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朝聽到聲音,從榻上起身,看到身邊唐敏正睡得很甜,也沒有打擾她,直接去了書房。
“怎麽回事?”
沈康道:“适才他們帶來消息,梁王暗中和平南王有書信來往。”
“哦?”裴錦朝挑眉,唇角的笑容變得陰冷起來,“消息可靠?”
“是,這是死士從梁王書房内搜到的密信。”
裴錦朝接過那厚厚的一沓信,大概有十幾封,裏面的内容讓他的表情變得隐晦起來,三皇伯并未把他的身份洩露出去,但是這封信裏面的内容也着實暴露了不少,哪怕沒有涉及到他,若是這件事被傳揚出去,三皇伯恐怕會有危險。
他起身走到鼎爐前,打開蓋子,将那些信全部都放進去,然後重新蓋上。
“劉英留不得,解決掉。”
沈康點點頭,“是!”
“梁王府知道内情的人,一個不留。”
“屬下明白。”
沈康轉身就出去交代了,而裴錦朝則站在鼎爐前,眼神有些冷冽。
劉氏家族果然是堕落了,沒關系,那是你們嫌自己的命長,想死還不簡單,他可以去送一程,讓他們走的悄無聲息,也察覺不到疼痛。
他和自家媳婦不同,不管對方如何的算計她,她的教養也做不出殺人的舉動,哪怕是讓下人去動手,估計也是絕對不會開口的。
但是這些都無所謂,誰敢招惹她,算計她,陷害她,都無所謂,他站在她的背後,自然會揮起屠刀,就看你的手段再下賤,嘴皮子再能嘚吧嘚,還比得上他的刀鋒利?
陽春三月,春暖花開,明将軍在初六這一日,帶着身邊的二百親兵,以及籌集了四分之三的糧草趕赴北境,而太後的身子也更加的羸弱。
不過,後宮卻在這時候傳出,于婉甯有了身孕。
太後纏綿病榻,太子巡視江北至今未歸,而如今再加上于婉甯有孕,皇後被這一連串的消息,也是炸的頭暈眼花,不出意外的病倒了。
讓人寒心的是,皇帝很幹脆的就把協理六宮的大權交給了宸妃,稍稍能看的明白的人都知道,這次恐怕就算是皇後身子好起來,這權勢也不一定能重新攥到手裏。
因爲宮内的風向突然轉變,唐敏不得不進宮去,好在現在不是太過緊要的時刻,裴錦朝也沒有拒絕她。
翊坤宮内,皇後裹着薄被,躺在錦榻上,臉色灰敗,看上去似乎瞬間老了好多,眼角的皺紋都格外的顯眼。
“娘娘,您這是何苦。”唐敏坐在旁邊的繡墩上,接過青檀遞上來的茶盞。
“本宮無礙,就是身子不太爽利,這些日子在壽康宮侍疾,再加上天氣反常,這才染了風寒,倒是你進宮做什麽,如今于婉甯有了身孕,小心被她給賴上。”
“她腹中的可是龍種,至少在不知道是公主還是皇子的時候,于婉甯不會用腹中的孩子冒險的,您還是多爲自己擔心一下吧,平日裏不知道好好休息,現在一病居然連中宮的權利都被分出去了。”
皇後苦笑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平日裏很少生病,誰料想居然來勢洶洶,現在本宮全身沒有力氣,就算是身子好了,估計也是要靜養一段日子的,這宮裏總是需要有人打點,宸妃……也算是一個有分寸的。”
“陛下可來看過娘娘?”她不太想談宸妃的事情。
“今兒早朝過後來過一趟,後來因爲前朝政務繁忙,就回去了,其實你能來陪本宮說說話,本宮這心裏也舒坦許多。”
把茶碗擱在旁邊的茶幾上,她輕聲道:“這段日子來,宮裏多事之秋,我也不方便來宮裏走動。先前去壽康宮,母後已經歇下了,今兒來探望完娘娘您,我就暫且先回去了,過兩日再來看您,您隻需要安心養身子就好。”
“如今六宮交給了宸妃打理,你還是少進宮的好,本宮的身子自己清楚,無非就是累的狠了,稍稍休息一段日子就會沒事的,宮裏不太平,你不用擔心。”
其實唐敏也不願意進宮,如今聽到皇後這般說,她也沒有拒絕,隻是說等着她身子好了再進宮。
之後陪着她說了一會兒話,瞧着她似乎有些困頓,這才起身告辭離開皇宮。
