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兒子搖搖晃晃的走路,眼眶瞬間變得灼熱起來,撩袍蹲下身,伸出手臂,對那小團子道:“團子,過來爹爹這裏。”
看到熟悉的面孔,團子露出一抹可愛到爆炸的笑容,張着小嘴呵呵笑着往父親那邊去。
“嗲嗲……噗!”
唐敏和裴海強夫婦一聽,頓時忍不住掩唇笑出聲。
“這小子,話還說不利索。”裴海強笑的格外大聲。
而初次體會到爲人父的裴錦朝,聽到他模糊不清的聲音,雖然喊得“爹爹”不正确,卻依舊讓他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不利索也無妨,明年就沒有問題了。”瞧着顫巍巍走上前來的小子,裴錦朝将他抱起來,“敏敏,年後你準備一下,我要出一趟遠門。”
“我知道了。”唐敏點點頭。
而鄒氏一聽,問道:“朝哥兒,你要去哪裏?”
裴錦朝心裏無奈歎口氣,很多的事情敏敏從來都不會問,難道這就是母親和妻子的不同?
隻是他也明白,敏敏是相信她,畢竟她已經知道了自己太多的秘密。
“我要去一趟昭元山的普濟寺,來回大概半個月,娘别擔心我。”
“昭元山在什麽地方,遠不遠?”鄒氏還是擔心兒子。
“就在南直隸,我的身子爹娘别擔心,快馬加鞭也沒有問題的。”
兒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鄒氏也沒有繼續問,畢竟他現在已經在朝爲官,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接觸和了解的,這麽一問,不過就是擔心兒子在外面的諸多不便。
用過晚飯,裴錦朝就進去沐浴,唐敏則是在房裏哄着兒子。
現在團子已經斷奶,晚上也不會鬧騰,唐敏想着等夏天的時候,把這小子送到莊子上去住着,那個時候估計就走路很利索了。
裴錦朝出來之後,在鼎爐前烘幹身上的水分,上前來抱着兒子,道:“你去沐浴吧。”
“嗯!”
夜晚,兩人激情方歇,裴錦朝抱着她,道:“三皇叔如今在普濟寺清修,已經二十年了,這次我過去,也不是讓他出山,隻是想讓他給諸位藩王施加一下壓力。”
“我覺得太後還能活一兩年的。”唐敏雖然察覺到太後的身子不好,但是卻也絕對沒有說三五日就會仙逝的迹象,“而且表哥手裏應該也有人吧?”
“我手裏的人現在還不能動,藩王手裏都有死士,若是刺殺不成暴露了他們的身份,我這邊所有的計劃都會被打亂。”
“這樣啊。”果然,她對于朝政局勢根本就不懂,故而平日裏就很少問,但是有的時候她也會擔心,哪怕裴錦朝在朝中再如何的運籌帷幄,現在也不過就是太子講師,想要推翻前朝,那絕對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到底有多難,唐敏并沒有太走心。
“這件事你别太擔心,我一個人就可以應付的,曾經信得過的人還是有的,三皇叔就是一個。”
“你說的那位三皇叔到底是個什麽人?”那應該就是順帝的兄弟,而聽裴錦朝說,順帝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也就是嫡長子,那麽他的那位三皇叔到底是何許人也,隻要出面就能壓制住藩王。
“是個很好的人,以後有機會會介紹你認識的。”拍拍她光滑的背,輕聲道:“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戶部侍郎府,于婉甯看着房間内的燈燭,表情落寞而沉靜。
