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還有一個猜測,在當初他死之前,明家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而死後如何,其實和他沒有太大的幹系。
但是唐敏更願意相信的是前者,後者不過就是她心底突然冒出的一個想法罷了。
比較陰暗,就忽略不計了。
“敏敏認識上面的字嗎?”裴錦朝好奇的問道。
“嗯!”唐敏點點頭,看着那首頁上的英文道:“我以前和你閑聊的時候,你是說起過很多種文字的嗎?這就是英文!就好比大榮的字和南疆以及北戎是不同的,同樣的道理。”
明陽也是被吓得不輕,他懷疑的看着唐敏,慎重的問道:“裴夫人真的認識上面的字?”
“認識!”唐敏對明陽道:“可否給我看看?”
“自然,裴夫人請!”明陽把書桌收拾幹淨,然後把手中的紙張按照順序平鋪在桌面上。
唐敏上前,仔細的看着上面的英文,雖然是用毛筆寫的,但是卻寫的非常的漂亮,很顯然那幾十年他的毛筆字已經練得極其純熟,至少比起唐敏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天一個地,雲泥之别。
她突然覺得有些幸運,幸虧當初是認真的學了英文,否則的話現在也和無字天書一般。
衆人視線不錯的看着唐敏,期間她還将這些紙張重新排列,很顯然這百年來,有人把順利給打亂了。
半個小時之後,她才擡起頭看着明陽,道:“這是大榮開國太祖劉熙辰留給當年跟着他打天下的明家先祖明浩光的一封遺書。”
明陽點點頭道:“不錯,先祖的名字确實叫明浩光。”
“其實也算不得是遺書,畢竟你的先祖看不懂,或者是太祖也是不希望你家先祖看明白,故而用了這種文字書寫。”唐敏把紙張按照順序整理起來,然後放進錦盒裏,“既然太祖不希望你們明家的人看到,那還是别知道了。”
“……!”明陽傻眼。
這當初不知道的時候,或許也沒有什麽想法,但是現在既然有人能夠解讀的出來,若是不弄個明白的話,豈不是讓人抓心撓肺的難受?
這裴夫人也當真是太會折磨人了。
“表哥想不想學這種語言文字啊?我平日裏可以教你,以後若是你想給我傳遞什麽消息的時候,也不怕别人知曉。”她看了看陸晟和周無極,笑道:“你們想學嗎?”
裴錦朝知道這姑娘又開始調皮了,明知道不說明信裏所說,明家上下都會着急,卻偏偏要吊着他們的胃口。
不過他從未告訴她太祖的名諱,而百年的時間了,真正知道太祖名諱的人也變得很稀少,除非是皇室衆人,每年年終祭奠的時候,後是帝王才能得見。
他是相信敏敏看得懂這遺書的内容的。
不過她有一句話說的沒錯。
既然太祖當初用任何人都看不懂的文字書寫,很顯然也是不指望甚至不希望他們看懂。
“簡單嗎?”裴錦朝覺得這個傳信的方式确實很不錯。
“對表哥這麽聰慧的人來說,應該是很簡單的。”不好意思,她家的表哥可是最強大腦,幾乎是過目不忘。
這讓曾經點燈熬夜被單詞語法的人來說,可是毀滅性的打擊。
“那好。”
唐敏扭了扭脖子,道:“既然看完了,那咱們就走了。”
“好!”
明陽看着他們結伴離開書房,慢慢的往外走,這差點沒急的跺腳。
“裴夫人,你真的就這麽走了?”
“不走難不成還要留在這裏過夜不成?”唐敏回頭看着他急切的表情,笑道:“這裏面的信息與你無關,現在明家的家主可是你的父親,若是想知道具體的内容,等着明将軍回朝再說吧。”
明陽無奈,他父親回來大概還要等一年!
