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朝伸手從唐敏手裏接過鑰匙,打開一口箱子,隻覺得整個屋子亮如白晝,把燭火的光芒都完全遮擋下去。
在箱子最上面的一層,居然是整整三十六顆拳頭大的夜明珠,通體瑩白,微微眯起眼,在燈光下,光芒刺進瞳孔,有些微的灼目。
夜明珠的下面則是各種珠寶,琳琅滿目,看的人目不暇接。
唐敏就算是曾經經手過幾十個億的人,如今想到這四個箱子裏面的珍寶也是眼角抽搐。
“郭總管,把這些東西天亮後全部都記檔存入庫房吧,反正也花不出去。”
郭毅應聲領命,然後讓人把四個大箱子全部都送去了庫房。
回到房間,兩人沐浴躺下。
“那些東西若是能帶回去,足以讓我買下一個國家。”
裴錦朝卻笑道:“那些東西看似很值錢,能買下一座城就不錯了,哪裏還能買下一個國家。”
唐敏笑了:“在我們那裏,古代的東西被稱作古董,古代帝王死後都會有大量的殉葬品,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财富,于是就衍生了一個見不得光的職業,盜墓賊。有的地方也叫做土夫子或者是摸金校尉。當然摸金校尉是官方說法,是朝廷暗中組織的,盜挖前人的墓葬,充做軍饷之類,這種事情尤其是在戰亂時最爲猖獗。有的墓葬被盜後還會餘下很多的物件,挖掘出來的就會被存入國家的曆史博物館,不過我們那邊國家規定,對于古代帝王陵墓,沒有被盜挖的前提下,隻保護不發掘,這是對古人的尊重。就是咱們外面放置的那取暖的青銅鼎爐,若是在我們那邊進行拍賣的話,大概有……”
她在腦海中換算起銀子和人民币的價格,然後道:“若是按照一億元來計算的話,那也是五十萬兩銀子。”
這是按照銀價一兩銀子貳佰元來換算的。
裴錦朝懷疑的看了看寝室的雕花木門,然後看着懷裏的媳婦,嚴重懷疑自家媳婦的腦子發燒了。
等察覺到他的動作,唐敏哭笑不得的拍開他摸上自己額頭的手掌,然後和他十指交握,不管看多少次,他的手都非常的漂亮。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就是宮裏那些青花瓷的喜鵲登梅的花瓶兒,就是太後宮裏那等身高的,在我們那裏最少也是一百萬兩銀子,這些不隻是代表着古人的智慧,還有這個時代的曆史與文化,對于我們研究古代社會有着很重要的參考價值。”
裴錦朝握着他細膩嬌小的手掌,輕聲道:“你們生活的地方肯定也很不錯,何必要懷念已經消失的曆史。”
之所以知道她的地方很好,是因爲帶給了他一個這麽可愛聰慧的姑娘。
“曆史代表着過去,正視過去才能更好的向前走,而且古人就是後人的祖先,緬懷祖先有什麽不好。”
“你說好就好。”他手指眷戀的撫過她的嬌顔,眸色漸深,聲音黯啞道:“爲了今年能過一個好年,我會讓太後堅持到過完年之後的,所以夫人,咱們安置吧。”
洶湧的情潮來臨時,她都不明白,太後的死期和他們的安置有什麽關系。
“表哥,你說太後堅持不到年底了嗎?”她混沌的時候問了這麽一句,隻是裴錦朝到底是如何回答的,她卻沒有印象了。
幾日後,唐昊從書院回來,照例準備回家過年,隻是這次唐敏卻有了自己的考量。
“唐昊,你準備明天就要回家了是吧?”這天中午,姐弟倆坐在一起吃飯,旁邊團子已經可以自己用餐了,筷子用的很熟練。
唐昊點點頭,道:“是啊,明天就走,這次走的有些晚,路上要稍微快點趕路了,大姐有事要交代嗎?”