來到宮門前,看到裴錦朝正站在馬車前和一個男子說話,見到唐敏出來,他和那男子告别,然後扶着唐敏上了馬車。
“表哥,我有些累了。”她輕聲道。
“睡吧,到家我會抱你去休息的。”裴錦朝将她拉進懷裏,讓她躺在自己的身上,“其他的事情你都不需要管,隻要過你喜歡的日子就好,宮裏的事情也别擔心,皇後不會有事的。”
“……嗯!”她應聲然後緩緩的閉上眼。
既然表哥說皇後不會有事,那就必然不會有事的,哪怕以後失去後位,她至少也是能和太子一起生活的,隻是真的可惜了這個女子。
前半生享受了世間最頂尖的富貴,後半生就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
回到府裏,馬車直接駛進了二道門,裴錦朝抱着唐敏下車,然後就看到從對面過來的兒子,在他出聲的時候瞪了小團子一眼。
“小聲點,你娘累了。”
“哦!”團子如同一隻小貓一般,連腳步都放輕了,蹑手蹑腳的跟在父親身邊,和他一起把娘親送回房間。
團子看着娘親的模樣,仰頭看着爹爹問道:“爹爹,娘親怎麽了?”
裴錦朝彎下腰抱起兒子,擡手放下床幔,父子倆慢慢的走出去,順手将房門關上。
“你娘親累了,讓她睡一會兒,中午用午飯的時候再喊她起來,好些日子沒有教你寫字了,今兒要不要學?”
團子舉起小胳膊,高興的喊道:“要寫字,我會寫自己的名字哦。”
“那好,寫給爹爹看看,寫的好了,爹爹休沐的時候帶你去騎馬!”
“真的嗎?爹爹不要騙我。”
裴錦朝看着團子神采奕奕的眼神,笑道:“男子漢大丈夫……”
“……一言九鼎,這個我知道,舅舅說的。”
“是,一言九鼎,所以團子你也要做個一言九鼎的男子漢好吧?”懷裏這軟綿綿的一個小人兒,那可愛的小模樣,深深的酒窩,讓裴錦朝都醉了。
團子現在還小,也不知道父親這“一言九鼎”是什麽意思,但是他卻知道隻要父親說的,就一定是對的。
“團子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漢。”
父子倆在書房裏一直玩鬧到中午,那邊的香影過來說可以用午飯了,而這個時候唐敏已經醒了過來。
“娘親,您還累嗎?”團子從爹爹的懷裏出溜下地,小跑到唐敏面前看着她。
唐敏捏了捏兒子水嫩嫩的小臉,笑道:“娘沒事,讓團子擔心了。”
“嗯,我可擔心娘親了,爹爹說娘親累了,不讓我吵着娘親,我非常聽話。”
她被兒子這一本正經的小模樣逗得可樂,将他抱到椅子上,道:“知道你最乖,開始吃飯了。”
半個多月之後,陸家的人還沒有回來,但是另外有一道消息震驚全國上下。
梁王劉英在十天前被人暗殺在王府的書房中,對方的手法很是詭異,下手狠辣不說,現場也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
而王府中的世子爺被人用一把長劍釘死在床榻上,據聞梁王世子死的時候,全身,大概是正在臨幸自己的妾室,而那妾室也已經一命嗚呼。
短短一個晚上,梁王府的頂梁柱均被殺死,而且還是這般的無聲無息,如何不讓滿朝震驚,畢竟那可是堂堂王爺府邸,可是有府兵把守的,這絕對是駭人聽聞,也讓不少的高門大戶紛紛心驚膽戰,這王府都如此不經用,他們的府裏更别說了。
隻是後來官府發布布告,說梁王府内隻有王爺和世子被殺,其餘人等皆平安無事,而且府内的銀兩并無被盜的迹象,故而此次的事件系仇殺,很顯然是有人和梁王有仇。
然而知州衙門布告是發了,這兇手還是要找的,否則的話莫說京城裏有人催促,就是那梁王妃每日裏不斷的盯着他破案,這也是讓他寝食難安。
也不看看,你們梁王府八百府兵俱在,那兇徒在其中也是來去自如,你讓他這個根本就沒有身臨其境的知府能查出什麽來?