房門輕輕的推開,她的貼身女婢佩兒端着飯菜走進來。
“小姐,您這是怎麽了?”來到京城這一個多月,小姐似乎很不開心,夫人把小姐送入京城,就是希望小姐能尋到一個好人家,畢竟小姐的年紀也不小了。
于婉甯起身走到桌前坐下,看着眼前精緻的飯菜,其實于家也是富貴府邸,奈何隻有錢而無權勢,故而爹娘才将她送到京城,就是爲了讓她尋一樁門楣高的夫家,畢竟姨母真的是無法指望的上,而且府裏的表哥,看她的眼神,讓于婉甯格外的不喜和别扭,因此在府裏她輕易不會離開自己的院子。
“我沒事。”
佩兒伺候着她邊用飯變說道:“來之前,夫人交代過奴婢,定會護着小姐的,您哪方面都不比府裏的表小姐差,小姐您可千萬别擔心,而且姨奶奶對小姐也還是很不錯的。”
于婉甯低頭苦笑,“你這丫頭懂什麽,那是因爲我有利用價值,否則的話咱們在嚴府哪裏能待的下去。”
佩兒也不傻,她們主仆三人過來的時候,老爺和夫人可是給了他們不少的銀子,夫人家是南直隸有名的富商,後來嫁給了同樣是富家子弟的老爺,而姨奶奶卻相中了當時的知州嚴中宇,親姐妹卻不同命。
而今姨奶奶大概是得到了小姐送上的銀兩,所以才對小姐很是厚待,隻是小姐的模樣長得好看,以至于府裏的表少爺見到小姐都是一副色眯眯的樣子。
夫人可是交代過,絕對不給人家做妾,而且也給姨奶奶寫信,說是爲小姐尋覓一戶年輕有爲的青年才俊即可,官職也不必太高,可是姨奶奶似乎根本就沒有把夫人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上,大概是想靠着小姐再賺一筆吧。
“那小姐,咱們現在應該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咱們在京城人生地不熟,除了姨母就沒有人可以依靠了,就這樣回去的話,大嫂又要給我臉色看,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是,不過小姐吉人天相,定會有貴人相助的,普濟寺的圓德大師不就是這麽說的嘛。”
“希望如此吧。”
其實她心裏明白,若是她嫁的不如意或者是沒有幫到嚴家的話,姨母肯定是要讓她嫁給表哥的,畢竟于家的家産可絕對不會是小數目,她大姐出嫁的時候,可是有差不多兩萬兩的嫁妝,當時在南直隸也是很轟動的。
她不想被人利用,所以就隻能靠自己。
正月初六,是團子的周歲生日,周歲抓周,這可是重頭戲。
因爲裴錦朝第二日就要離開趕往南直隸,因此抓周也辦的并不鋪張,隻是請了平日裏相處的好的幾乎人家。
暖閣裏,唐敏抱着看着已經可以慢悠悠的走路的兒子,對馮明玉道:“年紀還太小,說話也不利索,喊爹娘都不标準。”
“這才剛滿周歲,你急什麽,忠兒也是在年前才喊利索了,孩子嘛,長得快,慢慢來。”
團子長得白白嫩嫩的,非常可愛,完全就是繼承了父母的長處。
裴錦朝已經是長得很不尋常了,真不敢相信,團子長大後會如何的出色,似乎已經不用多加猜測了,必定會迷倒盛京不知道多少閨閣千金。
“英國公府世子今年也要成親了,就在二月裏。”劉芳華撥開幾枚幹果,遞給身邊的小兒子。
“就這樣定下來了?”唐敏詫異,畢竟盛雲涵還是個很不錯的男子,至少在相貌上是和裴錦朝比肩的另外一種類型。
劉芳華點點頭,道:“聽說盛夫人的身子有些不好了,這次成親說白了也就是爲了沖喜。”
身子不好?唐敏就更加的不明白了,盛夫人那種性格和體型的人,怎麽就突然身子不好了?
