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景帝高坐在鎏金雕龍的扶手上,俊朗的眸子溫和的看着下面的朝臣。
“陛下,您這樣看着咱們是想做什麽?”在外晃蕩半年的陸晟陸大人笑眯眯的看着上面的景帝,“您的眼神讓臣覺得瘆得慌。”
衆朝臣都知道這位陸大人的脾氣,也知道兩人是血脈相連的表兄弟,倒是不認爲陛下會惱怒。
“今年的宮宴,諸位都想着能放松一下,不過這一年來,最辛苦的還是咱們的夫人,就讓她們在皇後那邊吃好喝好就是,咱們這邊還有事需要商議,邊吃邊說。”
陸晟看着身邊的盛雲涵,點點頭一副了然的說道:“不用說,必然是政事。”
“這次咱們讨論的是有關北戎和大榮之間的關系,這些年來,大榮和北戎之間戰事頻繁不斷,主要是因爲北戎那邊太過貧瘠,百姓食不果腹的關系,再加上他們是遊牧民族,經常尋水而居,而據容钰說,那邊也會有兩條主要的河流,常年不會幹涸,是以周邊還是很适合種植作物的,今年的主要任務,就是幫助北戎擺脫那種遊離不定的居住環境,教會他們種植作物。”
“可是陛下,北戎殺掉咱們那麽多的将士,我們還要幫助他們,這心裏過不去那道坎。”有的朝臣自然是不願意的。
景帝看着那位大人笑道:“這是長久之計,爲了讓活着的人不再受苦,也爲了讓死去的亡靈安息,讓他們知道,正是因爲他們的奮力拼搏的犧牲才換來了咱們的和平。”
如今北境常年駐紮四十萬大軍,諸位可知道這到底意味着什麽?”
衆位大人你看我我看你,意味着什麽?
自然是意味着那麽多的将士可以很好的護衛着大榮朝的邊境。
“意味着衆多的父母常年見不到自己的兒子,子女見不到自己的父親,妻子見不到丈夫。”景帝淡淡的說道。
若是兩國邊境穩定,卻也隻需要不多的人就可以保護兩國邊境,而且敏敏說他們那邊的國家已經幾十年沒有打仗了,隻是因爲每個國家都有着極其恐怖的殺傷力武器,若是真的打起來,或許隻需要一枚炮彈,就足以讓一個國家損失慘重,毀滅一個國家也隻需要分分鍾的事情。
那到底是如何恐怖的炮彈,景帝不知道,甚至都想象不到,不過若是幾十年沒有戰事,大榮朝該會如何的繁榮昌盛。
諸位大人都因爲陛下的話而沉默了。
他們現在倒是在天子腳下的盛京悠閑自在,每日裏溫潤的女子體香環伺,但是在邊關的幾十萬人卻數年都見不到爹娘妻子和兒女,但凡是有點良知的人都會覺得羞愧。
“開朝之後,雲逸代朕給北戎拓跋賀寫封信,讓容钰臨走的時候帶過去,讓拓跋賀派遣幾名懂得漢化且懂得農耕的人來大榮一趟。”
段雲逸含笑領命,這才是他心目中最有胸襟和魄力的帝王。
或許在很多人的心裏,開疆擴土才是一個英武帝王該做的事情,然而在段雲逸的想法來說,這是完全錯誤的,天下之所以稱之爲天下,是因爲百姓的存在,真正名垂青史的帝王,是有口皆碑,代代相傳的,而不是單純的出現在史書中,所謂最偉大的帝王,是在他的治下,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單純的開疆擴土,受苦的始終是百姓,而且那也不是爲了百姓,純粹就是爲了自己的野心,他并不贊同。
