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熱鬧的日子,你不進宮沒事嗎?萬一錢淮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皇帝軟禁,然後自立爲帝,表哥連哭的地兒都沒有。”
“那位子豈是那麽好坐的,錢淮安太小瞧了劉家人。”
“可是我瞧着那些個劉家的王爺,也不是些硬骨頭。”
“那是因爲沒有人觸動他們的利益,若是讓錢淮安上位,他們哪裏還是什麽王爺,說不定會遭到錢淮安的大清洗,他們不傻,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好,就算是他們明白。”唐敏回身看着他,“難道他們就不想着上位嗎?”
裴錦朝冷笑道:“如何不想,隻是他們也要有那個本事。”
雖然很多事都沒有告訴唐敏,那也是因爲她不需要知道,這幕後他耗費的心血又豈是一點半點,多少大大小小的意外他全部都考慮在内,隻要錢淮安一動手,這邊必然會萬無一失。
皇帝沒有想到刺殺任務會失敗,畢竟章炎的武功他心裏是清楚的,隻要他出手,錢淮安應該是沒有逃脫的可能的。
然而現在他不但活下來了,就連章炎的人頭也被錢淮安帶到了他的面前,那先前還活生生的人,此時就被包在包袱裏,被錢淮安仍在他的面前,刺鼻的血腥味讓他的頭皮一陣陣的發麻,喉嚨裏也是難受的幾欲作嘔。
“陛下當真是恨老夫入骨,居然派暗衛來暗殺老夫。”
“舅父這話從何說起。”皇帝坐在寝宮内,收緊眉峰看着眼前的錢淮安,此時他心裏的震驚和害怕大概也隻有他自己清楚,不管如何他都沒有想到,錢淮安居然會逼宮,直接帶着他的府兵就闖到了自己的寝宮,那些禁軍都是做什麽吃的?
然而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他是絕對不會輕舉妄動的,這些年在他們姐弟的手裏,皇帝自認爲已經是夠隐忍的了,然而果然像皇後說的,太後一走,錢淮安就徹底的坐不住了,他很不得将自己拽下這張龍椅。
“自然是從陛下派暗衛刺殺老夫說起,陛下是老夫看着長大的,你的性子老夫心裏如何不清楚,大概是嫌棄老夫年老糊塗,故而才想要用這種方式讓老夫告老還鄉?”
“這是現在陛下身邊的暗衛統領章炎,别說陛下你不認識,連老夫都認得,陛下還要繼續和老夫裝糊塗不成?”
皇帝看到錢淮安這咄咄逼人的樣子,心裏也是勃然大怒,“就算是朕那又如何?這些年你将朕囚禁于鼓掌之間,在朝廷翻手雲覆手雨,将我劉氏江山攪和的烏煙瘴氣,如今朕要除掉你,你想如何?”
錢淮安倒是沒有想到,死到臨頭了,這個皇帝是終于硬氣了一回,倒是讓他怒極反笑。
“将這天下攪動的烏煙瘴氣的可不是老夫,而是陛下你,老夫不過就是一屆朝臣,若是沒有陛下你的應允,恐怕就算是老夫有三頭六臂也絕對走不到如今的地步,劉氏江山是毀在你劉彥的手裏,念在你是老夫的外甥的份上,老夫必然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你想如何?”先前他可是喚禁軍過來,然則外面的人好似全部都死光了一般,沒有一個人前來救駕,這一瞬,天大地大似乎真的隻剩下他一個人。
“廢帝!”錢淮安捋着胡須呵呵笑道:“你們劉氏一族掌控天下百年,如今也該輪到我們錢氏一族了,你唯一做的對的一件事,就是把整個天下完好無損的送到老夫的手裏,少了一場流血之戰。”