很顯然,肯定是你們平日裏太過嚣張跋扈,不知道得罪了誰,這才有此報,還不收斂一點,日日來他的知府衙門瞎鬧騰什麽,煩死了。
然而這些話,這個倒黴的知府也隻能在自己肚子裏轉幾圈然後消化掉,這兇徒還是要查。
隻是茫茫人海,對方又沒有留下任何證據,不用猜也知道那兇徒必定是深谙此道,這讓他這個悠閑了二三十年的人能查出什麽來?
而且在他管轄的地盤上,平日裏不過就是一些一目了然的小案子,就算是殺人案這也是很少見,如今一下子死了一個王爺。
哎喲喂,他真的不知道這是造了什麽孽,攤上這麽晦氣的事情。
隻是梁王府那邊,現在梁王和世子死了,你才想起還有一個知府,以前誰知道他呀。
且不說梁王府那邊的事情,裴錦朝這天卻獨自去了萬佛寺。
“辰钰,劉英是你殺的吧?”靜德大師坐在蒲團上看着佛經,表情并沒有任何的不悅。
若是他自小就是佛門弟子,或許還會申斥一下裴錦朝的行爲,然而生長在那樣的環境裏,他求得隻是自己的心靜罷了。
裴錦朝聞着房間内散發出來的檀香,那股味道真的有種讓人靜氣凝神的效果,雖然他從未動手殺過人,但是手上的血腥估計是這檀香也熏不掉的。
“我接到死士的密報,梁王劉英和平南王蕭克暗中勾結,若是不除掉他,恐怕我和三皇伯都有危險。”
靜德大師似乎也頗爲有些意外,他睜開眼看着窗外那蔥郁的青松,道:“當日我派去的人帶回來的話是說,他很幹脆的就答應了,不想卻是陽奉陰違。”
“嗯,從他的書房内搜出了十幾封密信,上面都是說的和平南王串聯的事情,其實劉英也有自己的心思,若是劉彥死了,這天下姓錢的是坐不順利的,而若是和他們聯合起來,劉英認爲自己的把握會很大,隻是錢淮安和蕭克豈是那麽好糊弄的人,若是錢淮安坐上那個位置,平南王或許會是從龍之功,若最後被劉英得手,錢家和蕭家勢必要被劉英給滅門,真是把那兩家當成傻子了,既然是劉家的子孫,就交給我來處理就是,死在别人手裏豈不是顯得皇族無能。”
靜德大師輕輕歎口氣,道:“如今大榮走到這個地步,你父王需要擔負大部分的責任。”
裴錦朝點點頭:“侄兒明白三皇伯的意思。”
若是當年父王應下皇祖父的話,承襲帝位,現在他的父王母妃不會死,朝中也不會是現在這副局面。
隻是若他沒有當初的死,哪裏會認識今生的唐敏。
如此看來,自父王當初推辭帝位的那一刻,他和唐敏的命運就已經産生了牽連,這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平南王那邊你别擔心,我已經派人去處理了,在一年之内,必然會将他的十萬大軍盡數掌控,京中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處理吧,如今看來,辰钰你終究是天命所歸,這就是命數。”
裴錦朝笑道:“哪裏是三皇伯說的這樣,若非因爲敏敏,我也不可能走的這麽順利。”
靜德大師并沒有詢問其中的緣由,自那日在裴府見到唐敏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女子的命格與衆不同,如今再聽到裴錦朝這般說,那必然是個非同一般的女子,那心性和氣度,母儀天下是完全不成問題的。
“娶妻當娶賢,帝王更是如此,否則的話後宮一亂,前朝必然也會跟着動蕩,你自來就懂事,我對你是放心的。”
說罷,他看着外面的天色道:“馬上就要中午了,在這裏一起用頓齋飯吧。”
“好!”