“嗯,這次你回去把團子帶回去過年吧,出城之後先去莊子上,接了你舅舅和舅母一起回去。”她拾起帕子給兒子擦了擦嘴角的湯漬,然後笑道:“團子,今年跟着舅舅回去看看外祖父和外祖母好不好?”
唐昊不解,按理說明年不是要給團子啓蒙的嗎?怎麽要跟着自己回去?而且這還是大過年的,大姐居然能做出這樣的決定。
“姐,出什麽事了嗎?”唐昊對于京中的局勢也不是不了解,書院裏的很多同窗可有不少官家的公子哥,哪怕知道的不全面,至少也能明白個五五六六的。
“暫且還不知道,明年别急着回來,若是可以回京的時候我會讓沈健去通知你的,唐昊你可記清楚了?”
唐昊看着大姐那嚴肅的表情,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大姐。”
“團子,明天你就跟着舅舅回去,等明年娘會回去接你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娘放心吧。”團子乖巧的點點頭,然後眨着烏溜溜的大眼在娘親和舅舅的身上打轉,這兩人肯定有事瞞着他團子少爺,奈何本少爺還小,聽不太懂。
總之就是想支開他就對了。
“香蘭,你去和沈健說一聲,讓他去莊子,告訴老爺和夫人準備一下,帶上幾件日常穿的衣裳就好,回去的一應年貨我這邊會準備好的。”
“是,少夫人,奴婢這就去。”
唐昊見她叮囑完,才低聲問道:“大姐,是不是宮裏出事了?”
“嗯,太後的身子不太好。唐昊,回去之後别和任何人說和皇宮有關的事情,千萬要記清楚了,免得禍從口出,我讓你帶着團子回去是讓你保護他的,這段時間一直到明年,京城的局勢會很複雜,我不放心他在京城。”
“大姐放心,我都明白,絕對不會亂說的,團子就放心的交給我吧,隻是先生那邊……”
“我會讓你姐夫同你們院長說的,别擔心,快點吃飯吧。”
用過午飯之後,唐敏就親自去給兒子收拾回老家所需要的一應用具。
這次回去少說兩個月,多則半年或者還要久。
如今京城的局勢真的已經暗潮洶湧起來,表哥說争取讓太後活過這個年下,但是太後的身子已經病的不輕了,萬一一個不小心沒有撐得住,說不定今年的宮宴,就會出事。
宮宴上,各方勢力齊聚,因爲太後身子不好,所以今年的藩王都進京來孝敬,不是正好适合一網打盡嗎?
當晚,裴錦朝聽到唐敏的安排,也表示這樣不錯,其實就算是不送回去,他也是能保護的好妻兒的,既然想讓兒子回去,那也沒關系,多派幾個人暗中照顧着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團子就高高興興的跟着舅舅上了馬車,小孩子都喜歡出遠門,團子自然也不例外,至于很小的那次回外祖父家,因爲他根本就不記得,所以這第一次也顯得格外的興奮。
“大姐,姐夫,你們放心就好,路上有我照顧着,還有金子銀子和白雪飛霜,這小家夥不會有事的。”唐昊說着,彎腰把團子抱起來,放在車上,然後也上了馬車,“每年爹娘也想的很,這次正好可以在家裏多住一些日子。”
裴錦朝點點頭,然後看了沈康一眼,就見沈康一揮手,眼前出現四位身着素潔青衫的男子,做一般宅邸的護衛打扮。
“小舅爺,這四個人是給您帶着防身用的。”
“好哇,都坐到後面馬車上去吧,咱們這就出發。”他知道姐夫這裏有高手護衛,給他們帶着那自然是好的,路上也不怕麻煩,還可以快點趕路。
唐敏上前來,看着唐昊叮囑道:“你們算着時間回去,路上别太趕,也别耽擱了,安全最重要。”