“你早就控制了朕的禁軍?”他雙目沁血,睚眦欲裂,若非近幾年他身子急劇敗壞,這個時候必然是要提劍親自斬殺了錢淮安不可。
“否則呢?若是禁軍還在你的手上,我父親是如何帶府兵沖進皇宮的?”錢涵之站在一邊,心裏是激蕩萬分的,若是這帝位成了錢家的,他很快就是下一代的帝王,父親年事已高,看似硬朗,實則身子也有些虛弱,至多還能在那個位置上十年,他很快就會成爲這大榮的主子,天下的至尊。
“朕自問,待你們錢家不薄,你們居然如此的報答朕,居然想要謀奪朕的江山,錢淮安,你當真是亂臣賊子,狼子野心,朕……”
“少廢話,成王敗寇,說再多也挽救不了你現在被廢的結局。”錢涵之一揮手,外面就進來四個護衛,上前架起劉彥就往外走。
“你要把朕帶到哪裏去?”劉彥眼神怨毒的看着錢淮安。
“去永巷待着吧,若是你肯安分的話,我會讓宸妃和你們的女兒一起過去陪你的,否則的話,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也留不得了。”
提起宸妃和女兒,劉彥表情頓時挫敗下來。
宸妃還好,但是在這個世上,他真的就隻剩下佑和那麽一個女兒了。
等劉彥被擡走,錢涵之看着眼前的一切,再看看父親,想矜持但是那笑容卻無限的拉大。
“父親,沒想到逼宮會如此的容易。”
錢淮安也覺得太過容易了,按理說就算是他控制了禁軍,這裏面必然也有反抗他的人,如今居然如入無人之境一般,毫不費力的就将劉彥趕下龍椅。
他自來謹慎,若非如此他這次進宮也不會帶着府中和平日裏暗中培養的三千死士,要知道禁軍不過兩萬,而據他所知被自己掌控的禁軍已經有七成,哪怕餘下的三成鬧起來,也不過是就是烏合之衆,很快就會被沖散,然而連最後的抵抗都沒有,這委實有些說不過去。
“蕭震霆那邊可有動靜?”
“沒有,一切都在按照原計劃進行。”錢涵之回道:“隻是父親,并沒有您所說的勤王軍進城。”
錢淮安冷哼道:“就算他們想勤王,也要有分身的本事。”
這幾年江南江北相繼出現旱災水患,各地民心浮躁動蕩,後來他不過就是稍稍的點撥了一下下面的人,如今幾乎各地都有百姓暴動,他們自顧不暇,哪裏還有精力進京勤王。
唯一有能力和他抗衡的也就隻有明家軍了,然而等明家軍接到消息,然後再調動大軍回京勤王,或許都要等到半年之後,那個時候朝局穩定,明家軍還能翻起什麽大浪來不成?
那丹書鐵券對劉家的人有威懾力,對他來說不過就是一塊廢鐵,成不了氣候,隻要明戰敢回京,他就會讓他立馬喪命當場,那四十萬大軍,将會是他的囊中之物。
如今想來,倒也是真的沒有問題了,隻是爲何這心口還是堵得厲害,總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
一夜過去,天邊泛起魚肚白。
前來上朝的不過是寥寥幾人,然而走到宮門前,就被禁軍攔住,說是陛下身子有恙,這幾日不上早朝。
本來這件事就不是密不透風的,如今聽到禁軍的意思,心裏更是肯定了昨晚的事情,錢相真的是逼宮了,看這樣子似乎已經是成功了,這可了不得。
娴雅宮内,宸妃靜靜的坐在那裏,整個人說不出的沉靜,甚至有種死氣。
本以爲很快就會母儀天下,然而熬死了太後皇後,卻也熬死了皇帝,錢淮安若是登基,她的女兒就不再是公主,以後甚至連平民的日子都不如,就是不知道他是否能平安。
如今何去何從她一片茫然,甚至就算是有想法,都無法左右現下的情況。
中午,唐敏和裴錦朝一起用過午飯之後,裴錦朝對她道:“敏敏,你要不要回桃花村去看看。”
唐敏擡頭看着裴錦朝道:“表哥需要我先回去嗎?”
