老夫人出來給二少爺和大小姐相看人家。”
“也省得魚目混珠,讓那些想攀龍附鳳的人省了心思。”
“就你的嘴甜。”老夫人被棋芬哄得眉開眼笑,萬嬷嬷瞧了眼棋芬,眉頭不皺目光在棋蓮身上停留片刻。
“主子眼光好,自是能給二少爺挑選好人家的妻子,大小姐自小溫柔賢惠,六月及笄禮才過就是百家求娶。隻不過……”棋蓮稍稍猶豫,一副不知當講不當講的語氣。
“恩?”老夫人眉頭一挑,道,“說吧。”
“前頭大少爺的婚事是國公爺親自定下的,二少爺的婚事……若是主子做了主,老爺知道了會不會…會不會不高興。”
棋蓮的話,剛好掐在老夫人的七寸上,她面色微微下沉,好一會,她才道,“好棋蓮,你說得對。”
看着外面明亮天色,梧秋院裏落葉紛紛,“中秋過了,天開始涼了,重陽過了沒幾天就是霜降,該給府裏的人準備衣服了。”
“主子慈善。”萬嬷嬷道,“今年底下敬上來的皮子是一塊的,剛好可以給主子做個手套。”
小佛堂裏可沒有地龍,老夫人年紀在那了,總是得做些保暖的。
“那用得着新的,去年做得那副還在,就……留着給夕丫頭做個圍脖。”老夫人笑呵呵,眼角透着慈愛,道,“雖說在宮裏調養的好,可到底底子不好,總是得好好養着。”
“主子就是心疼小小姐。”
花中行裏,柳芬正在指揮丫鬟把賬簿等都整理起來,顧燕鳳坐着面上都是不滿,恨恨道,“姑姑是嫁出去的女兒,管好她的一畝三分地就行了,做什麽還把手伸到府裏!”
“剛才我都看見了,三房的人跟得了什麽一樣,一個個臉上笑成花!什麽玩意!”
好好的管家權要分給别人,柳芬心裏也是滴血,但到底在府裏磋磨了這麽些年,不像顧燕鳳那樣表現在臉上。
“該收收脾氣,這是在自己院子也就罷了,要是在園子裏,被聽了去可怎麽辦。”
“哼,聽去就聽去。”顧燕鳳無所謂冷笑道,“本來就是三房,在南園等着每個月月錢就是了,難不成母親還能虧了他們不成!”
“盡想着歪點子作妖,也不瞧瞧,哪個府裏是三房管家的!”
“真以爲自己是舉人夫人就了不起的,沒有出仕的舉人,也不過是個沒什麽功績能力的讀書人,廢物。”顧燕鳳看着南園方向冷笑道,“那些和三房廢物一起中舉的舉子求了門路外放當了官,獨他還死乞白賴的賴在家裏。”
“還真以爲能當個進士不成!”
“這嘴該打。”顧燕鳳噼裏啪啦說了一堆,話裏話外都十分看不起三房,柳芬面上沉着可眼底滿是對女兒的贊同,嘴上卻道,“你三叔也是個有志氣的,不求家裏幫助。”
“我看是他腦子有病,好好的捷徑放着不走,偏生跟那些窮人乞丐一起去考試,平白污了府裏的名聲。”
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柳芬看着南園的目光極爲陰郁,道,“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你母親,不必理會這事,我掌管中饋十年多年,可不是她能插足的。”
顧燕鳳聽了母親的話,嘴一撇,道,“左右還是姑姑吃飽了撐着沒事幹,好好的作妖,讓三房一起管家。”她突然想起在宮裏的顧今夕,冷冷道,“說不得就是顧今夕那賤人在姑姑面前亂嚼舌根!”
“等她回了府,我一定要她好好看看,誰才是府裏的大小姐!一個野種,真拿捏起身份!”
“如果不是她這個掃把星……”顧燕鳳的話沒說完,卻是被柳芬捂住嘴角。
“這事在外面聽聽就罷了,不要在府裏說。”
“娘,我現在在自家院子裏說,沒人聽去。”顧燕鳳不滿道,“你什麽時候這麽膽小怕事了。”
“你這丫頭。”柳芬無奈道,“非是娘膽小怕事,而是那小賤人的父親還是世子,我們還是得依附着,要是日後分了家,你爹那德行……我們還是得靠小賤人的爹扶持你哥哥。”
“怕什麽,前頭打仗最是危險,誰知道小賤人的父親兄長什麽時候就死了。”顧燕鳳冷哼陰霾道,“到時候襲爵的,可就是父親了。”
“那時,小賤人才該靠着我們施舍生活。”想一想那場景,顧燕鳳就眉目含笑。
柳芬也是極愛顧燕鳳這話,隻是她不能表現出來,隻高聲道,“快些整理,午膳前去南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