“你也别亂想,她這種心思重的,不得病才稀奇呢,就希望這次她能别那麽折騰媳婦。”
“王二小姐這次嫁進盛家,也不知道是福是禍。”馮明玉感慨莫名。
“不管是福是禍,這都是王家自己争取來的,就希望他們到時候别後悔就是了,有時候富貴這東西,還是要有那個命才行。”劉芳華是郡主,雖然娘家衰敗,卻也有自己的驕傲,若不是有馮明玉,唐敏想要融入到她們的圈子,恐怕會很困難。
容秋婵呷了一口茶,輕聲道:“感覺現在宮裏的氣氛有些緊張,朗哥也隻是在大年夜的時候在家裏,其餘的時間都待在宮裏,一直到半夜才回來。”
“聽母親說,太後的身子也不是很好,現在似乎是個多事之秋。”馮明玉歎口氣,“不管如何,我們也就隻是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罷了,倒是你們在朝爲官的,恐怕會受到波及。”
“那都是上面的人之間的事情,和咱們其實沒有太大的幹系,隻是朗哥身爲禦前帶刀侍衛,恐怕會有些危險。”容秋婵心裏有些不安,但是食君之祿,焉能遇難而退。
再說李朗月的身份也退不得。
書房内,裴錦朝看着在場的幾個人,鄭重道:“接下來宮裏的局勢恐怕會有些緊張,你們幾位就極力打壓錢氏一黨,至于平南王那邊的事情交給我就好,隻要能分散了錢淮安的權勢,我就能讓平南王無法排遣一兵一卒進京。”
“你準備如何做?”陸晟看着他,然後看了眼屋子裏的幾個人,隻有周無極的表情有些慎重,“無極,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麽,隻是一切還未明朗,你心裏的想法,不得吐露半句。”
周無極溫和的眸子瞬間變得幽深起來,陸晟很聰慧,但是因爲性子實在不适合入朝爲官,他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故而一直都隻做着他的閑散世子,幾個人二十多年的交情,幾乎就是在幼年就玩鬧在一起,而陸晟對裴錦朝的态度,周無極一直都看在眼裏。
紫薇星暗淡,這就說明宮内将會發生巨變,而到底是何人的出現,才會出現這種情況,此時因爲陸晟的話,他才在心裏有了答案,隻是這個答案卻讓他遍體生寒。
他漆黑的瞳孔靜靜的看着裴錦朝,隻有他才明白自己的心裏此時是如何的驚恐和激動,“你,真的是他?”
裴錦朝微微點頭笑道:“是!”
他豁然站起身,讓在場的李朗月,蘇平雲和明陽,都紛紛面面相觑,不知道周無極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你真的是他”?
這個“他”到底是那個“他”?
“無極,你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蘇平雲問道。
而其他兩人也是點點頭,都想知道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周無極按捺心裏的激動,重新坐下後,道:“沒事,你們暫且還不需要知道。”
真的是世子爺,可是這怎麽可能。
不過陸晟應該很早就知道了,看來待今日回去之後,他需要和陸晟好好的談談。
外面,郭毅走了進來,畢恭畢敬道:“少爺,少奶奶那邊已經準備好了,讓您和幾位爺去正堂。”
陸晟站起身,笑道:“走吧,團子要抓周了,你都準備了什麽?”
裴錦朝請幾個人往正堂去,邊走邊道:“不過是一些尋常的物件。”
小孩子而已,現在團子還不懂事,看到喜歡的自然就會去抓,後期的教導才是最重要的。
他自出生就背負着整個大榮的興衰責任,還有他母親的願望,若是成功的早,前期他會輔導他幾年,之後自然有前朝的文武百官輔佐。
來到正堂,團子正穿着兔耳朵的連帽衣,福氣團團的坐在桌子上,在他面前還擺放着不少的物件,文房四寶,書本,珠寶玉器,武器等擺了十幾件。
鄒氏看到兒子進來,招呼他上前道:“團子要抓周了,你快點過來。”
“來了!”裴錦朝走上前,看着桌上的肉團子,笑道:“小子,你看上什麽了?”
團子似懂非懂的看着身邊的人,這圍的慢慢的,到底是要做什麽?