“少将軍,就算你知道也沒用,你做不了主的。而且這封信的事情,希望在場的諸位切莫外傳,否則的話,我的安全恐怕就沒有保障了。”
“難道裏面真的是藏寶圖?”陸晟問道。
唐敏搖搖頭:“哪裏有什麽寶藏,就算當初真的有,這百年來估計也揮霍的差不多了,世子死了這條心吧。”
聽到不是寶藏,陸晟對那封信也就失去了興趣,至于說學習上面的文字,他可沒有時間,不過周無極這家夥估計會有興趣。
走到将軍府的大門,他們再次看到了那位于姑娘,見到他們出來,這位于姑娘就上前盈盈福身行禮。
而裴錦朝也是近距離的看到她,那雙眼睛确實像極了慧音,隻是再像也不是她。
“于姑娘還沒有回去?”劉芳華笑着問道。
于婉甯柔柔一笑:“這就準備回去了,隻是熏兒妹妹說讓小女在這裏等她一下。”
“這樣啊。”
唐敏則是在裴錦朝的攙扶下上了馬車,然後把兒子抱進來,等裴錦朝上來,她輕聲笑道:“那姑娘估計是看上表哥了。”
裴錦朝皺眉,“别亂說。”
“啧,你要相信女人的直覺!”唐敏看着懷裏睡得香甜的兒子,“這幾個男子裏面,表哥最年輕,而且相貌也最俊美。盛公子豔麗如妖,錢二公子溫潤如玉,表哥淡漠疏離,對很多女人來說,表哥這種人是最有魅力的,畢竟有征服的也不是隻有男人。”
像錢二公子那般性格的男子,隻能是男配,綽号“中央空調”。
做那個男人的妻子,想必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除非是被他真正的放在心上。
“敏敏!”
“啊?”她回過神就看到自家表哥那緊抿的薄唇,壓抑的眼神,不禁笑起來,“醋海翻騰起來了?我這是在誇表哥呢,小氣鬼。”
“那封信裏面說的是什麽?”
“對咱們來說或許是好事。”唐敏神秘一笑,“說是遺書有些不貼切,裏面不過是對明家太祖的感謝,以及将其奉爲兩世的知己,至于說是重要的事情其實并沒有,不過就類似于閑談,平日裏男人不好意思說的話,都寫在上面。另裏面還說了,他前世死于疾病,癌症,屬于不治之症。信的最末尾說的是,‘淩雲,能和你成爲好友,成爲知己,我死而無憾,若是有來世,還想和你做一輩子的好友’。”
裴錦朝點點頭,“淩雲是明家先祖的字。”
“可見,你們劉家的這位太祖是個性格比較含蓄的,或許就是生前閑來無事随意寫下來的。”
“你說的癌症是什麽?”
“是後來的一種疾病,在後期天花都隻是一種很容易的病症,癌症卻難以治愈,隻能靠着藥物延長壽命,無法根治。”
“厲害!”當下多少人都是聞天花而色變,幾乎是一個人得了天花,一個村子都要毀掉,生怕爆發開來。
回到府裏,折騰了一上午的唐敏全身疲倦,沐浴過後就歇下了。
之後唐敏就偶爾的得空教導裴錦朝英文,然而短短數日的時間,不論唐敏如何的變着法子讓他或說或寫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從來沒有難倒他的時候,甚至偶爾她說出一句簡單的英文,裴錦朝都能字正腔圓的說出來,分毫不差。
這讓唐敏頓時覺得生無可戀,當初她可是有多費勁,多痛苦隻有自己知道,而眼前的男人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
最強大腦?!
裴錦朝喜歡吸收新的知識,而且這還是他從未接觸到的領域,他也想看看當年太祖留給明家先祖的那封信裏面到底說了什麽。
比起他們劉氏子孫,百年前最了解太祖的恐怕就是那位明家先祖了吧,而他也贊同太祖的真知灼見,百多年來,明家依舊對大榮忠心耿耿。
又一年的八月十五,公婆從莊子上讓管事送來了新摘下來的花生,而唐敏則是讓人煮熟後,撥開花生放入鹽水中,等放置兩晚就可以做一道清淡的小菜。
裴府在這一年的中秋節,突然多了幾十個人,男女都有。
裴錦朝說這些人都是曾經效忠于睿親王府的死士,帶頭的一位鶴發童顔老者是鬼叔韓雲,而那四五十歲的女子則是青姨。
雖然唐敏的情報他們都已經掌控,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
相貌豔麗,氣質獨特,那慵懶的笑容和曾經的世子異曲同工。
“少主,這是要行動了嗎?”