“嗯,接下來可能有些兇險,我是沒事,就是怕身份暴露之後,你這邊會出事,而且兒子雖然在千裏之外,這也算不得多安全,這次你回去可以帶走青姨和大半的護衛,等這邊事情結束之後,我會讓沈康去接你回來的。”
“那好吧,正好我也想爹娘了,還要看看團子乖不乖,要不要我提前給爹娘透露一點?”唐敏點點頭沒有拒絕,既然他這麽說了,必然有讓她非走不可的理由。
“等安定下來你再告訴他們吧。”
“也好!”她站起身,走出去讓香草和香蘭給她收拾行李,回來說道:“表哥一切小心,切莫掉入别人的彀中,我在老家是不會有事的。”
“好!”
當天下午,唐敏就在夕陽的黃昏之下離開了京城。
自早上開始,京城就開始戒嚴,但是因爲把守城門的五城兵馬司是裴錦朝的人,故而隻是例行的做了做樣子詢問了下,就放出了城。
而送走妻子的裴錦朝回到府,讓沈康去把人全部都是請了過來,接下來就是密謀如何反擊的事情了。
雖然唐敏走的灑脫,但心裏還是很擔心的,表哥比較挑嘴,外面的飯菜他很少用的,如今翠紅越來越有大廚的風範,因此臨走的時候她倒是沒有帶着。
正月裏的天兒很是充滿生機,外面雖然還有冰雪的痕迹,然而卻也能看到偶爾冒出頭來的綠意。
京城内的消息,也隻有最初的幾日可以收到,隻說是當今陛下德行有虧,卻膝下再無子嗣,不堪爲帝,當今相爺雖乃陛下的舅父,卻不忍大榮百姓深受其荼毒,故而召集諸路藩王,共同商議廢帝,且在諸多的藩王子嗣中擇一優質子弟繼承帝位。
唐敏心裏笑的腸子快要打結了,若是錢淮安真的敢廣而告之的說他想要稱帝,那唐敏還真的佩服其是一代枭雄,而今居然故技重施,又想着挾天子以令諸侯?
但如此一來,不得不說對裴錦朝或許會有些麻煩,隻是她家的表哥又何懼這種麻煩,他完全可以直接拍飛了錢淮安,登上帝位。
不過說歸說,自己談論起來簡單,這可不是一個小家,而是廣袤的國土,想要那麽輕而易舉的登上帝位,還是要顧慮很多的事情。
待到漸漸的遠離京城,那消息就顯得有些不及時了,這個時候她無比的懷念手機,最好還是視頻手機,這樣才能以慰藉相思之苦啊。
馬車搖搖晃晃的載着衆人往很遠的桃花鎮去了,這邊的裴錦朝卻依舊閑散悠然,除了覺得府内沒有妻子和兒子顯得空蕩蕩的之外,倒也沒有别的不适。
“少主,昨夜三皇爺被襲,沒有抓到活口。”鬼叔進來回道,“不過屬下已經得到線索,正在繼續追查,若無意外的話,必然是那幾位王爺其中的一位。”
裴錦朝點點頭,沉默片刻道:“證據确鑿之後,殺了。”
“屬下明白。”
鬼叔離開之後,周無極和陸晟面面相觑,然後周無極道:“當年梁王是否也是出自你之手?”
“梁王當年和蕭克勾結,那是他自尋死路。這次我要交代你一個任務。”他看向周無極。
“什麽?”