吃飯的時候,裴錦朝突然想起了關于和尚在很久之前是吃肉喝酒的,據敏敏的說法是曾經有一位皇帝下令禁止,如今看着眼前的齋飯,倒也是頗有一番趣味。
“萬佛寺的齋飯,三皇伯用的可還好?”
靜德大師呵呵笑道:“我算是半出家,不過這些年在佛門淨地待的時間久了,對外面的那個花花世界也不是那麽想念,比起普濟寺來說,萬佛寺的素燒雞還是要差一點的。”
這裏的素燒雞自然不是真正的雞肉,而是用豆腐做成的,吃起來頗爲有些勁道,而且也真正的有雞肉的味道。
而萬佛寺的齋飯比起皇家寺院的都要好,畢竟這裏是除了皇家寺院之外,盛京香火最鼎盛的,每日裏名門權貴車來人往,這裏的和尚也自然格外的用心。
“以後平定了,三皇伯就别在這裏了,您都這般年紀了,身邊還沒有一兒半女,若是有看得上的,可以收爲繼子,總歸是需要香火傳承的。”
“有你在,我還要什麽後代傳承,說到底都是劉氏血脈,我如今也已經年過六旬了,在這劉家來說,也是活的比較久的,再過繼子嗣,是喊我祖父還是父親?都不合适,我也沒有那個念想了。”
在這裏陪着靜德大師用過齋飯之後,裴錦朝就返回了盛京。
朝堂之上,就梁王之死,展開了激烈的讨論,就連堂堂王爺都被殺死在自家書房,而且現場還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這怎麽想怎麽詭異,但是也有一部人認爲,這完全就是熟人作案,否則的話根本不可能連殺劉英和其世子,這着實太過可怕。
若是兇徒真的是外人,這人的武功該有多高,能瞞過八百府兵不說,甚至殺完了王爺還能去另外的院子再悄無聲息的殺死世子,而且兩人的死亡時間幾近相同,不排除多人同時作案。
這殺人呐,而且還是去戒備森嚴的王府殺人,單人作案肯定是比群體作案曝光度要小得多,至少目标不明顯不是。
也有不少人聽聞,梁王妃每日都要去知府衙門盯着,你說這不是難爲人嘛,你們那府兵八百都奈何不得殺人兇手,人家一個知府,文弱書生能知道啥?純屬欺人太甚。
梁王那個人,朝中不少的官員都知道,平日裏就是喜歡頤指氣使,耀武揚威的,在他的封地上,若非這次兇案發生,很多人還真的忘記那邊居然有個知府衙門。
平時漠視人家,現在你家出事才想起人家,腦子沒病吧?
再說也沒有排除親屬作案,你說不定就是去賊喊捉賊呢?
一時間,群臣都是各抒己見,除了有限的那麽幾個人始終靜默不語,可是讓皇帝的頭都大了。
如今段雲逸沒有回來,能讓皇帝信任且還有本事的,還真的沒有誰了,這個時候他就更是厭惡痛恨錢淮安,有用的,得用的全部讓你給劃拉走了,留給朕的都是一些草包飯桶,害的但凡大榮朝有點芝麻綠豆的事兒,都是朕的這個得用的右相去處理,你倒好,在這裏給老子裝深沉,惡心誰啊?