“行動早就已經開始了,隻是未免發生意外,做的比較隐秘,這次也主要是想讓你們不再活在暗處,府裏現在比較穩定,但是京城的局勢有些緊張,鬼叔,府裏的安全就交給您了。”
“屬下明白,請少主放心。”雖然沒有說的明白,但是想必局勢真的已經開始洶湧起來。
“青姨,敏敏的安全就教給你了。”
劉曉青點點頭,“屬下明白,定不負少主信任。”
好在府邸足夠大,但是一下子添了二十多個人,還是有些擁堵。
“睿親王府現在還在嗎?”夜晚,沐浴過後的唐敏問道。
裴錦朝看着書點點頭,“在的,一直空置着,想要去看看嗎?”
“現在去多紮眼,等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的時候再說吧。”
“好!”裴錦朝笑着點點頭,這小媳婦果然不論什麽都思慮的很是周全。
好奇心誰都有,但是她的自制能力卻很強。
正因爲她是這樣的性子,裴錦朝也願意和她說很多的事情,後院也格外的放心,絲毫不會讓他在忙着自己的事情的時候分心。
這種信任感,曾經是從來都沒有過的,當年的慧音就從未讓他放心過。
或許有人還擔心,長得和慧音想象的于婉甯是否會被他放在心上。
他聽聞也隻是不屑一笑。
自認從不是一個得隴望蜀的人,莫說隻是一個有幾分像的于婉甯,就算是慧音真的活過來,他這輩子也要定了唐敏,隻要她一個。
或許曾經他對慧音疼愛關心居多,但是唐敏卻是他心神相交的人,這種情感,讓他無比的珍惜。
秋高氣爽,宮宴的日子也到了。
一家人在宮門前分開,唐敏領着團子,和在宮門前等着他們的馮明玉等人一起往後宮去,而裴錦朝則是和周無極等人往廣華殿去了。
這次的宮宴是皇後娘娘下的帖子,隻因爲今年宮裏新栽培的各色菊花均已盛開,而那桂香也開始四散飄開,實在的一副繁榮景象,再加上這兩年裏宮内也是雜事頗多,皇後娘娘也許久未曾舉辦賞花宴了。
唐敏和馮明玉等人在禦花園這邊分開,她先帶着團子去了壽康宮。
壽康宮裏比起别的寝宮,顯得很是甯靜,太後娘娘站在院中的廊下正在看着那一樹的海棠,遠遠的見到唐敏領着一個小人兒走過來,那笑容就溢開了。
“哀家可愛的小團子來了呀。”待團子走進,太後彎腰拉着團子的小手,那軟綿綿的手感,别提多舒服了。
“團子給太後娘娘請安。”小家夥仰着小臉兒,勢要用眼神萌化你。
“乖,哀家好着呢,就算不舒坦,看到你也沒事了。”逗了逗小團子,她看着唐敏道:“待會兒就把這孩子留在壽康宮吧,陪陪哀家。”
唐敏掩唇笑道:“您不嫌煩就帶着吧,女兒還能清閑一下。”
“不嫌煩,太子那孩子整日在東宮,要麽就是上書房,哀家這裏冷清着呢。中午午膳的時候過來陪哀家一起吧。”
“好哇,中午的時候皇後娘娘那邊肯定不少的命婦,吃是指定吃不好的,還是來母後這裏躲清閑。”
太後拉着團子,和唐敏走進大殿,然後讓青岚把點心端上來,“你這孩子,上次錢夫人進宮,說是給你送請柬,你愣是沒去,哀家還不了解你,能躲着就絕對不沖上去,隻是小敏,這皇城不比别的地方,雖說女子都是待在後宅,但是也關乎着男人在前朝的地位,你這樣一直不出去,你夫婿恐怕也很難融入到那些朝臣當中。”
“女兒也沒想着讓表哥封侯拜相的,能這樣平平安安的也好,再說了,有那去别人府裏強作歡笑的時候,還不如進宮來陪陪母後呢。”