今日的殿非常的熱鬧,諸位夫人也都帶着自己未及笄的女兒出席。
衆位夫人先是誇贊了對方的女兒一陣寒暄,這才聽到外面“皇後駕到”的聲音,紛紛起身請安。
唐敏看着兩邊的夫人和姑娘,每一個人都穿的很是漂亮,精神洋溢,隻是看着心情就變的非常好。
“果然是新年新氣象,看着你們這麽精神,本宮心裏也舒坦。”坐下後,她環視一圈,抿唇笑道:“今兒咱們就不坐着規規矩矩的用飯了,咱們去初元殿吃烤肉,本宮派人專門在那邊烤制,咱們邊用邊聊天,另外也準備的骨湯拉面,味道很不錯。”
别的夫人心裏可能嘀咕這樣的不合規矩,不過熟悉唐敏的人自然是高興的很。
尤其是明安甯,捏着眼前的橘子笑道:“不用說,肯定是皇後娘娘研究出來的新菜式吧?妾身可就不客氣了。”
“本來就是喜慶的日子,客氣什麽,能吃多少吃多少,至少陛下和諸位大人是沒有咱們這麽自在。”端起眼前的茶碗,看着那蒸騰起來的霧氣,“本宮對女戒和女訓是不屑一顧的,世間男女之間陰陽調和,爲太極一黑一白,想必你們都知道,太極圖的黑白可是極其勻稱的,黑不比白少,白也不比黑多,當年混沌初開,創造天地的是盤古大神,但是補天的卻是女娲上神,缺一不可,女人爲何要比男人矮一頭,男人若是瞧不起女人,有本事别娶媳婦。”
馮明玉聽完卻是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着唐敏道:“娘娘說得好。”
“世間有多少男人還比不上女人呢。”明安甯點點頭。
“是啊,男人在邊關打仗,家中撐起家業的都是女子,由此可見,沒有男人,女人也不會被壓垮。”劉芳華最是感慨。
随後不少的夫人都就這個話題展開了讨論,一時間倒是讓不少的夫人都找到了底氣,氣氛更是變得融洽起來。
臨近晌午,甯喜來回禀,說是初元殿的一切都準備妥當,唐敏起身招呼諸位夫人一起往那邊去了。
“現在天兒冷,隻能在殿内,等夏天的時候,荷塘湧滿荷花的時候,本宮再設宴,那個時候在涼亭裏,也是别有一番滋味,今兒還準備的各種果酒和花酒,也别嫌給誰添麻煩,多喝一些。”
來到初元殿,這邊也已經準備妥當,在初元殿的左手邊擺開了兩排的燒烤架子,上面已經開始烤制各種的蔬菜和肉類,那誘人的香味不斷的飄出來。
“娘,您來啦?”團子從翠紅那邊走出來。
唐敏嬌嗔的看了兒子一眼,笑道:“你怎麽不在你父皇那邊?”
“娘這裏要用烤肉,爹那邊沒有。”很顯然,喜歡吃什麽一目了然。
“小吃貨。”輕點了兒子眉心一眼,笑道:“過來吧。”
她領着兒子走到一邊的桌上取了碟子,然後走過來,看到一邊烤制好的,挑着兒子喜歡吃的裝在盤子裏,對他道:“找位置過去吃吧,吃完之後就去你父皇那邊。”
“知道了。”
諸位夫人雖然很矜持,但是此時大殿内的味道真的很誘人,也都在明安甯等人的打頭陣下,拿起盤子去那邊挑選自己喜歡吃的飯菜,而且那些酒也真的非常好喝,味道甘甜,喝的稍微多一點也不會醉人。
“這蔬菜居然也能烤?而且味道還這麽好吃。”明安甯看着蘑菇,她特别特别的喜歡,還有那掌心大小的花卷,中間居然還有一圈黃橙橙的東西,“娘娘,這中間是什麽?”