“讓錢瑾之和錢益之暫時先離開盛京吧,想帶走的人都可以帶走,但是不能打草驚蛇。”
周無極的腦門頓時就皺緊了,“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容易的話,就不會讓你去了。他們兄弟二人應該不會拒絕,隻是若是想帶走家眷或者是他們的母親,或許錢淮安會察覺,不過這些都無所謂,那兄弟倆總會想到辦法的。”
“若是他們透露了消息給錢淮安呢?”周無極不想冒險,他也知道裴錦朝這是在保全那兄弟二人,但是他們畢竟是錢淮安的親生兒子,比起眼前這唾手可得的帝位,他們怎麽會冒險去拆自己父親的後台。
“他們不會,至少錢益之不會。”裴錦朝淡淡說道,“當初敏敏答應了給錢益之一個承諾,我就把這承諾換他們這次的命,這次我允許他帶着錢家的人離開,一次能帶走多少都可以,若是在三日内帶不走的,到時候就隻能送他們上斷頭台了。”
“另外告訴他,不管如何我都會留錢瑾之一條命的。”
周無極無奈,既然都交代下來了,這苦惱的事情隻能留給他自己煩惱了,不過裴錦朝這段日子看似清閑,實則處處都要考慮到,容不得半點纰漏。
“另外,讓李大人在宮裏也警醒起來,現在看似是錢淮安在前一手遮天,我怕那些個藩王心裏不服氣,會派人進宮去。還有,讓他偷偷的将宸妃母子帶出宮來,然後送到這上面的宅子裏。”
周無極接過來看到上面的宅子,表情頓時變得詭異起來。
“這位宸妃娘娘也當真是不管不顧了,隻是他真的能帶着宸妃遠走高飛?”
“怎麽可能。”陸晟也是起身看到了上面的字,“他可是真真正正的病秧子,每日裏都是靠藥吊着,這宸妃娘娘還真是有趣。”
“盛思妍在宮裏這幾年,也算是幫了一些忙,如今就給她一個自由就是,送去之後,就讓他們三個人離開京城,永遠都不要回來了。”這話他是對陸晟說的。
“行,沒問題。”陸晟點點頭,這點小事算不得什麽。
唐敏這一路行的并不快,半個月也不過就是走了一半的路程,看這個樣子回到家的時候,應該是草長莺飛的春耕時節。
好些年沒有離開京城了,這次回去的路上她倒是稍稍的貪玩了一些,隻是也發現了,越是往北走,難民似乎就越多,去年的接連暴雪倒是讓北方受災嚴重,朝中雖然有赈災,效果卻似乎并不明顯,唐敏很快就想到錢淮安,這必定是他在暗中作怪。
爲了自己的私欲,居然置天下百姓于不顧,這個錢淮安也當真是太可惡了。
沿途的風景再美,再看到那拖家帶口的難民之後,心情也會變得低落起來,因此她也不再繼續閑逛,直接叮囑沈健他們,全速趕路。
國不可一日無君,如今劉彥被錢淮安廢除,新任的皇帝人選也沒有着落,故而這天一大早在龍椅旁邊放置了一張寬大奢華的座椅,不用問也知道,這必然是爲錢淮安準備的。
看到那張椅子,裴錦朝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慢慢的走上前,看着那把雕镂奢華的座椅,就連坐墊都是用天蠶絲紡織而成的,真不知道是哪一位這般的盡心盡力。
“裴大人,你是否聽說了?”說話的是翰林院的一名侍讀學士。
“何事?”裴錦朝笑眯眯的問道。
“哎呀,你可别笑了,聽說韓王被人殺死在府中,今兒天不亮,連京畿衙門都驚動了。”
裴錦朝挑眉,依舊是那副閑适自得的樣子,和他慢慢的走出大殿,“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是誰下的手,居然連王爺都敢殺。”
“可不是嘛,雖然韓王不是先帝的子嗣,但是卻也是世襲罔替的劉氏子孫,如今在天子腳下居然被殺,這盛京哪裏還有安全的地方。”
“天子腳下啊。”裴錦朝淡淡一笑,然後看到拾階而上的衆位朝臣,他負手緩緩的走回大殿内。
哪裏還有什麽天子,這大榮朝内部,完全就似那一鍋爛粥。
隻是這鍋粥再爛,他也要接下來,爲了無辜被冤死的父母,也爲了那位開國先祖。
錢淮安今日算得上是姗姗來遲,來了之後看到那把座椅,臉上的表情似乎很是高興。
“這是誰安置的椅子?”他看着衆位朝臣問道。
錢淮安的第一心腹,當朝的龍圖閣大學士葉渡笑道:“自然是爲相爺您備下的。”
“老夫坐在這個位子上不合适。”錢淮安捋着胡須說道。
而他的話音剛落,朝中大部分的官員居然都紛紛說什麽再合适不過,他爲了大榮的江山盡心竭力,沒想到帝王居然還派遣暗衛刺殺于他,讓臣子們寒心雲雲,倒是捧得錢淮安笑容止不住的露出來。
一連串的溢美之詞不要錢般的捧着錢淮安往那位位置上走,葉渡更是很幹脆的就要按着他坐下。
裴錦朝啧啧兩聲:“相爺真的要坐在這裏嗎?”