太後教導着唐敏,卻被她給哄得心口兒發暖,也隻能作罷,至少她現在還活着,而那位裴大人現在也在教導太子,錢淮安也在她面前誇過裴錦朝,但是那表情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其實太後何嘗不明白,若是沒有她的壓制,恐怕錢家早就動手了,雖然她是錢家的女兒,可同樣可是劉家的媳婦,她或許對先帝沒有了太多的感情,兒子卻是從她腹中爬出來的,隻要兒子繼位,以後供奉牌位的時候自然有她一席之地,但若是錢家崛起了,她這一生又算什麽?對于錢家來說,她是外嫁女,根本就沒有入錢氏宗祠的道理。
隻是她何嘗放心的下,畢竟兩邊都不忍心,故而才有了現在的局面。
她弟弟的年紀也大了,雖然心思謀慮都很深,卻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故而若說這世上誰最盼望着她死,太後心裏明鏡一般。
隻是唯獨她的兒子心裏還是糊塗。
“也是難爲你了。”
“有什麽可爲難的,您對女兒好,女兒自然對您好,這不是人之常情嘛。”
她聞言确實深深的歎口氣,若是這是人之常情的話,爲何她的兒子卻始終無法明白。
若是他像太祖那般英明,他皇祖父那般有守成之才,她何至于把手伸向前朝,以至于病重時還要顧慮着前朝。
“團子,今兒在這裏陪着哀家玩可好?”她低頭看着身邊乖巧的吃着點心的小萌物。
團子擡頭看了眼娘親,娘親的眼神柔柔軟軟的,團子這才沖着太後點點頭,張開小嘴兒笑道:“團子願意。”
“乖。”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遞給他一塊兒水晶糕:“别吃太多,中午哀家還有很多好吃的給你呢。小敏,你也去皇後那裏吧,這裏有團子,你也别在這裏礙眼了。”
唐敏故作委屈的站起身,掩面道:“好哇,那女兒就走了,人人都說隔代親,果然沒錯。”
崔嬷嬷笑眯眯的把唐敏送出壽康宮,福身道:“公主走好。”
“嬷嬷,看着點兒母後,也看着點兒團子,别讓他們太鬧騰了,團子調皮的很,若是壓不住,就說我以後不帶他出去玩,他就安分了。”
崔嬷嬷含笑一一應下,“老奴知道了,公主您放心吧,小少爺這幾次進宮可是一直都很乖的。”
“那就好,我先走了。崔嬷嬷回去吧,外面畢竟也涼了。”
送走了唐敏之後,崔嬷嬷就回到殿内,然後還把唐敏的話學給了太後聽。
太後聽完,在團子的小臉上點了點,笑道:“你娘平日裏就這樣威脅你呀?”
團子眨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崔嬷嬷被他那可愛的小模樣弄得恨不得抱在懷裏揉揉,“小少爺,公主殿下走的時候說,若是您不聽話,就不帶你出去玩了。”
“聽話!”團子趕忙說道。
太後頓時就明白了,那小敏似乎就是用着方法來威脅這個小團子。
“小敏這孩子,居然能威脅咱們的小團子。”
“公主也是童心未泯。”崔嬷嬷在旁邊笑着附和。
“小孩子嘛,能笑能鬧就好。”
來到翊坤宮,拜見了皇後娘娘,然後在馮明玉幾個身邊坐下。
皇後看着唐敏一個人,笑着問道:“團子沒有來嗎?”
