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大宴散去,回了甘露殿的章帝氣得在殿裏走動,袖子一揮帶起獵風。
“出去,都給朕滾出去!”
“是。”
低着頭,斂着氣息,生怕惹怒了章帝,孟偉領着一衆太監宮女出了甘露殿,立刻就聽到東西砸碎的聲音。
對着旁邊的小太監使了眼神,小太監立刻會意,匆匆忙忙跑去甯壽宮。
“皇帝呢?”被秦嬷嬷扶着從轎攆下來,太後神色淡定。
“陛下将奴才們都趕了出來,獨自在殿裏。”孟偉一甩拂塵行禮恭敬道,“奴才們不敢打擾陛下。”
“成了,你們都在外面守着。”孟偉是個精明的,要不然也不會在章帝身邊待了這麽久,“哀家自己進去。”
“是。”一衆宮女太監紛紛應道。
“皇帝可是爲今晚東瞻國使臣所求之事煩惱?”太後一進甘露殿,這殿裏整潔依舊,隻是地上有幾個破碎的瓷片。
“夜深露重,母後怎麽來了?”見太後獨自進來,章帝連忙上前扶着,避過地上的碎片,待太後坐下才道,“母後說得是,兒子正是爲此事惱怒。”
“當年溫帝在位時,也是氣急。”拍了拍章帝的手背,和太後神色平靜,眼底隐隐有着懷念,她緩緩道,“東瞻國遠在海外,我國雖有水師到底不如他們熟悉水性。當年他們也是這樣上門,求娶我國公主。”
“兒子記得,不過父皇并未應允。”
“那會子你大姐姐自請和親。”和太後捶了捶腿,眼裏哀默,有淚花滾動,咽哽道,“最終是去和親了,卻是死在東瞻國,連個名分都沒有。”
“都說把骨灰撒在大海了。”和太後拿着帕子想止了眼淚,可想着自己那個及笄沒幾天就自請和親最後連禮都沒過就死在島上的女兒,眼淚一顆顆的往下落,怎麽也止不住。
“沒過禮,你大姐姐還是哀家的女兒,豐萊國的公主!即便過了禮也是他們東瞻國的皇後!”
“可憐我女兒現今魂無所依。”
“母後……”章帝是自小和姐姐秦梓公主一起長大的,當初秦梓公主自請和親乃是東瞻國欺人太甚,竟是将船艦開到觀樓關,若是他們不同意和親就要開炮!
秦梓公主爲了豐萊國百姓不得已自請和親,後來才到東瞻國就因水土不服去世了,那時起豐萊國才開始訓練自己的水師!
隻是到底還是不如東瞻國天性水師。
“是兒子無能。”章帝跪在和太後跟前,連連請罪。
“此事和你又有什麽關系?”和太後扶起章帝道,“那會子你父皇得知你大姐姐病逝,連病了好些天,下了狠心整治水師。”
“哀家隻是想着,他們怎麽還有臉面來求親!”和太後咬牙,字兒都從牙縫裏蹦出來。
“若是能……兒子定要他們留下!”到底還是豐萊國水師不行。
其實莫說豐萊國,就是甫岐國也比不得豐萊國好上多少!大家都是陸地上逞能。
“罷,他們想求娶哪位公主?”
“朕的女兒,豈是他們挑三揀四的!”章帝眼一橫,終究軟了下來,“兒子并不打算嫁女兒。”
“可不嫁,他們若是開炮觀樓關,豈是讓百姓送死?”
聞言,章帝冷笑道,“母後莫要忘了,甫岐國也是有一條海岸線!”
“東瞻國敢開炮我國,自然也會開炮甫岐國!”
“你的意思,是與甫岐國聯盟?”和太後有些憂心,道,“甫岐國和山戎國對我國狼子野心,哀家擔心他們面上答應和我國聯盟,暗地裏卻與東瞻國和山戎國聯手吞掉我國。”
和太後的擔心并無道理,章帝也是有此擔心,故而散了宴會就在甘露殿大發脾氣。
“兒子也是有此顧慮。”
章帝站起來,在殿裏走來走去頗爲不耐。
“楊老丞相在家養病多日,今晚中秋佳宴,皇帝可賜下膳食?”
“老丞相的身體怕是難說了。”章帝搖頭,楊老丞相是當年的太子太師,而他登基一來,楊老丞相也一力輔佐,隻是近些年人老了,身子骨也差了,隔三差五就得在家養病。
也不上朝好些日子了,若是今日楊老丞相在,也不會讓東瞻國的使臣說了話去。
“可遣範禦醫去切過脈?”
“範愛卿說楊老丞相是身體衰老。”章帝又回了和太後身邊坐着,“今晚之事,有丞相在也不會有如此局面。”
他身爲皇帝,很多話都不能說,何況東瞻國非是他豐萊國的屬國,若不然早打發出去了!
“禦史台的那些大人個個牙尖嘴利,時常說得皇帝你面紅耳赤無話可說,怎麽,今晚都啞火了!”和太後冷笑道,“還是他們是支持公主和親之舉。”
“今夜天色已晚,母後回甯壽宮休息,等明日兒子和朝臣商量,定然商讨出個法子!”章帝咬牙,眼角透出堅定和狠厲!
“也罷,隻能如此。”和太後歎氣,扶着章帝的手起來。
沒立即尋了朝中大員進來商談,是不想堕了志氣!
“小姐,聽說太後娘娘去了甘露殿。”風七急匆匆進來,風風火火的面上倒是平靜,隻是眼珠子明亮。
“莫不是爲了今晚東瞻國使臣求親一事?”青桃給顧今夕削水果,一面疑惑道。
“可打探出什麽?”
“幾個碎嘴的老嬷嬷說起溫帝時期秦梓公主和親一事,隻是被楊姑姑聽了去,叫人打了二十個巴掌。”
“秦梓公主……”顧今夕拿着簪子挑着燈芯,道,“宮裏不曾有過她的傳言,如今又有東瞻國求親。”放下簪子,顧今夕雙手疊交道,“想來已經病逝了。”
和親公主那點子幺蛾子事,顧今夕也是清楚的,不過都是五國十二府的王室将公主送給三帝國的皇帝做妃子。
那些公主們在宮裏過的日子,雖說沒有虧待可到底不如意。
心思沉重的,病逝了也多得去。
“小姐如何知曉?”風七訝異,她也是聽了幾句,道,“那幾個嬷嬷說秦梓公主去了東瞻國水土不服,藥石罔顧才去了。”
“藥石罔顧?”顧今夕眉頭一挑,冷笑道,“我看是被人謀了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