“裴大人這是何意?難道相爺還坐不得?”裴錦朝平日在朝堂很少說話,私下裏也沒有和誰結仇,故而口碑還是不錯的。
隻是爲何在這近乎衆望所歸的吹捧聲中,獨獨提出疑問?
裴錦朝擡頭看着那張龍椅,眼神透着一股清冷疏離。
而錢淮安順着他的視線看上去,心裏卻想着難不成是想讓他坐到那上面去?
“這是大榮的天下,劉氏一族的天下,錢相隻是臣子,如何能在這議政大殿上占據一席之位?難道功勞還比得上曾經的睿親王不成?要知道當年睿親王是親自扶持陛下登基,而相爺則是親手将扶持您的陛下給拉下了龍椅。”
這番話,如同在一鍋熱油中投入了巨石,熱油濺起來,燙的所有人都驚駭詫異。
平時看着溫和不言語的裴大人,今日居然敢在衆多的朝臣面前和錢淮安嗆聲,那麽下一刻就算是死了,估計也有不少人在心裏念他一聲好漢。
“睿親王是有從龍之功,但是卻不敢在日後謀逆,他是死有餘辜,而且聖旨也是陛下下達,今日老夫倒要問問你,你到底是誰?”
裴錦朝看了一眼錢淮安,然後轉身慢悠悠的走到那張椅子上坐下,之後感慨道:“真舒服,可惜呀,再舒服也不是那個位置!”
說罷,站起身,一步步的朝着那個位置走去,“睿親王當年是否存有謀逆之心,這件事不是你錢淮安一個人說了算的,也不是你身後的這些狗說了算的,而是我說了算,天下的百姓說了算,至于我的身份,在我當年高中狀元的時候,你不是就派人暗中調查過的嗎?”
衆人見他一步步的走上那個位置,擡手輕撫着扶手上的龍頭雕刻,心裏都覺得有絲絲的寒氣湧出來,從頭頂到腳底,一片凄涼。
“無極,讓李朗月把人帶過來。”他撩袍就在上面那個位置坐下,一瞬間,整個朝堂靜若無人。
周無極轉身出去了,而此時朝堂上的衆人卻全部都驚駭起來,爲首的就是錢淮安一黨。
“裴錦朝,你當真是好大的膽子,今日你是必須無疑了。”
“裴錦朝,你吃錯了藥不成?”
“不管吃沒吃藥,今日他既然敢坐在那上面,就必然是沒有活路。”
下一刻,甚至有在朝的武官開始往上沖了。
裴錦朝一聲響指,外面呼啦啦闖進來一群禁軍,上前直接就按住了那幾位武将,而衆人看到眼前這一切,紛紛傻了眼。
“你到底是誰?”錢淮安心中驚駭的快要讓他維持不住此時的臉色。
這個裴錦朝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輕而易舉的可以調動禁軍,而且這些禁軍在前半個月還都是聽他調派的。
“想知道?”裴錦朝撐着下巴,居高臨下的看着那群人,“你們很快就會知道了,很快。”
外面,沈康親自接了劉茂進來,當劉茂看着高居在龍椅之上的裴錦朝,滿意的點點頭。
“你這孩子倒是快,終究是沒有讓我失望。”
裴錦朝站起身,走下高位,上前扶着他在下面原本安置給錢淮安的椅子上坐下,“三皇伯,前些日子讓您受驚了。”
“這都是小事,無妨,能看到你走上那個位置,我這也就放心了,希望你父王和母妃九泉之下,能夠安心。”
“會的!”他擡頭看到李朗月已經帶着一身頹廢的劉彥進來,唇角的笑意冷冽至極,“數日不見,陛下居然成了這個樣子,也當真是讓人唏噓不已了。”
“裴錦朝?你也成了錢淮安的走狗?”劉彥擡頭看着他,見他的表情很是陰冷,心裏不禁打了一個突。
這個裴錦朝總是讓人捉摸不透,看似是效忠他,但是和錢淮安也有來往,而看似親近錢淮安,實際上也給他出過打壓錢淮安的主意。
裴錦朝冷笑一聲,道:“就憑他也配!”