“在母後那邊,帶過來不方便,怎麽聽着皇後您巴不得來的是團子呢?”
“可不是,本宮看見團子比看到你親,昨兒天子就問本宮,今天團子進不進宮,來了也沒用不是,上午他可是要在上書房進學。”
“那就等到午膳吧,團子留在壽康宮陪着母後用膳。”
“行,待中午本宮讓太子過來。”
宮外的命婦依次進宮來,而嚴夫人進宮的時候帶着她的女兒嚴茵茵和外甥女于婉甯。
這兩個人姑娘的年紀差了兩歲,于婉甯的及笄禮也是在幾日後。
唐敏收到了嚴府的帖子,可是卻并沒有打算去,畢竟本來就不熟悉,去與不去也沒有什麽區别。
皇後娘娘看到于婉甯的時候,也是一陣兒的吃驚,心裏暗忖這姑娘長得還真有當年林慧音五分的好相貌。
“嚴夫人,這就是你的外甥女兒?”
嚴夫人趕忙起身笑着回道:“回娘娘,正是,隻是以前從未學過規矩,讓皇後娘娘見笑了。”
“本宮覺得這丫頭倒是規矩的很。”隻是一個丫頭罷了,說兩句也足夠,也不過就是場面話倒也沒誰是真正的放在心上的。
眼瞅着人都齊了,皇後站起身,招呼着衆人往胧月閣去了,那是一處湖心閣,四面通透,坐在裏面可以看到四周的美景,現在是中秋,天兒也不是多涼,倒也是一處賞景的最佳地。
拉着唐敏的手,兩人走在前面。
身後的衆多命婦再次感受到,不論是太後和皇後,對這位端慧公主當真是寵愛至極。
“前些日子你教我的那幾個動作,本宮每日早上都要做上幾遍,大半個月來,倒是覺得晚上睡眠好了很多,本來也想讓母後跟着一起的,倒是被她給直接駁斥了。”這駁斥很明顯不是怒火,否則的話皇後也不會是這種含笑的表情。
唐敏在前些日子教了皇後幾個瑜伽的動作,因爲做瑜伽的時候穿的衣裳很少,太後必然是不肯的。
“您還真是不死心呀,若是母後真的能說得通的話,當時我就教了,哪裏還用您再去說一遭。”
皇後嬌嗔的瞪了她一眼,“你倒是提前和本宮說一聲呀,害的本宮可是沒少讓母後念叨。”
“這幾個動作是什麽樣的,您還不知道呀,您願意去聽太後唠叨,我可攔不住你。”
“你這丫頭,居然就看着本宮不舒坦,今兒中午沒有你的飯菜。”
“你不說還好。”唐敏撓撓她的手心,然後俏皮的眨眨眼,“适才從壽康宮過來的時候母後說了,那邊管飯。”
皇後聞言,也是樂的笑個不停,“好好好,算你厲害。不過等午膳後,母後休息的時候,把團子抱到本宮這裏來玩玩。”
“行,聽您的。”
一路來到胧月閣,禦花園内花團錦簇,各色的菊花更是豔麗奪目,尤其是那紫色的菊花和綠色的,更是讓唐敏這個不怎麽喜歡花的人,也是看的啧啧稱奇。
胧月閣裏也是擺了不少的花卉,簇擁的菊花,豔麗的海棠,依舊開的嬌豔的牡丹,香氣四溢。
若不是四周通風,唐敏還真的有些待不下去了。
“喜歡什麽花就說聲,走的時候本宮讓内監給你送到府上。”
她左右看了看,道:“那走的時候,您就送我一盆綠菊,再給我兩株西府海棠和那蘭提花吧。”
“你居然還認識那蘭提花?”皇後笑道。
“表哥書房裏有各地的風物志,裏面有記載的,我瞧着上面說香氣最是濃郁,正好英國公府的少夫人會做香囊,讓她給我調配兩個香包,再送您一個,當做借花獻佛了。”
皇後眉眼看向那靜靜坐在左邊的一個小姑娘,恬靜雅緻,瞧着倒也很是心靜。
“盛少夫人可是别在這丫頭面前露巧,免得被她給惦記上。”
王氏趕忙站起身,微微福身行禮,聲音柔柔道:“能讓公主殿下喜歡,是妾身的榮幸。”
唐敏擡手招呼王氏過來,然後對身邊的馮明玉眨眨眼:“明玉姐,咱們仨擠一擠。”
馮明玉不喜的是溫宜罷了,如今溫宜死了,而現在整個英國公府都是這個怯生生的新婦當家,她還能給人家臉色看不成?