他團子少爺可是個有品位的,别把他當做稀罕物盯着好不好。
“嗲嗲……”他磨蹭着小屁股,在面前的一堆物件裏擺弄,摸摸這個,碰碰那個,最後拿起那把鑲嵌着藍寶石的匕首,“介個……”
“哎喲,咱們的小團子以後想做大将軍還是大俠呀?”馮明玉笑呵呵的說道:“這小子,一看就是個有主見的。”
裴錦朝伸手把兒子抱在懷裏,輕聲道:“那就選擇武力吧,以後爹會給你請最好的武術師傅,爹和娘都沒有武功,以後你要保護爹娘才好。”
“啊!”小家夥看到父親的笑容,也是樂的手舞足蹈。
而周無極聽聞,卻是深深的蹙起眉頭,他瞥眼看着陸晟,想要說什麽。
陸晟卻微微搖頭,“回去再說。”
中午的飯桌上,裴錦朝對他們道:“如今宮裏那位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她若是不在,就壓制不住錢氏一黨,所以在這段時間,咱們要抓緊時間,早日讓咱們這邊有能夠和他們抗衡的力量,如今六部之中,隻有戶部是這邊的人,兵部,刑部和禮部都是中立,這點可以先别管,首先要把吏部尚書拉下馬,這是一個比之戶部來說都重要的位置,具體的事宜段雲逸那邊會處理,周大人你和朝中的幾位大人務必要助他一臂之力,隻要吏部尚書唐炳山落馬,六部之中就隻餘下一個冷清的工部,宮裏有李大人和袁督軍,咱們就有了和錢氏一黨對峙的底氣。”
裴海強聽不懂這些,事實上這些官職他也是聽得頭暈目眩,隻能低着頭自己一個人吃着飯。
而周無極知道裴錦朝的身份,點點頭沒有異議。
其他三人眼見着周無極的态度突然之間變了,再吃頓也應該感覺得到,裴錦朝的身份不簡單,但是再不簡單,他們也不會想到眼前的青年就是當年的劉璟。
用過午飯之後,他們一行人就告辭離開。
裴錦朝送他們到影壁,看着周無極道:“周大人,現在是多事之秋,還望萬事謹慎小心。”
周無極回頭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鄭重的點點頭,道:“裴大人放心吧,我明白。”
四輛馬車依次駛出三喜胡同,李朗月掀開車簾對旁邊的馬車道:“無極,你是不是應該和咱們說清楚?”
後面的明陽也掀開車簾,那眼神和李朗月一樣。
周無極在馬車裏歎口氣,然後在妻子疑惑的神情之中掀開車簾,對他們三個人道:“這件事有些難以說的清楚,不過你們應該以後會明白的,那個時候你們就明白我的意思了,不能說,說不得。”
“嘿,咱們這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居然還來這一套,簡直就是豈有此理。”明陽氣呼呼的說罷,放下車簾沒有再問。
生氣倒是不至于,隻是心裏覺得有些悶,但是周無極不想說的話,他們是無論如何都撬不開嘴的,隻能作罷。
周無極看着溫玉嬌,拍拍她的手輕聲道:“嬌兒你先自己回府,我還要去趟陸府。”
溫玉嬌點點頭,笑道:“那我在前面搭乘明府的馬車,子恒别擔心我。”
“不用,我直接去陸晟的車上,回去的時候讓他的馬車送我回去。”
“也好。”
在路口,周無極下了馬車,目送着溫玉嬌乘坐馬車離開,轉而坐上了陸晟這邊。
來到陸府,兩人就直接去了書房。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有些急不可耐,這根本就不是他的性格,很顯然他是真的很迫切想知道裴錦朝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十年前,他死亡之後沒多久,就在裴莊重生了,轉世重生!”陸晟看到因爲自己的話,周無極變得有些傻眼,哭笑道:“别說你不信,睿親王府被滅門的幾個月後我收到他的信,當初也是不相信的,但是他身邊有沈健和沈康,這是當初他身邊的死士,知道這兩個人的存在隻有極少數人,我就是其中一個,你不用懷疑,我說的都是真的,信與不信你自己決定。”
“既然十年前重生的,爲何他一直沒有回來?若是他回來的話,睿親王府或許可以免于災難。”周無極扼腕,若是睿親王府還在,哪裏還有錢氏一黨崛起的可能。
“他的那具身體自出生就纏綿病榻,前兩年都是在床榻上度過的,一直修養了兩年才稍稍回府了元氣,這件事你以爲他會好受?死的可都是他至親的人。”陸晟的語氣也變得有些憤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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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開了五個多小時車,累慘,不過這幾日的三場婚宴結束,明天開始恢複萬更,就醬嬸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