想歸想,這件事還是要處理,這人選的問題,就讓他頭疼不已。
“着許進達徹查此案,退朝。”
他幹脆惱怒的揮了揮衣袖,起身就往後殿去了。
群臣看着就這般遁走的皇帝,也是大眼瞪小眼,他們也知道要讓許進達查案,但是這從何查起,萬一是親屬作案,這審問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沒有證據誰敢私自提審梁王府的人?您最起碼也要下一道聖旨啊。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可不是,真真是膽大包天。”
衆朝臣邊議論邊搖頭晃腦的往外走。
而裴錦朝也是一臉沉默的慢慢踱步走出大殿,卻在漢白玉的台階上站住。
“裴大人可是想到了什麽?”身後錢淮安的聲音響起。
裴錦朝回過神,沖着他行禮,然後道:“下官就是好奇,按理說王府應該是戒備森嚴,兇徒也着實有些本事,這王府都不太平,還有哪裏是安全的。”
“站得穩自然就安全。”錢淮安意味深長的說道:“對于梁王一事,裴大人有什麽高見?”
“這個倒是要讓相爺失望了,下官可不懂刑偵破案這一套,雖然平日裏也喜歡看一些雜書,卻也隻是書本上的功夫,若是人人看書都能練就一番破案的本事,那天底下的神探就要滿大街都是了,原來相爺想的是這個。”
錢淮安心裏也知道裴錦朝是個文弱書生,也不過就是随口一問罷了。
“陛下爲此愁眉不展,咱們做臣子的理應爲天子分憂。”
“話是如此,隻是這樣的事情不是應該交給刑部或者大理寺嗎?”
“這種事恐怕他們也是毫無頭緒的。”遠在千裏之外,而且死的這般悄無聲息,時間也過去很久,現場在已經被破壞,還怎麽查?
這起兇殺案,注定要成爲無頭公案,而梁王父子的死,也注定是要白死了。
裴錦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和錢淮安一起慢慢的走出皇宮,在宮門前各自上了馬車和轎子,一東一西。
鬼叔培養的死士,那是大榮朝頂尖的,若是想殺你,輕而易舉。
其實錢淮安哪怕在府裏安插再多的護衛也是無用,若是鬼叔出馬,總是千軍萬馬他也能來去自如,這雖然有些誇張,卻也說明了他真的很厲害。
隻是他還不能死,若是錢淮安一死,劉彥那邊誰來折騰,這不過就是牽制罷了,隻是他們兩人卻不自知。
有些事情,不是你殺一個人就可以解決的。
爲天子分憂?也虧得錢淮安能厚着臉皮說出這四個字,贻笑大方。
若是真的爲劉彥分憂,睿親王府就不會被滅門,明明都退出朝堂數年了,還依舊被他忌憚,劉彥那般性情的人,很乖戾,看似膽小,實則是個亡命之徒,他忌憚睿親王的實力,卻也離不開他的輔佐,後來卻被錢淮安給挑唆的,最終是對着睿親王府落下了屠刀,現在的錢淮安如日中天,劉彥莫可奈何,若是真的被劉彥尋到機會,恐怕錢家上下數百口,将會無一幸免。
劉彥的心裏住着一頭魔鬼!