再說這姑娘瞧着就是個心眼兒好的,一碼歸一碼,故而唐敏一說,她就稍稍挪動了一下位置。
王氏心裏忐忑,畢竟今兒的位置可都是按照夫君官品定的,雖然她是英國公府的少夫人,但是夫家沒有官職,空有頭銜,是沒有做到唐敏身邊的資格的。
皇後瞧着她有些惶恐,笑道:“過來坐吧,小敏既然對你好,就不在乎那些規矩,這丫頭和本宮都沒那麽多規矩。”
既然皇後都發話了,王氏自然不再堅持,乖巧的來到唐敏和馮明玉的中間落了座。
至于王夫人和她的兩個女兒見此一幕,那臉上的表情可是差點端不住,本以爲盛家是龍潭虎穴,誰知道這丫頭過門沒幾日,那個口碑極差的婆婆死了,而且回門的時候和夫婿倒也是看着和諧,這讓兩個女兒差點沒念叨死她,如今更是因爲端慧公主的關系,入了皇後的眼,以後她還如何掌控這個丫頭。
“平日裏倒是和娘娘鬥兩句嘴,今兒當着這麽多夫人小姐的面兒,您可要把話留在午後沒人的時候再說,免得磨破了我的臉。”
“好,那就等午後再念叨你,當着團子的面兒。”
唐敏苦笑:“您是見面不落我兩下面子,吃不好睡不着的。”
衆人說了好一會兒,那邊青檀才上前來,說是歌舞已經準備好。
今兒有歌舞,有雜耍,都是宮裏尚樂署養的,專門爲宮廷各大禮儀準備的。
聽着那悅耳悠揚的琴聲,唐敏心裏羨慕的同時,卻也沒想着在跟着别人學,談的手指發麻,依舊會被表哥說成是彈棉花。
反倒是表哥彈琴,風姿雅然,如谪仙般讓人沉迷,尤其是琴聲更是時而雨落墜花,時而金戈鐵馬,琴藝精湛。
于婉甯時不時的會看一眼唐敏,心裏嫉妒的種子也在不斷的發酵。
别人和皇後說話都是規規矩矩的,而她卻能和皇後說的好似普通人家的姐妹那般随意,更是玩笑話說起來别人心靜膽顫,皇後卻笑得合不攏嘴,絲毫不會怪罪。
她的出身比唐敏不知道好多少,唐敏不過就是個莊戶人家的女兒,而她好歹也是富家千金,可是爲何落差如此的大,明明這個女人的年紀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就算她長得好看,可是自己的容貌何嘗就遜色于她了,如今一對比,她還在爲自己的婚事提心吊膽,她卻已經是當朝的四品大員的夫人,而且夫君還是那般姿容清隽的男子,憑什麽好事全部讓她給占着。
而且那王氏,如今也因爲她的原因,得到了皇後娘娘的青眼有加,憑什麽?