他緩步上前,而李朗月也接到周無極的眼神,擡手在劉彥的腰眼穴位按下去,下一瞬劉彥的身子軟軟的跪在地上。
“放肆,朕是天子,李朗月,你不要命了!”居然讓他給裴錦朝跪下,憑什麽?
“自現在起,這大榮的天下是我的了。”裴錦朝半蹲着身子,看着劉彥那因爲憤怒而扭曲的臉,“你曾經和我說過,若他日你登基,必定要讓大榮的百姓豐衣足食,安樂無憂。你也說過,你會一輩子待我如兄弟。你可還記得在我成親那日,你送我的雙魚同心玉佩?上面有我和她的名字,還說那是你一刀刀自己親手刻的……”
“……你,你是……”劉彥此時的表情可謂是極其的驚駭,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吓傻了。
“你記得王府後院那顆梅花樹下,你我二人爲了計較誰的個子高,而刻下的度量?記不記得你嘗過我母妃做的梅花餅之後,說的什麽話?記不記得我死之前,你在勤政殿和我說的什麽話?劉彥,你是不是都忘記了?忘記當年是誰從你的親兄長劍下将你救出來,忘記是誰助你登上這九五之尊,忘記是誰在你掌控朝局之後急流勇退。劉彥,十多年前,睿親王府的滅門慘案,是否曾在你夢中出現過?”
“你不是裴錦朝,你是劉璟,你是五皇叔的兒子劉璟,你是鬼,你是鬼,劉璟,你早就死了,别來找我,這都是錢淮安讓我做的,我也不想啊……”
這個名字,如同一個被封印的噩夢一般,随着劉彥的嘶喊,而将在場的所有人全部拉進了黑暗之中。
當年睿親王是否有謀反之意,朝中的老臣都心知肚明,若是真的想要謀反,當初根本就不會有劉彥的事情,甚至就連先帝的事兒也沒有。
可是所有人心裏卻又都明白,哪怕是睿親王退出朝堂,影響力依舊是空前的,錢淮安想要往前進一步,必須要除掉睿親王這尊大山,否則他拼盡全力,也隻需要睿親王一句話,就可以将他打回原形。
然後來那一樁樁一件件的大罪,讓多少朝中老臣愧疚之際告老還鄉,新鮮的血液又全部都是被錢淮安把控,朝中很快就成了錢氏一黨的一言堂,誰若是敢和他們唱反調,其結果必然是不得善終,長此下來,關于睿親王一事,再無人提起,也不敢提起。
可是眼前的男子分明就不是當初的那位驚才絕豔的世子爺,但是廢帝卻又空空聲聲說,他就是睿親王世子劉璟。
看來适才他說的話,是隻有廢帝才知道的,否則的話他的反應如何這般的大。
“别在我面前喊冤,你一點都不冤枉。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那樣太便宜你了,我會讓你在永巷呆一輩子,另外宸妃和佑和已經死了,爲你殉情,不過甯妃還活着,她會進去陪你的。”
說罷,他站起身沖着李朗月揮揮手,李朗月帶着滿腹的疑問,讓人将廢帝劉彥帶走了。
而廢帝被帶走的時候,并沒有替自己喊冤,隻是不斷的高喊着“我也不想這樣”。