回到家,他準備去書房處理一些事情,卻在走過前堂的時候,聽到一陣稚嫩的“嘿嘿哈哈”聲。
好奇之下,走過去一看,這小子居然在鬼叔的院子裏紮馬步。
“少主!”見到裴錦朝進來,鬼叔抱拳行禮。
而團子則是擡頭瞧着父親,笑道:“爹爹,我讓韓爺爺教我功夫。”
裴錦朝失笑:“你現在年紀還小,等過兩年你韓爺爺才能教你功夫。”
“每日讓孫少爺在屬下這裏紮半個時辰的馬步,一次很短的時間,不會對身子造成損害的。”
裴錦朝在這邊看了一會兒,可不是就很短的時間,一次不過就七八個呼吸的時間,這一天下來,純粹就是鬧着玩。
不過團子現在還小,偶爾多運動一下倒是對身子有好處,若是像培養死士那般,這小家夥估計是受不住,過兩年也不晚。
說是學功夫,在他瞧着就是鬼叔再陪着他玩鬧。
“爹爹,我是不是很厲害。”站起身,團子喘着氣,邊擦汗邊問道。
裴錦朝心裏都要笑抽了,他小的時候爲了學功夫那可是吃過大苦頭的,這才多大一會兒,他連兩口茶都沒有喝上。
不過慈父還是很給面子的點點頭,笑道:“厲害。”
得到父親的誇贊,團子少爺過來端起茶碗大口喝完,然後道:“我去找娘親。”
說罷,甩動着一雙小短腿就跑出去了。
鬼叔的眼神柔和,這些日子陪着孫少爺,每日裏聽着他喊自己韓爺爺,這種感覺簡直是不要再舒服了。
他是死士,天生見不得光,自小的教導就是這般,卻沒有想到到了這個歲數,居然還能活在太陽底下,每日裏就是擺弄花草,處理一下少主交代下來的事情,其餘的時間要麽連練拳腳,要麽就是陪着孫少爺在院子裏“胡鬧”,日子舒服的就算是明兒就死了,也心甘情願。
再說了,這位孫少爺可是未來的皇帝,被未來的皇帝喊一聲爺爺,這還不算是極大的榮耀?
“梁王的事情處理完了,洛王那邊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至于其他的幾位王,鬼叔也要盯緊了,如今我身邊的親人不算他們母子和爹娘,也隻剩下三皇伯一個人了,若是他再發生意外,以後九泉之下,我也沒法向父王交代。”
“少主放心就好,所有的藩王那邊全部都有咱們的人手,不會發生意外的。”
“段雲逸那邊怎樣?”
“段相那邊有些棘手,百姓的情緒也比較激動,不過畢竟是浸淫官場多年,段相還是能鎮得住場面的,而且他們身邊還有上鎮和下池暗中護衛,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至于太子,就有些讓人失望了,他提出的幾條意見都沒有被采納,而且也不利于穩固局勢。”
裴錦朝勾唇輕笑,黑眸中流光溢彩,“那是因爲以往的太子少師都是錢淮安的人,他怎麽可能把太子培養成下一個自己,而我也不會讓他成長起來的,他這輩子是投錯了胎。”
“之後少主準備如何處置他們母子?”劉彥不需要他們動手,錢淮安那邊也是不會讓這個外甥活着的,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管不顧,何況是别人家的孩子,而若是真的在乎,錢淮安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想當初他也不過就是小小的鴻胪寺少卿,自從錢太後成爲後宮之主,錢家就蟄伏在暗處,這也要歸功于當年的太皇太後和錢太後的母親是同鄉,而早已死去多年的錢老夫人當年也是頗爲有手段,否則如何能跳過那麽多的名門閨女,偏偏就選中了她。
自此因爲錢太後的關系,錢家滿門雞犬升天,這些年更是橫行大榮王朝,讓那些老牌的世家名門也是要乖乖的避其鋒芒。
睿親王府滅門之後的兩年内,死在錢淮安一手策劃下的朝臣和名門子弟,不知幾何,可見那錢淮安還真的是不怕遭報應。
想當年铮铮鐵骨的禮部尚書因外戚一事,上奏陛下,卻不料就在當晚,禮部尚書一家被滿門盡滅,無一活口,他的妻子和女兒也是被活生生的糟蹋死的,據前去查探消息的死士回來禀報,場面極其的血腥和暴力,比之他們死士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死士,隻殺人,從不會做哪些有辱死者的事情。
常年遊走在死亡邊緣的人,不相信那些死後的事情,或許是因爲見過的屍體太多,那種下三濫的手段他們也不屑爲之。
通過這件事可以想見,錢淮安手裏的人都是這等血腥暴戾之徒。
“就給他們一處府邸,安度餘生就是,怎麽說也是劉氏一族的後人。”裴錦朝漫不經心的道:“就算是我這邊放過了他們母子,錢淮安那邊卻容不得太子活命。他活着,對錢淮安的統治可是大不利的,隻因爲每每被人提起或者看到,都會想起他這個謀朝篡位的外戚是何等的無恥卑鄙。死人早晚會被人遺忘,活着才是他的一根心頭刺。”
“如今皇後也隻有太子這一個念想了,若是太子沒了,皇後估計也不會獨活的。”鬼叔沉吟道。
“嗯,因此錢淮安早就當做沒有皇後這個女兒了。”
鬧吧,鬧得厲害點也無所謂,他這邊很快就要準備萬全,到時候就把錢氏一黨,一網打盡。
京城的某處大宅内,一白衣女子靜靜的坐在閨閣的美人榻上。
她素白纖細的手掌,一手捏着棋子,一手拿着絲帕,擦拭完一顆就放在棋盤上,卻是自己在和自己對弈。
“小姐,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關明瀾聞聲看着站在門前的丫頭,道:“母親可說尋我何事?”