這讓她如何甘心。
“盛少夫人還會調制香料?”馮明玉看着王氏,這小姑娘倒也是氣運好的,若是溫宜還活着,指不定能活多久呢。
聽說剛過門沒半個月,就已經掌管整個國公府的中饋,遇到刁鑽的奴才,盛家公子還會幫襯着,如今倒也是在國公府站穩了腳跟。
這就是命,如今看着這姑娘,馮明玉倒是覺得有些喜歡,這般的乖巧,很難讓人讨厭的起來。
隻是瞥眼看看她的繼母和兩位繼室的姐姐,馮明玉微微皺起眉,還真的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不可能事事都順心順意。
好在盛公子也不是個無能的,否則在婆家安穩了,娘家那邊可要鬧騰了。
王氏輕輕的點頭,笑道:“我娘年輕的時候就喜歡調制香料,都是和她學的。”
“這樣啊,王夫人會調制香料曾經也是有所耳聞。”馮明玉點點頭。
“若是陸夫人喜歡的話,我可以爲您調制幾種。”
“好哇,味道别太濃,淡雅一點的就好。”
“嗯,正好我前些日子買了一些櫻花的香料,想必陸夫人您會喜歡。”
“喜歡,等調制好讓人說一聲,我讓府裏的人去取。”
王氏趕忙道:“沒關系的,我讓人給陸夫人送到府上就好。”
“那多麻煩呀。”
“不會,陸夫人喜歡我很開心。”
馮明玉瞧着她軟軟的模樣,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呀,不用這般得事事小心,遇到厲害的,你這樣還不得讓人吃了,現在有盛公子給你撐腰,一定要端起腰闆過日子,免得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給欺負了去。”
王氏感激的看了馮明玉一眼,低聲道:“是,謝謝陸夫人關心。”
外面,小黃門高亢的聲音突然響起來:“良妃娘娘到。”
話音落,就看到一襲藍色宮裝的良妃從外面進來。
胧月閣内除皇後外所有人,都起身向她行禮。
良妃擺擺手,笑着走過來,“臣妾來遲了,皇後娘娘恕罪。”
皇後指了指唐敏上首的位置,笑道:“昊兒病了,你能來就不錯了,趕緊坐吧。那孩子可好些了?”
“已經無礙,喝了太醫的藥,已經睡下了,臣妾讓琉璃她們幾個守着呢。”良妃坐下後,看到旁邊的唐敏,頓時就笑了:“還是娘娘心疼臣妾,居然讓臣妾和公主坐在一起。”
皇後笑着對唐敏說道:“自從那日在母後宮裏吃了你做的飯,每日請安都要和本宮說你做的飯菜好吃。”
“可不是,宮裏的這些飯菜雖然精緻,可是也吃了十幾年了,輪換着吃也已經有不知道多少遍了,還是公主的手巧。”
唐敏笑道:“倒是讓良妃娘娘惦記了,别的飯菜倒是不能做,不過若是吃烤鴨的話,下次進宮我給你們帶幾隻進來也好。”
“好哇,多謝公主了。”良妃笑的很是開懷,“昊兒很喜歡吃。”
“畢竟是油膩之物,三皇子年紀還小,不能經常吃,也不能吃太多,娘娘可要好好的看着才是。”
“好,謝公主美意。”
或許是自從那日吃過了唐敏做的飯菜,她倒是格外注意起這位公主殿下了。
而以往太後除了對皇後溫和,對宮裏的其他宮妃都是很不待見的,也因爲那日托了公主的福,初一十五向太後請安的時候,太後對她倒也能說上幾句溫聲的話來,這讓她别提多激動了。
其實這位公主真的很好相處,隻要你沒有壞心思,她倒是能和你說上幾句話的,但若是有目的的,倒是要吃閉門羹了。
反正在這宮裏有太後和皇後寵着,就算是宸妃見到這位公主都是要笑語盈盈,誰敢得罪。
最重要的是,和她說話很輕松,哪怕是聽着她和别人開兩句玩笑,你這心裏也舒坦,自從有了她,後宮的歡笑聲似乎就從來都不缺。