“中間夾的蛋黃,味道很不錯吧?”唐敏笑道。
明安甯點點頭,何止是不錯,簡直就是好吃的不得了。
最開始諸位夫人還有些拘謹,但是看到唐敏這邊吃的優雅卻不腼腆,也都逐漸的放開,初元殿内很快就變得笑聲喧鬧。
“你别吃得太多,一會兒還有骨湯拉面呢。”這是小廚房的人專門抻的面,粗細均勻,湯自然是用大骨熬制的,裏面還有唐敏教他們做的叉燒以及忌憚,做好之後,上面放兩片經過熱水焯過的鮮嫩小白菜和蔥花,好看有好吃。
明安甯吃着一塊烤制的牛肉,也顧不得說話,隻是點點頭表示知道。
劉芳華在旁邊抿唇笑道:“娘娘别管她了,她的胃口可是大着呢。”
等一碗碗的骨湯拉面端上來,那濃郁的骨湯味道,也是讓不少的人味蕾大開,量都不算多,一碗下去爽口又暖身,大骨的味道回味無窮。
最後則是一道甜品高點,奶油是沒有的,不過禦膳房經過一段時間,卻做出來改良版的果醬,比不得現代精緻好吃,但是在物資貧乏的古代,那也是難得的美味。
一頓飯吃了約麽有一個時辰,但是每個人都是酒足飯飽,吃的紅光滿面。
“呼,這是妾身這麽多年的宮宴,吃的最滿足的一次了。”明安甯眼下最後一口甜點,撫摸着肚子,“有點撐。”
旁邊蘇家的大姑娘看着娘親這樣子,還擔心皇後娘娘會怪罪,但是卻發現,她一絲不悅的情緒都沒有,這讓蘇家大姑娘才放心下來。
豈是何止是明安甯,别的夫人此時也是這樣的想法,這頓飯菜實在是美味的超出想象,而且也難得放開肚子吃這麽多,平日裏幾乎都是六七分飽就可以了,從來不會讓自己失态。
尤其是吃面的時候,那聲音讓好多的人都禁不住的捧腹大笑,聲音太大,太羞恥了。
宮宴結束後,那些個大人在前面等帶着自家的夫人和女兒,等見到後看到她們那舒服的樣子,都詢問是不是有什麽好吃,得知夫人們吃的和自己不一樣,而且還都是沒有見過的吃食,紛紛扼腕,想着什麽時候也可以嘗一嘗,畢竟他們都知道那烤鴨就是皇後娘娘研究出來的,想必用來作爲宮宴飲食的飯菜,必然也是精品。
不像他們,在前朝和陛下吃的可是禦膳房做的,每年都是那些菜,變着法的換湯不換藥,口味都一樣。
“爹,娘吃的有些撐。”蘇婉婉對蘇平雲說道。
蘇平雲沉默,看妻子這樣子就知道是吃撐着了,不過他就是喜歡媳婦這圓乎乎的小臉兒。
蘇大人表示,他完全就是把妻子當做女兒養活,怎麽寵着怎麽來,怎麽疼愛怎麽來,那圓乎乎的小臉兒和豐滿的小腰就是他疼愛的象征,肉呼呼的别提多有手感了。
“你們在坤甯宮吃的什麽?婉兒吃飽了嗎?”
蘇婉婉乖巧的點點頭,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猶豫許久才趁着娘親昏睡的時候,把皇後娘娘說的話學給了父親聽。
蘇平雲聽完之後,也是沉默了很久很久。
“娘娘說得對,婉兒,你現在年紀還小,自小也懂事,隻是日後嫁到夫家去,孝敬公婆那是本分,若是被欺負了,也不能忍耐,爹娘會幫你的,你自己的腰杆也要挺起來,你是爹娘的掌上明珠,知道嗎?”
“女兒知道。”連爹爹都覺得皇後娘娘說的是對的,也就是說,女人的地位也是很高的,沒必要爲了男人放棄所有的尊嚴。
她也想尋一個像爹爹這樣的夫君,對娘疼愛呵護。
正月初六一大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團子面前是一碗長壽面,他看了看眼前的面,還納悶怎麽沒有荷包蛋呢?
以前面上面都會覆蓋着一枚荷包蛋的,今年卻沒有?
擡頭看看娘親,是不是翠紅姑姑忘記了?
想了想,團子慢悠悠的吃起來,算了,沒有就沒有吧。
結果吃到下面的時候,卻驚喜的發現居然有兩顆荷包蛋,那小臉兒頓時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謝謝娘!”
唐敏笑望着兒子道:“是不是以爲你翠紅姑姑忘記了?”
