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帝的禦攆到時見着就是這樣的情況,整個甯壽宮靜悄悄的,就是連住在側殿的幾位太妃,都瞧不人影。
看着陣勢,章帝不由臉色一白,他想起元和十三年,也就是七年前,太後曾突然發病,範迩升都道藥石無用。
那日子太後整日昏昏沉沉,藥汁不進,章帝也無心處理朝政和顧言曦衣不解帶的守在甯壽宮,最後還是範家老家主範雲閑突然回來,章帝親自請來,一劑藥治愈了太後。
“太後病得十分嚴重?”想起當年事,章帝心有餘悸,沉着臉道。
秦嬷嬷跟在章帝身後,低着頭似是地上有什麽奇珍異寶。
“婢子出來時正是芯蓉在勸太後請範禦醫來診脈。”
章帝心一沉,腳下步伐不由了快幾分。
進了主殿,穿過正殿,宮女們打起層層簾子,和太後寝房裏,床頭放着一碗還在冒煙的藥碗,雖是中年但模樣依舊拔尖的芯蓉,她正在跪在踏上,小聲的哄着太後喝藥。
和太後躺在床上,背對着芯蓉,任憑她怎麽說,不喝就是不喝。
“陛下。”芯蓉滿臉無措無奈,聽到腳步聲見是章帝,請安道,“您快勸勸主子。”
見不是大病,章帝心下松氣,可見着自家母後不喝藥,他又忍不住頭疼。
“你們都下去吧。”揮了揮手,章帝歎了口氣,開始回想皇貴妃是怎麽哄得太後眉開眼笑然後一碗藥就見底了。
“母後。”年齡介于中年到老年之間、模樣看着還是中年的章帝對上自家母後,一身氣勢歸于混沌,他放下身段軟下聲音。
和太後隻是轉頭瞟了眼章帝,複又閉上眼轉回去,一副‘哀家要睡了,沒事你趕緊走’的神色。
“母後,不請範卿也要請其他太醫看看,誤得身子就是兒子不孝。”
“哼,好一個皇帝,哀家身體好與不好,在你眼裏就是面子情!”
“母後。”章帝覺得頭疼,他現在真想能将和太後哄得喜笑顔開的皇貴妃就在身邊,可惜,她身子才好轉,吹不得風。
“成了,若無事便回去處理朝政,左右哀家現在還死不得。”和太後閉着眼就是不看章帝,語氣卻是不耐極了。
“便是不死,沒得人将哀家放在眼裏,倒不如直接追了先帝去了。”
和太後句句誅心,聽得章帝面色發白眼神深沉幽暗。
若說這宮裏的事,他想知道便知道,不想知道便不知道。
“朕的将軍裏,并不隻顧家!”
聽得章帝之言,和太後也是憋不出,坐起來看着章帝,神色很是平靜但語氣不退絲毫。
“能讓山戎國和甫岐國觀望不出兵的,隻有顧家!”
“顧家祖上就是行兵能人,且不說如今我朝,就是前朝統一了諸國的大齊,有多少疆土是顧家打下來的!”
看到章帝臉色變了變,和太後終究是不忍心,道,“我知道你深愛嫣兒,你們少年夫妻,嫣兒又爲你誕下唯一嫡子,你将所有的愛都給了太子。”
“但你不要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先帝駕崩前特特強撐着病體寫下賜給你。”
“我朝将士個個骁勇善戰,可若家人不甯,他們怎能安心在戰場上厮殺?”
“哀家對晟兒也抱着同皇帝一樣的期望,但正是因爲這個期望,所以絕不能讓晟兒因此失了軍心。”
“容朕想想。”
和太後逐字逐句分析,一句句打擊在章帝心上。
“哀家累了。”見着章帝神色,和太後見好就收,無力的揮了揮手,拉着被子躺下。
“兒子告退。”見和太後真的不願再與他說話,章帝嘴角微微一抿,很是恭敬。
走出太後寝殿,見秦嬷嬷和芯蓉等在門口候着,淡淡道,“太後睡了,你們切莫去打擾太後休息。”
“遵旨。”
走在橫道上,恰好經過暖閣,章帝目光一轉,見到暖閣裏不曾收拾的破碎蓋碗,步伐一頓,面上不顯,冷聲道,“這是母後最喜愛的杯子,怎生碎成這樣!可是你們伺候不盡心!”
聽得章帝之言,一溜宮女太監全數跪下,面上惶恐口稱不敢。
孟偉是章帝心腹,察言觀色最是拿手,他雖不知太後同章帝說了什麽但見章帝面色平靜,他緊了緊拂塵,道,“太後娘娘正在休息,伐了他們怕是動靜太大,不如等娘娘醒來再做懲戒。”
“恩。”可有可無的點頭,章帝雙手負于身後離開甯壽宮,禦攆卻不是去甘露殿,而是去了先後的長春宮。
“你們在外面守着。”
元後慕容嫣難産而死,慈和篃服曰順,都稱順皇後。
順皇後故去十八載,這長春宮保養得比皇帝的甘露殿還要好,可依舊缺了人氣生機。
漫步走着,每一處都藏着章帝和順皇後最美好的記憶。
“朕登基兩年,嫣兒便離朕而去,隻留下嗷嗷待脯的幺兒。”坐在順皇後梳妝台前,章帝拿着象牙梳子,一根根齒梳晶潤細緻,綻放着的牡丹花精緻而栩栩如生。
“晟兒如今已有十八。十八那年,朕封你爲後。”
長春宮的一切依舊照着順皇後生前布置,章帝陷入回憶,少年夫妻最是恩愛,他登基爲帝,他封她爲後,然而一切都在慶林二年結束。
“晟兒。”拿着梳子的一緊再緊,咯得章帝左手發白。
“顧家……顧家啊!”聽不清說不明,藏着無數情緒,章帝小心放下梳子,高聲道,“孟偉!”
作爲章帝的心腹太監,孟偉自是在門外守着,聽到章帝聲音,立刻推門進來,道,“奴才在。”
“太後病重,淑妃最得太後心意,便讓她在玉華宮爲太後祈福抄寫經文,沒太後懿旨不得出玉華宮,四公主最是體貼孝順,便一塊在玉華宮爲太後皇貴妃祈福。”
章帝的旨意不消片刻就傳遍後宮,淑妃一張圓潤如少女的臉,氣得發紅,黑白分明的眼厲色一閃,最終面無異色的接下聖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