就端看太後和皇後的轉變就可以看得出來。
太後自不必說,身子骨一日比一日好,端端是看着皇後這邊,曾經如同怨婦一般,就是守着翊坤宮等着陛下偶爾露面垂青,這一年多似乎轉變了很多,每日裏過得很是舒心,陛下反倒去的時間比較多了。
初一十五是必然都回去的,以往珍妃在的時候,一年不踏足中宮也都是常事。
而且剛才的那句話,她分明是爲三皇子着想,這比對她好還要讓良妃感動。
“小敏喜歡聽什麽戲?”皇後拿着一本冊子問道。
“我倒是什麽都喜歡。”唐敏笑道。
這話自然是不假的,她的祖父祖母都喜歡聽戲,小的時候可是聽到大的,隻因爲那個時候父母工作忙,都是在祖父母家吃喝拉撒睡。
皇後随即就讓她選了幾出。
唐敏也沒有矯情,點了幾出瞧着頗爲喜慶的,然後外面的戲台上,就敲鑼打鼓的開始唱了起來。
而皇後時不時的看兩眼唐敏,見她盯着戲台,偶爾還會搖頭晃腦,偶爾手指還會随着外面的鑼鼓家什輕點幾下桌面,就知道她是真的喜歡聽。
随後她就情不自禁的笑了,想着自己還真是有毛病,這丫頭什麽時候勉強自己過,在她和母後面前,也是不懂得收斂心思。
也虧得是嫁給了疼愛她的裴大人,若是别的夫婿,指不定要多吃虧的,恐怕府裏有幾個妾室,都能讓她的日子過得不舒坦。
聽完了戲,之後看完了雜耍,衆位夫人就三五成群的去逛禦花園。
唐敏雖然年齡和盛少夫人相仿,但是卻并沒有多少的共同語言,反倒是和馮明玉幾個人能說到一起。
而且這位盛少夫人真的是面皮薄的很,稍稍說兩句打趣的話,就連漲紅着臉說不出話來。
看到這樣的性子,幾個人心裏再次感歎起來,幸虧溫宜死了,否則的話能不能捱的過三天都是兩難。
然而,本以爲再是舒服不過的一次宮宴,卻不料那邊一個小宮女跑了過來,唐敏認得她,這小宮女叫青雪,是青岚手裏的丫頭。
“公主殿下,小少爺不小心落水了。”
唐敏一聽,這顆心瞬間提了起來,連和在坐的招呼都沒有打,起身撩起衣裙就往小宮女說的方向沖過去。
等趕到的時候,團子正閉着眼,全身濕漉漉的,而太後則是已經讓人給他裹着衣裳,崔嬷嬷正抱着他往壽康宮的方向去。
“崔嬷嬷,團子怎麽樣?”她上前從崔嬷嬷手裏接過兒子,然後腳步不停的往壽康宮去。
崔嬷嬷畢竟上了年紀,這腿腳不利索,就算是唐敏抱着孩子,也依舊很快被甩開。
至于太後更是急的不輕,可是再急她也不能跑,這就是規矩和禮儀。
太後拍拍青岚的手道:“你快去幫幫小敏,哀家這裏有崔嬷嬷。”
青岚領命,跟着唐敏快要看不見的背影就沖了過去。
來到壽康宮,唐敏就把團子放到暖閣裏,看着他用力閉着眼睛,小臉兒冰涼,唐敏連猶豫也沒有,未免怕他被灌了水,在她胸口的位置就開始急救,這些在高中軍訓的時候都學過,雖然隻是毛皮,卻也能救濟。
按壓了幾下之後,團子隻是吐出很少的一點水,應該隻是落水之後昏迷了。
要麽就是受了驚吓暈過去,或者是被救上來的時間很快。
等青岚後腳進來的時候,太醫院也有兩位太醫沖了過來。
經過兩人仔細的診治,才說團子沒有什麽大礙,腹中的積水不多,隻是落水時被吓得昏過去了,好好的休息至多兩個時辰就能醒過來。
太醫走後,唐敏就讓人備了水,和青岚一起給他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就将他赤條條的包裹在錦被裏,放到了床上。
“青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壓着心裏的後怕和怒氣問身邊的青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