“沒有!”他才不會承認呢。
初八開朝,是一個大早朝。
段雲逸親筆寫了一封鄭重的書信,等景帝蓋上玉玺之後,就徹底的封好,然後親手交給了容钰。
“一切就有勞容公子了,這是兩國邦交的第一步,跨出去,或許可以換的咱們兩國數年甚至十幾幾十年的安定。”
容钰将舒心放在懷裏,抱拳鄭重道:“相爺放心,草民定不負所望。”
若是兩國建立邦交,這絕對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首先得利的就會是他們這些商人,畢竟說起養馬,還沒有誰比得上北戎,北戎的馬以體格彪悍,耐力強,速度快而著稱,被稱爲馬背上的民族,騎兵戰鬥力非凡。
雖然北戎的人口數量隻有大榮的七分之一,卻因爲這一點,和大榮朝僵持了百年,誰也不能把誰徹底的摧毀。
如今看來,景帝是要采取懷柔政策,共同發展。
上元節,盛京的花燈挂滿街頭巷尾。
唐敏是沒有打算出宮,不過景帝卻說今晚要去忠義侯府用晚膳,順便再一起去燈市走走,她想着也是可以的,遂點頭應了。
換上便服,一家四口就乘坐一輛馬車,趁着黃昏趕去了陸家。
剛下馬車,就看到老侯爺攜夫人一起子孫等在府門前,見到他們下車,趕忙跪地請安。
“舅舅起來吧,今日出門是尋個熱鬧,不用這麽多的規矩。”景帝上前親手扶起老侯爺,“想必舅舅也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問朕,今晚咱們就一起邊用膳邊聊。”
老侯爺點點頭,“陛下請。”
進府之後,男女分席而坐,原本陸老太太就很喜歡唐敏,現在知道她也是陸家的外甥媳婦,心裏更是喜愛的不得了,故而這席間的話就顯得有點多,不過問的也大多都是她小時候的事情或者是和景帝有關的。
這些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唐敏也并未隐瞞,挑揀着一些重點說給老太太聽,當聽到他重生後卧床兩年下不來地時,老太太的眼淚都沁出來了。
不過得知這些年,他的父母待他疼愛有加,老太太就想着自己也隻是和那國公夫婦見過一兩次面,還都沒有深入的交談,等着有空的時候,就去城郊探望他們一下吧,畢竟他們也是當今陛下的親爹娘,細算起來和忠義侯府也算是姻親了。
“對了,可能娘娘沒聽說,太師府的長女出嫁了,這都十九歲了,夫家聽說是商戶。”之所以用“聽說”這個詞,是因爲太師府并沒有就長女的婚事大操大辦,而是嫁的很隐晦,似乎也知道現在是沒有辦法爲長女謀求更多的好處了。
如今唐敏成爲皇後,也對英國公夫人很是照拂,若是王夫人再繼續拿捏這個女兒,她也沒有那個膽量。
去年中秋節過後,英國公就上書請旨,将國公的位子傳給了自己的兒子,他則是帶着溫姨娘出去遊山玩水,據說今年過年都沒有回來,聽說是去了北境那邊,隻說是那裏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而且也有住的地方,民風淳樸憨厚,不需要家裏人擔心。
如今國公夫人王氏已經全權掌管府中的中饋,将國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條,在加上英國公身兼巡察要職,也稱得上是沉寂二十多年後又再次崛起的“新貴”。
“太師的位置一直都沒動,身爲當朝三品大員,如今居然落得一個将嫡女嫁與商戶的結局,本宮是覺得商戶也好,沒有什麽貴賤的,就怕王夫人藏着掖着覺得丢人。”
“這件事也是無法,那公子哥的模樣還是很不錯的,府裏采買的下人說是那公子哥在京城也是個名嘴,特别的會花言巧語,誰知道怎麽和那位王大姑娘遇到了,就這麽讓那大姑娘上了心。”馮明玉歎口氣繼續道:“你說說原本她可是喊着非盛國公不嫁的,這也是覺得沒指望了。”
“盛國公府中不是有妾室的嗎?”唐敏好奇的問道。
都說古代盛行三妻四妾,但是如今這盛京還是有不好的人寵着妻子,對于妾室都不屑一顧的。
“姑姑……”外面,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走進來,看年紀隻有兩三歲,那小模樣别提有多可愛粉嫩了。
這是馮明玉的孫女陸瑤,今年隻有兩歲半,還不到兩生日。
坐在旁邊的陸清媛将外甥女抱起來,然後對馮明玉道:“娘,我先帶着瑤兒下去了。”
“去吧,沒吃好的話讓人給你端點心過去,外面有些冷,别帶着這小丫頭在外面吹冷風。”
“女兒知道。”
等女兒走了,馮明玉才看着唐敏道:“是原本有兩個妾室的,不過自從國公夫人嫁過去之後就一直都沒有寵幸,去年年底我們府裏也設了一次宴席,盛夫人過來,私下裏和我說,那兩個妾室都是婆婆塞進去的,隻是盛國公似乎并沒寵幸,如今也不過就是在府裏當做半個主子養着,好在也算是安分,沒有動什麽手腳,估計若是真的有什麽意外的話,盛國公那邊就要把她們發作了。”
“王夫人府中不是還有一個女兒?”