那丫頭搖搖頭,道:“奴婢不知。”
“告訴母親,我這就過去。”她低頭看着眼前的棋局,黑白雙方各不相讓,都想着要壓對方一頭,卻不料你來我往,最後隻争得筋疲力竭。
她對于自己的婚事自然是向往的,畢竟作爲妙齡少女,哪個女子不懷春。
她的夫君是相府的二公子,那位清風濯濯的錢瑾之,自己的婚事定下來的時候,她知道必定會讓盛京的名門千金羨煞。
然而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就在定親之後沒多久,他居然身邊就有了妾室,還是一個身份很普通的女子。
當時這個消息對她來說幾乎是晴天霹靂,她從未想過未來的夫君身邊能隻有自己一個女子,就好比爹娘的關系很是恩愛,但是府内還是有三個姨娘,隻是難道就不能等到他們成親之後再說嘛?他就當真一點都不考慮自己的感受?
沒有見到錢瑾之的時候,關明瀾對他就心生愛慕,曾經無意中得到他的一副墨寶,至今還珍藏在書房中,别人碰一下都不可。
如今即将成爲他的妻子,關明瀾的心裏有些虛浮。
讓貼身侍女伺候着她換了一套衣裳,就往關母的院子去了。
來到這裏之後,一眼就看到母親正在看着一套紅色的喜服,那是她的嫁衣,尋了京城裏最好的芳華閣做的,沒想到這麽快就送了過來。
“嬌兒,你來看看,這嫁衣你可滿意?”
關明瀾自然是滿意的,她衣櫃中都好幾件芳華閣的衣裳,每一件都很漂亮,這嫁衣自然也是如此。
布料是最好的杭綢,而上面的刺繡也是經過繡娘之手,做出來的蘇繡,精緻完美。
隻是……
知女莫若母,關母看到女兒的神态,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
擡頭看了眼身邊的嬷嬷,那嬷嬷了然帶着房中的下人退出去。
關母把女兒拉在自己身邊坐下,柔聲道:“嬌兒,娘知道你心裏有怨氣,但是這也怪那女子以性命相要挾,錢家是相府,臉面很重要,若是那女子當真在相府門前自缢,别人又該如何評價未來女婿?這件事你莫要擔心,前些日子,未來女婿讓他的奶娘給我透了底兒,那妾室也隻是放在屋子裏就好,以後必然是不會讓她有身孕的,所以二房的孩子都會是從你的腹中誕生出來,再說男子哪裏有守着一個女子過日子的,想想若是你來小日子或者有身孕的那十個月,你難道要讓你的夫君去養外室?”
“這個女兒自然是不願意的,母親,女兒也不是反對二公子納妾,隻是想着等女兒嫁進去之後也不晚,這樣的話女兒的顔面何存。”
“傻丫頭,不管他以後有幾個妾室,你始終都是二房的主母,女婿明言不喜庶出的子女,這已經是對你的承諾了,還有兩個多月你的婚期就到了,别整日裏愁眉不展的,不吉利,聽娘的話知道嗎?”
關明瀾這才點點頭,若是沒有庶出的子女,她的心情也就變得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