而這次回去,她也把香蓮和香影給團子帶着。
“放心吧大姐,這條路我也走了好幾年了,不會出事的,沿途也有歇腳的地方,都是認識的。”
“那就好,團子回去之後要聽舅舅的話知道嗎?”唐昊已經是大人了,而且這幾年也是來來往往的認識不少人,這點她不擔心,就是這個小家夥,第一次離開自己這麽遠,心裏挂念的很。
團子懂事的點點頭,露出兩顆深深的酒窩笑道:“我知道了娘親。”
“那就趕路吧,中午可以在莊子上用了午飯再走也可以。”
“那倒不用了,接了舅舅和舅母我們就趕路,緊着點能趕到下一處的客棧呢。”唐昊沖着他們揮揮手,然後就讓車夫走了。
兩人在門口看到馬車消失在胡同的拐角,這才慢慢的走回來。
“本打算讓你也和他們一起回去的。”裴錦朝笑道:“既然你沒有說,那就留下來陪着我也好。”
“送他們回去我就放心了,留下你自己在這邊怎麽行,府裏也不能沒人打理。”唐敏握着他的手,一起回到房裏,小隔斷的書桌上已經放着厚厚的賬冊。
“每年的糧饷你都要操心,若是這樣你都不拿下那個位置,可得多憋屈呀。”
裴錦朝和他面對面坐着,左右無事,也幫她一起看着賬目,自從學會了簡便的記賬方式,這看賬目也容易多了,一目了然。
“沒有付出,哪裏來的回報,若是我不幫着明家軍度過難關,依照劉彥,那四十萬軍中将士能吃個半飽就不錯了,北戎的兵馬真的很強大。”
吃得飽穿得暖,也隻是能壓制他們,卻不能完全剿滅,何況是餓着肚子。
唐敏擡頭看了他一眼,“難道咱們就沒有和北戎通商嗎?”
“兩國通商也隻是那些家境頗豐的頂尖富商,一般的貿易往來也隻是被對方給貪下貨物,殺了行腳商,何來的貿易。”
“如此一來,你的責任何其的重大呀,辛苦你了。”她不喜歡兩國聯姻,那樣女子一輩子的幸福就毀了,還是互惠互利的好,這樣兩國邦交才能長久,北戎别的沒有,但是牛羊豬馬可是養的極其的彪悍,騎兵更是可以以一敵十,否則小小的北戎,如何能連年騷擾大榮邊境而肆無忌憚。
或許這将是内亂結束之後,最需要解決的事情。
此時,她才覺得在古代生存,會算賬隻是小事,懂得民生才是大事,此時她無比的佩服那些在農業界做出巨大貢獻的人們。
不過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可小觑的,等以後有機會和工部的官員交流一下。
她隻懂得一些粗略的理論知識,真正的實踐還要等他們的辛勤努力才行。
臘月二十,是朝中最後的一次大早朝,最主要的就是總結這一年的工作成績,朝中所有的官員都是忙的團團轉,而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趁着這個機會,唐敏去了一趟宮裏。
此時的太後已經起不了身,臉上的皺紋這次一看,居然比上一次的都要多,而且也消瘦的厲害,顴骨都凸起來,眼窩深陷,看着有些滲人。
“殿下,您喝杯茶吧。”崔嬷嬷也是精氣神不好,畢竟這一年多來,都是她在這邊伺候着太後娘娘,幾乎是不假他人之手,就怕伺候的不周到。
唐敏捧着茶,沉默了片刻,才擱在旁邊的方幾上。
“母後的身子是否能撐得過這個新年?”
崔嬷嬷輕輕的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希望如此吧,太後今年已經六十七歲高齡了!”
唐敏輕輕的點頭,瞧着眼前的模樣,似乎也真的是快要到了大限的日子了,真的希望她能熬過這一年。
“長公主過來探望母後了嗎?”