“也說了親事,巡防營的一個副将,婚期也是今年,比媛兒早兩個月,就在今年六月裏。”
唐敏笑道:“媛兒的婚期已經定下了?”
“還不是吳夫人催的急,說是哪怕晚兩年生孩子也行,先嫁過去陪着她,吳家就這麽一個兒子,兩個大姑娘也已經出嫁了,吳大人是個忙起來成日成日不回家的,吳夫人可不是孤單的很。”瞧着馮明玉的樣子,似乎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早點出嫁,不過陸清媛今年三月裏及笄,也是該出嫁了。
“其實這樣也好,都是在盛京,你們兩家隔得也不遠,想見面總是很方便,吳家小公子準備參加下一次的科舉,學問也不錯,日後也是有大成就的,就沖着吳大人那性子就知道,吳家的公子必然心性也不錯,知根知底比什麽都好。”
“若不是沖着這一點,我才不會讓媛兒這麽早出嫁呢。”馮明玉笑道,似乎對那未來的女婿也是很滿意的。
晚膳過後,景帝和陸晟就帶着孩子出去看花燈了,至于唐敏這邊卻并不太有興趣,今晚注定是人擠人的,她不喜歡熱鬧。
景帝派方平過來抱走了敦敦,可以讓唐敏今晚好好的放松一下。
上元節過後,整個朝堂就開始忙碌起來,而唐敏卻早二月的一天早上,接到了甯喜送來的消息,事關永巷。
“娘娘,永巷的那位,孩子沒了,廢帝的身子也已經垮下來,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起得來身了。”
“趙太醫那邊怎麽說?”其實孩子沒了唐敏并不意外,首先是廢帝的身子骨不好,精子的質量自是不言而喻,再加上永巷那邊的環境很是惡劣,也不是一個适宜養身子的地方。
隻是景帝雖然痛恨劉彥,卻并未苛刻的待他,吃的用的一應俱全,冬季也都是有銀霜炭,分量很足,這身子骨還是一日日的破敗下來,這就不是永巷那邊的問題了。
而于婉甯也是不敢對廢帝下手,因爲她心裏很明白,若是廢帝死了,她也絕對活不過明天。
如今看來,真的是劉彥的身子骨自己撐不住。
“遣太醫和女醫過去看看吧,實在不行的話,就給雲南那邊送信,讓長公主回來見他一面。”說完,他看着甯喜,好一會兒才說,“送信這件事,先和陛下說一聲。”
“奴才遵旨。”甯喜領命出去,直接奔往了太醫院。
甯喜把消息回禀給景帝的時候,景帝似乎是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甯喜覺得自己聽錯了,他似乎聽到了陛下的歎息聲。
這歎息聲到底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惋惜嗎?至少在甯喜聽來是這個意思,可是這有什麽好惋惜的。
如今廢帝能走到今日這一步,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若非陛下英明果斷,現在這大榮朝早就改朝換代了,哪裏還會有現在的安生日子過。
這一日清晨,早朝過後,景帝站在勤政殿前,看着遠處那寬敞的宮廷,許久之後才對方平道:“擺駕,去永巷。”
方平低頭應聲,然後換來鸾駕,擡着陛下往皇宮的西北角去了。
永巷是一條巷子,兩邊是高聳的牆壁,每一面都足以高達二三十米,就算是武功再高的人,也是無法進入的,而且巷子裏面每隔幾米就會有手持長矛的護衛把守,這條巷子很幹淨,但是卻讓人覺得陰冷如骨,到處都透着陰森森的寒意。
巷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不過就是三四百米,但是兩邊卻分布着幾十座院落,而廢帝劉彥如今就居住在這其中的一間。
“奴才參見陛下。”遠處,一個内監管事樣子的人,急匆匆的跑過來跪地請安。
景帝點點頭,擡了擡手道:“前面帶路。”
“是,陛下請!”