他重新回到龍椅上坐下,居高臨下看着錢淮安等人,冷笑道:“别以爲蕭震霆帶的那幾萬人可以救你,沒用的,那幾萬人也是我的。禁軍,錦衣衛,巡防營,五城兵馬司的人全部都是我的。”
他的話好似魔咒一般,牢牢的将錢氏一黨衆人禁锢在當場。
之後他伸出手,從沈康手裏接過一本折子,上面記載的全部都是依附于錢淮安的朝中官員以及地方官吏,這都是曆年來,鬼叔派人暗中調查的,無一纰漏。
“姜姑姑!”他開口喚道。
“少主!”一身穿素雅衣裙的中年女子走出來,沖着裴錦朝深深的行禮。
“這些年你在宮中,想必對後宮的宮婢和内監都已經摸透,讓李朗月給你一百禁軍,全部把各方勢力的眼線給我揪出來,罪責重大的不用留了,輕的就趕出宮去。”
“屬下明白,請少主放心。”姜姑姑說罷,就上前,沖着李朗月微微福身,然後李朗月再次頂着滿腹的疑問,調撥給了姜姑姑五個小隊的禁軍帶走。
前朝後宮的宮婢和内監如何的哭喊求饒,這都不是讓他們上心的,如今裴錦朝坐在龍椅上,看着眼前的折子,好看的眉眼帶着陰厲,讓在場的左右朝臣,心裏都寒意難耐。
錢淮安忍着怒氣,冷笑道:“當真是好手段,就連陛下身邊多少年的奉茶女官都是你的人。”
“你知道的太晚了,别以爲事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那是因爲我讓你掌控的。錢淮安,你确實很聰明,也懂的隐忍,這麽多年爲了讓你走到這一步,我也算是費盡心血,隻是最終你差我的,可不是一子半子,在你當年慫恿劉彥滅我睿親王府的那一日,你的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他修長好看的手掌撐在禦案上,擡頭看着李朗月道:“李大人,這名單上面的朝臣,一個不留,若是府中有妻子兒女牽涉其中,同罪問斬,不知情者。不予追究!”
李朗月這次這是颠颠的跑上前,擡頭看着裴錦朝,張張嘴想要說什麽,卻看到他開口笑道:“先忙正事,都一切忙完,咱們在好好的喝一杯。”
“好……”他點點頭,随後想到了什麽,重新整了整衣冠,抱拳道:“臣領旨。”
這也就是說,認同了裴錦朝的身份。
名單上密密麻麻的少說也有百人,單單是朝中涉事者就多大三四十位高官,占據朝中要員的三分之二,餘下的全部都是地方官吏。
“辰钰,你這把人都給殺了,朝中豈非要亂套了?”劉茂看着裴錦朝,他自然不會爲這些人可惜,而是一下子被清空大半,各衙門可怎麽調派。
裴錦朝看着劉茂笑道:“三皇伯,這都是小事,今年會加開恩科的,這人做官久了,就會忘記自己的本分,連本分都忘了,留着何用?這些年,大榮朝因爲錢淮安和劉彥的幹系,烏煙瘴氣,這麽多的皇叔和皇伯也都因爲這二人的幹系,死的死亡的亡,早已經腐爛成風,也是時候要清理一下了,待這次事了,三皇伯不如再開一次水陸法會,算是去去這宮裏的晦氣?”