“來過了,每日都來,前兒夜裏在這裏守着太後,染上了風寒,怕傳染到太後,故這兩日沒來。”
“這樣啊!”她站起身,輕聲道:“嬷嬷好生伺候着,我去看看皇後娘娘。”
崔嬷嬷點點頭,然後好似想到了什麽似的,上前兩步喊住唐敏道:“殿下,您……好好勸勸娘娘,今年的宮宴,陛下答應太後,還是要讓皇後娘娘出席的,奴婢怕娘娘做傻事。”
這些日子一來,皇後太安靜了,這對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來說,或許很正常,畢竟傷心難過顧不得其他,但是皇後卻有不同,崔嬷嬷心裏總有種不詳的預感,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既然唐敏要去探望皇後,還是希望她能多照顧一下。
唐敏想了片刻,點點頭應下了。
“好,我會問問她的,嬷嬷别擔心。”
“奴婢多謝殿下。”
如今這個時候,幸虧有公主殿下在,太後病重她走不開,而對于如今的太後來說,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這位皇後娘娘了,她是奴才,不能和娘娘說那些知心話,但是公主不一樣,她這些年和皇後處的非常好,應該是能問出一點什麽的。
來到翊坤宮,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唐敏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青檀!”她走進來沒有看到人,張口喊了一聲。
好一會兒沒有人應,她正以爲青檀不在宮裏的時候,卻看到她端着一盅湯從外面進來。
“公主殿下……”青檀頗爲意外,見到她好似一下子見到了主心骨一般,眼眶頓時就濕了,“殿下,您終于來了,您快去看看皇後娘娘吧。”
她還以爲出了什麽事,快步走進寝宮,然後就看到齊嬷嬷正在床榻前和皇後說着話。
而皇後一身素白的衣裳,靜靜的躺在那裏,露在外面的肌膚一片雪白,不自然的白。
“嬷嬷,皇後怎麽了?”她心裏“咯噔”一下,疾步走上前,卻看到皇後正睜着眼睛看着頭上的承塵,聞聲倒是看了她一眼。
“小敏來了。”
唐敏心裏松了一口氣,埋怨道:“您倒是吓死我了,還以爲你出了什麽事呢。齊嬷嬷,殿内這般陰冷,怎麽不燃上霜碳?”
齊嬷嬷行禮起身,看着躺在那裏的皇後道:“娘娘不讓。”
“說不讓你們就真的不燃啊?這大冷的天兒,小心凍壞了,快點去燃上吧,我在這裏陪着娘娘說會兒話。”
齊嬷嬷連忙點頭,轉身就出去準備了。
她搓搓手臂在繡墩上坐下,感覺那凳子雖然鋪着軟墊,卻依舊有股寒氣順着衣裳的空隙,鑽進肌膚裏,冷的讓人打顫。
“您這是做什麽呀?這樣糟踐自己讓泉下有知的太子多心疼?娘娘,我知道您心裏難過,但是再難過也要有個好身子,否則的話就算你想報仇也沒有力氣不是?”
“報仇?小敏,你知道是誰害死的太子,讓我如何報仇。”她聲音凄涼,眼神卻終究是有了一點神采,哪怕是陰寒。
“娘娘何必瞞我,您的性格這幾年我還是能了解七八分的,若是您沒有想着報仇,恐怕在太子過世的那一刻您就已經不想活了,我不管娘娘您想如何報仇,但是至少您還在這個世上一日,就不能讓九泉之下的太子替您擔心,我剛從壽康宮過來,連崔嬷嬷都發覺到您的不尋常,若是您還這樣的話,别的人難保也不會發現。”
皇後撐着胳膊,有些費力的坐起身,看到唐敏握住了她的手,掌心那些微的溫暖,讓她的心有點松動。
“我的手很涼。”她嘴上這般說着,卻更加用力的攥緊了唐敏的手掌,似乎很是眷戀那一抹淡淡的溫暖。
“知道你的手涼,齊嬷嬷去燒炭了,殿内很快就會暖和過來,先讓你借借我的體溫。”她輕聲笑道。
她的笑容很溫暖,好似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突然亮起的一道光,灼熱而璀璨。
“小敏,我希望你一生都這樣幸福,永遠都不要像我這般。”說罷,她有嗤笑道:“我還以爲你要勸我放下呢。”
“我心裏自然是這麽想的,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是我的兒子被人害死,我也是放不下的。”
“嗯!”皇後點點頭,“團子怎麽沒有來?”