來到劉彥居住的院落,這裏已經有太醫和女醫守着了,見到景帝進來紛紛請安。
“情況如何。”景帝看着那床榻上的劉彥問道。
趙太醫抱拳回道:“陛下,廢帝身子已然膏肓,似心病所緻,且身子縱欲過度,陽氣外洩,恐怕時日無多了。”
景帝點點頭,這趙太醫的醫術還是很不錯的,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也就是不離十了。
“出去熬藥吧,朕在這裏坐一會。”
“是,微臣告退。”
等衆人出去,景帝看了眼身邊的方平,方平了然,也轉身悄無聲息的離開,臨走時還稍微開了一點窗戶,緊閉了房門。
他低頭看了劉彥很久,才開口道:“我知道你現在醒着。”
床榻上的劉彥稍後就睜開了雙眼,隻是眼神渾濁,無精打采,且隐隐有些呆滞的迹象。
“你這當今的皇帝來這裏做什麽,也不怕髒了你的鞋。”
景帝嗤笑:“不過就是一雙鞋,髒了就扔掉,别污了腳就行。劉彥,你可想到你還有今日。”
“你到底想說什麽?我現在可沒有那麽好的精神和你說别的。”他現在就想睡覺,安安靜靜的睡覺,誰也别來打擾他最好。
景帝歎口氣,“其實朕也沒有什麽可以和你說的,若非答應了堂姐,朕現在根本就不想留你的命。朕回去會讓人給堂姐送信,讓她回來見你一面,你放心,雖然你剛沒有了一個孩子,至少你的一個女兒還活着。”
聽到最後這句話,劉彥頓時瞪大眼,活着的女兒是誰,他此時心知肚明,也就是說盛思妍根本就沒有死,而是帶着女兒離開了。
“謝謝你。”給我留下一絲香火,沒有對我趕盡殺絕。
景帝站起身,沒有再和他說話,擡腳往外走了。
于婉甯自然是知道陛下來了,就看那窗外的架勢就知道,她心裏是複雜和激動的,終于可以再見一眼那個男人。
她現在身子雖然虛弱的厲害,但還是趁着他和劉彥說話的時候,換上了自認爲最好看的衣裳,也爲自己上了一層薄薄的妝容。
看到鏡子裏那虛弱的模樣,頗有幾分我見猶憐。
當那抹身影出現在視線當中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要跳出來,不受控制的劇烈躁動。
她愛慕這個男人,從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如今想來都已經多少年了,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一般。
然而陛下,您爲何不看我一眼?
“陛下?”她眼瞅着男人就要擡腳離開,終于沒有忍住高聲喊道。
景帝聞言,回頭看了眼,入目的就是于婉甯那張讓她極其陌生的面孔。
方平瞧見陛下皺起眉峰,趕忙道:“陛下,這就是那前朝的甯妃。”
于婉甯見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感覺整個人似乎都要被點燃一般,病氣的眼神突然變得灼熱起來。
隻是下一刻卻看到他轉身再次準備離開。
于婉甯瘋了一般的沖着他的背影追過去,邊追邊喊道:“陛下,臣妾有話要說,陛下,臣妾自多年前初見陛下,就對陛下愛慕已久,陛下……”
“臣妾?你是誰的妾?”景帝轉身厭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再說,你愛慕朕,和朕有什麽幹系?方平,派人給朕好好的看着他,劉彥走後,殉葬!”
“奴才遵旨。”方平一揮手,旁邊就出來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直接将于婉甯拎小雞一般的撈起來,轉身往屋子裏去了。
于婉甯傻眼,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般。
她不相信陛下會讓她去給那個廢物殉葬,憑什麽要讓她去殉葬,她愛慕他呢,自始至終愛慕的始終都隻有她,他怎麽可以說出這麽殘忍的話。
------題外話------
陛下:媳婦,于婉甯居然在我面前自稱臣妾,我惡心。
涼涼:弄死那個白蓮花綠茶婊。
陛下:嗯,所以我讓她給劉彥殉葬了。
涼涼:……雖然慘無人道,但是我似乎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