劉茂笑呵呵的道:“這次我就不參與了,等到你什麽時候爲你父王和母妃遷陵,我再爲他們做一場水陸法會。”
“那侄兒就多謝三皇伯了。”裴錦朝上前,深深的對着劉茂拜了拜。
大勢已去,錢淮安也隻能自認倒黴,任由着李朗月派人将他們壓下去,他的腰杆似乎還挺得筆直。
接下來的半個月,朝中各部門衙門都是忙的暈頭轉向,當然最忙的還是李朗月,這次清理餘孽的衆人一并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心裏可是擔心的食不下睡不安,就怕錯殺錯放。
而長公主府,此時也是氣氛格外的緊張。
“你真的是辰钰?”長公主還未從失去母親的傷痛中走出來,就得到錢淮安擅自廢帝,想獨攬朝堂的消息,奈何他們夫婦卻出不得府,被錢淮安的人給看的死死的。
後來更是聽聞錢淮安被問斬,連帶着朝中幾十名重要官員都同時罷官問罪,而且還是裴錦朝登上了那帝位。
長公主心裏緊張擔心的同時,更多的是憤怒,她覺得自己被唐敏這些年的僞裝給騙了。
“堂姐可還記得,在我三歲那年,你來王府玩,當時你很調皮,居然慫恿着我爬上了後院的假山,之後咱們二人誰也下不去,後來還是郭管家過來,将咱們二人抱下去,當時我險些摔下去,是堂姐拉住了我,可是你的左手臂也被礫石割破,至今還留有疤痕。十歲生日那年,父王因爲讨伐北戎,而母妃病重,也是堂姐來到王府,照顧母妃的同時,陪着我練功習字……”說到這裏,他卻突然感懷的笑道:“說是陪着我,實際上是在旁邊搗亂吧,當時你還在我書房内做刺繡,明明是一隻鴨子,你偏要說是鴛鴦。”
這些事情,别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而長公主聽着他的話,在旁邊早已經是泣不成聲,好一會兒她才哽咽道:“辰钰,是堂姐對不起你,對不起五叔和五嬸,當我得知他做的那些事的時候,已經過去好些日子了,是堂姐對不起你。”
“我從未埋怨過堂姐,隻是劉彥……他耳根子太軟,欲望太重,容不下父王和母妃,也容不下我。當初我中毒是他經過太後之後,讓我母妃把毒藥送進了我的口中……堂姐,我不會殺他的,也算是全了咱們二人的情誼,隻是這輩子他都别想離開永巷了,以後若是你想見他,可以随時回來。”
長公主沉默了很久很久,這才歎息道:“如今也隻能如此了,隻是辰钰,我了解你的性子,你自小就聰慧,懂得顧全大局,此時京城的局勢詭異莫名,南疆和北戎也是虎視眈眈,切莫殺戮心太重。”
“堂姐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平南王留不得,而那邊是我大榮以南的國界線,交給别人我都不放心,我也知道堂姐在滄州久居多年,不知……”
長公主卻突然站起身,看着她道:“這是你們男人的事情,有事就和王爺說吧,咱們姐弟也有十多年沒一起坐下說說話兒了,今兒中午就留在這裏用膳吧,我先去廚房看看……辰钰,我會暫時留在京中,等小敏坐上那個位置,後宮安定下來再回去。”
裴錦朝這個時候站起身,抱拳沖着長公主行禮,聲音帶着一抹喜悅道:“辰钰多謝堂姐。”
“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先前我還因爲你的事情懷疑過小敏,如今倒是我的不是了。”
“這也是人之常情,堂姐何錯之有,那今日辰钰就叨擾了。”
滄州是襄王一脈自封王之後就居住的地方,那裏是大榮朝的糧倉,每年有兩成的收成都是産自滄州。
如今讓他們貿然遷居雲南,說實話,襄王說不答應,裴錦朝都不會覺得奇怪。
“襄王兄,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其實我還有洛王這個人選,聽陸晟說,洛王世子倒也是個争氣的,隻是雲南那邊……”
“雲南不比滄州差,甚至說起物産的豐富還要比滄州好太多,如今大榮朝内部剛平息,内耗極其的嚴重,作爲劉氏子孫,自然是哪裏需要就去哪裏,滄州那邊有兩座鐵礦廠,先前都是在錢淮安的掌控之下,如今收歸國庫,倒是能緩上些許。”
“隻是堂姐的身子無礙?這南北溫度差異比較大。”
襄王擺擺手笑道:“無妨的,長公主這幾年也都不大理會王府的事情了,總是喊着讓我帶着她到處走走,這次也是一個機會。”
裴錦朝點點頭,然後說道:“既然如此的話,雲南府那邊我就交給襄王兄和你的長子了,滄州那邊就交給子敬,如今堂姐是我血緣最近的人了,一門雙王是我給你們的承諾。”
襄王聞言,苦笑着搖頭,對他道:“你這是要逼着我早點讓出王爺的位子,不過也罷,就帶着長公主做個閑适自得的老王爺吧。”
次子承襲滄州府,離開之後他就是王爺,而次子成了王爺,長子怎麽還能是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