“我弟弟回家過年,團子也懂事了,再加上好些年沒有回去,就讓他回去替我看看爹娘,明年二月就會回來的,到時候再讓他進宮來探望娘娘。”
皇後面上不顯的點點頭,但是心裏卻也覺得有些惋惜。
她還是很喜歡那個聰明漂亮的孩子的,隻是明年二月,或許她正月都活不過。
“我聽齊嬷嬷說,母後把她這幾十年來藏得好物件兒都給了你了。”皇後眼神柔和的看着她,“母後大限将至,而我這後位也即将不保,這些年是你在宮裏陪着我們,否則這宮裏的日子何其的難熬,我這些年也是存了不少的好東西的,等也讓人給你搬過去。”
“别送我了,這些都是貢品,送給我也就是擺在家裏,我覺得舒服就好,擺放那麽多東西還要時時小心别摔了碰了的。”
皇後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拍拍她的手道:“以後早晚會用得上的。”
殿内一直有小半個時辰才暖和過來,皇後的臉色也恢複了些些的紅潤,唐敏陪着皇後在翊坤宮用了午膳之後,才出宮回府。
齊嬷嬷瞧着因爲吃了飯菜身子暖和之後,恢複不少精氣神的皇後,笑道:“這也得虧着是公主進宮,若是奴婢的話,可不知道該如何勸您了。”
皇後抿唇輕笑,然後對齊嬷嬷道:“你帶人去本宮的庫房看看,然後歸置起來,讓人給小敏送過去。”
齊嬷嬷輕聲問道:“娘娘,是全部嗎?”
皇後想了想道:“一些不打眼的物件兒留下就好,等給宮裏的人分一分,畢竟也伺候了本宮這麽多年。”
齊嬷嬷鼻腔突然一酸,她知道皇後娘娘這是下了決心了。
她自二十歲就作爲奶娘進了錢家,之後的三十四年一直都跟在皇後身邊,可以說她比錢夫人更疼愛皇後娘娘,如今她這麽做,齊嬷嬷不忍心勸她放棄,誰讓太子是皇後娘娘的親骨肉呢。
若是可以的話,她真的會代替皇後娘娘去做那件事,然而她的身份擺在這裏,沒有那麽大的影響力,若是被發現,皇後娘娘也依舊會被牽連。
她不怕死,怕的是自己壞了娘娘的計劃,白白的死了,還要連累娘娘。
皇後娘娘的私庫自然也是很豐厚的,雖然比不得太後娘娘那幾十年的底蘊,卻也是不容小觑。
六個箱子,比不得太後送來的箱子大,然而裏面的珍寶數量卻同樣驚人。
唐敏看着眼前的箱子,揮揮手讓郭毅下去登記造冊。
“看來皇後娘娘是準備破釜沉舟了。”
唐敏總覺得裴錦朝似乎知道皇後要做什麽,既然他不說,她也不準備問。
不管做什麽,太子都回不來了,然而若是不做什麽,皇後的心情如何平複,本來就是苟延殘喘的活着。
雖然世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着,然而她自出生就尊貴,後來更是母儀天下,讓她賴活,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今年府裏不是特别的忙碌,似乎因爲少了團子一個人,他們夫妻倆也覺得無趣了。
“也不知道唐昊他們走到哪裏了。”
“按照時間計算,這個時候他們應該過了泸州了,然後經過株洲抵達荊州,差不多要年底二十七才能到家。”裴錦朝說道,“我這邊年底可能有些忙,大概要二十六七才能回來,今年就多辛苦敏敏了。”
“好說,畢竟也等了十幾年了,這個年節恐怕會不太平,外面的事我也幫不上忙,表哥在外還要一切小心。”
“我會的,十幾年都等了,臨近緊要關頭,更不可能讓它發生意外。”
宮裏有宸妃,太後的大限估計就是在宮宴那日了,而皇後也同樣如此,錢淮安那邊估計早就準備妥當,平南王今年沒有進京,是平南王世子蕭震霆夫婦過來,手下的十萬大軍,也全部都秘密駐紮在城郊百米外的一處山腳下,而京中禁軍以及巡防營,錦衣衛,五城兵馬司也全部都是已經各就各位,一切都等到時候他們雙方撕破,這邊就采取行動。
這些年陸晟在京城可是搜集了不少貪官的種種肮髒鐵證,此時全部都攥在他的手心,盛京内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姻親關系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不能和誰真正的撇清幹系,手中掌控了這些,就不怕他們敢反水。
皇後若是成功的話,劉彥這個帝王的位子就坐不牢了,恐怕他自己就會率先瘋掉。
而這件事他也叮囑了宸妃,讓她暗中幫着皇後一把。
若是不幫的話,她的情郎和女兒就别想活命。
臘月二十六,唐昊一行人抵達荊州府,一行人在這裏住了一晚之後,次日上午在府城采購了一番,這才乘馬車趕往桃花村。
二十九日的上午,坐在馬車裏已經能看到桃花村裏的那顆大桃樹,也看到了等在村口的幾個人。
那幾個人看到馬車,都擡腳往這邊跑。
“哥,嫂子,聽到你們回來,爹娘不知道多高興呢。”張氏見鄒氏下車,趕忙上前拉着鄒氏的手,見手掌是溫熱的,這才放下心來。
鄒氏回頭看到孫子被他祖父抱着,就和張氏慢慢的往家走,“也是好幾年沒回來了,這次跟着回來看看,本來想着讓昊哥兒回來接你們去府城,想着這來回的時間不夠,等正月初五咱們再去府城吧,上元節去逛逛燈市。”
張氏聽了之後,高興的點點頭,“那就去看看,正好咱們也好幾年沒見了,娘可是挂念着你們呢。”
“都在京城挺好的,我和你大哥在那邊也有種地,養雞鴨,和在家裏差不多。”鄒氏看着張氏笑道:“姑姑和姑丈這是故土難離,不過等過幾年昊哥兒若是高中了,你們還是要跟着他忙前忙後的。”
“若是能高中,給唐家祖上增光,去哪裏我們都跟着。”張氏笑的合不攏嘴。
走到家,就看到唐老爺子正站在門前觀望着,裴海強一見,趕忙上前拉着他的手,笑道:“姑丈,我回來看你們了。”
“回來就好,你姑姑在家裏等着呢,外面冷,快進屋吧,路上沒啥事吧?”唐老爺子臉上的皺紋似乎也化開了,畢竟好幾年沒見,而且還是親戚,平時想不想的倒是其次,主要是難得回來,這自然是高興的。
“沒事,有昊哥兒這孩子周全着,能出啥事,好得很。”
唐昊拉着團子的手,對他指着老爺子道:“團子,這是外曾祖父。”
團子揚起雪白的小臉兒,看着唐老爺子,一下子就漾出一抹帶着醉人酒窩的笑容,“外曾祖父,團子給您請安了。”
唐老爺子這幾年養活的好,倒是也沒見多大的老态,隻是銀發添了不少,家裏就隻有安兒那一個小子,如今見到粉雕玉琢的團子,自然是高興,而且他當了曾祖父,現在還是外曾祖父。
“哎哎哎,團子乖。”那表情是真的樂的合不攏嘴。
屋子裏,唐穎擦拭着手上的水珠從廚房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團子,她瞅着小家夥,問道:“哥,這就是團子啊?長這麽大了?”
唐昊摸着外甥的頭發,道:“這是姨母,過完年就四歲了,能不快嘛。”
“姨母好!”依舊是甜甜的聲音。
唐穎頓時被這一嗓子喊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反應慢半拍的回過神,然後在身上摸了摸,結果啥都沒有,随後道:“姨母現在身上沒有見面禮,等待會兒吃飯的時候再給你,外面冷,快點跟着舅舅進去吧,屋子裏可暖和了。”
這裏有地龍,和在京城用的鼎爐是不同的。
一家人進屋,唐老爺子讓唐武去老宅喊唐謙過來,中午一起在這裏吃飯,至于大房夫妻,這兩年一直都沒有過來,但是年夜飯的時候,卻還是在一起吃的。
或許是楊氏真的端起來了,讓大房夫婦變得不再那麽上頭撲臉的,他們估計也知道女兒現在完全靠不住,隻能靠着兒子兒媳,若是得罪了這倆人,連溫飽都解決不了。
唐武去的時候,楊蘭正在屋裏做衣裳,就剩下一點兒了,這是張氏送的綢子布料,給唐謙做的新年穿的。
“二叔,您咋過來了?”說完,瞧着唐武那高興的模樣,也一瞬間就領會過來,笑道:“二弟回來了吧?瞧您高興的。”
“是啊,剛回來,謙哥兒呢?中午你們過去一起吃飯,别忘了啊。”
“行,謙哥帶着安兒去山上了,等他回來我們就過去。”
唐武看看她,然後沉默片刻,又道:“讓你爹娘也一起過去吧。”
楊蘭的心裏突然覺得有點酸,但心裏卻是感激的。
笑着點點頭送走唐武,她回到屋子裏,看着那嶄新的寶藍色衣裳,眼眶泛紅。
公婆對二房的态度她很清楚,然而每次喊他們去吃飯的時候,總是要讓他們帶着公婆,其實和公婆在一起哪裏能吃的清閑,隻要他們在飯桌上,幾乎就沒有别人動筷子的地兒。
唐謙心裏也清楚,所以平時去吃飯的時候,他們一般是不會帶着唐文夫婦的,回來的時候張氏總會給他們帶回來一些熱騰騰的飯菜,都是剛做好的,而非剩菜剩飯。
不管别人咋說,也不管他們的性子咋樣,說到底都是一家人。
兩家是親兄弟,打斷骨頭連着筋,雖然分家了,卻也不能看着他們吃糠咽菜。
好在這兩年,楊氏也端起了這個家,算是管得住公婆二人不至于像以前那樣了。
最重要的是唐昊這幾年在京城待着,氣勢越來越盛,幾乎是看他們一眼,唐文夫婦就會收斂起那急三火四,誰也不顧的模樣。
她把還沒有做好的衣裳疊整齊放在針線籃子裏,換了一套幹淨整齊的衣裳,重新梳了梳頭發,然後來到上房。
“娘,二弟回來了,中午讓咱們一起去吃飯,等爹和謙哥回來,你們再一起過去,我先去幫忙做做飯。”
在大炕上撿豆子的陳氏一聽,這中午是有好飯了,也沒說啥,催着讓楊蘭走了。
香蓮和香影伺候着團子換了一套衣裳,就讓張氏帶着他去前院了。
唐家是不用下人的,故而除了吃飯休息的時候,她們兩人是不需要在身邊伺候的。
白雪和飛霜回來兩次,她們自然知道在唐家如何自處,無非就是除了吃飯和休息的時候,在自己的屋子裏待着,或者是去外面随便逛逛也是可以的。
冬天的桃花山也是很漂亮的,白雪皚皚之下有的時候還能抓到兔子和狍子之類的,而且有的時候唐昊還會帶着他們這些人去桃花山莊裏住着,那裏可是有湯池子的,泡一泡别提多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