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當年對母親也是極爲苛刻,那是因爲母親的出身不高,當年是父親和祖父祖母鬧到差點斷絕關系換來的,或許從當初父親決定娶母親的時候,母親在這個家裏就是個尴尬的存在。
後來好不容易熬到祖母過世,祖父也常年住在萬佛寺裏清修,母親才開始逐漸變了,變得嚴厲,勢力,苛刻,甚至稱得上是惡毒。
她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别的同齡的姑娘這個年紀都已經做娘親了,她卻因爲母親的關系,至今小姑獨處,在盛京就算她長得漂亮,别人一聽是英國公府的姑娘,也是不願意娶回去的,誰也不願意有她母親那樣的嶽母。
至于大哥,愛怎樣就怎樣吧,反正不是她能幹涉的了的。
既然别的路子都不行,隻有在明年的選秀做文章,她就不信,母親還能去找皇上的麻煩。
轉眼間,仁和十五年春節來臨,裴府上下在這天都起了一個大早。
鄒氏穿戴整齊之後,取來一件衣裳給了裴海強。
“穿這件,小敏給咱們都做了新衣裳,就連府裏的下人過年也是兩件。”
瞧着妻子手裏這件藏青色的長衫,料子自然是非常好的,衣裳袖口,領口和下擺的位置都繡着花樣,麥穗狀的,如同小波浪一般,很考究。
他穿上之後,伸了伸胳膊,對妻子道:“真合身。”
鄒氏瞧着丈夫穿上這件衣裳,變得精神多了,看上去确實像個大老爺的樣子,果然是人靠衣裝。
“前些日子我把你的尺寸和小敏說了,這衣裳是她連日讓繡房的人做的。”上前幫着他整理了一下衣領,打趣道:“這樣才像一個大老爺的樣子。”
裴海強被媳婦說的不好意思起來,黝黑的臉也泛了紅,“啥大老爺啊,咱們就是地地道道的莊戶人家。”
“你說的有理。”嗔怪的瞪了丈夫一眼,兩人這才準備出門,“等下,我拿東西。”
臨跨出門的時候,鄒氏想到了什麽,回身從屋子裏的箱子裏取出一個荷包,“給小輩們準備的壓歲錢兒。”
“孩子都多大了,哪裏還要壓歲錢,那倆孩子現在可不缺你這點。”裴海強打擊道。
“你懂啥。”鄒氏瞪了丈夫一眼,“這圖的是個吉利,誰在乎錢多錢少。”
兩人一走出房門,院子裏的丫頭婆子小厮就紛紛請安道喜,鄒氏笑呵呵的看着衆人道:“可從少夫人那裏領了賞錢了?”
“謝夫人惦念着,都已經領到了賞錢。”
“大過年的都跟着熱鬧熱鬧,晚上讓廚房多做點好吃的,你們也不容易。”鄒氏慢悠悠的往外走。
衆人心裏嘀咕:以前确實很不容易,但是在裴府卻舒服的多,下人的院落都有地龍,晚上睡覺别提多舒服了,而卻沒有大事也不用起早貪黑的忙活,不用忍受當家主母的磋磨和訓斥,隻要不犯錯,偶爾偷個閑主子也不會責打,月錢多,賞錢也多,衣裳和吃食都比别人家的要好,能不好嘛,他們可是想在這裏好好做,免得被主子挑出大錯趕出去,
“爹娘,敏兒給你們拜年了。”唐敏看到他們兩人走過來,趕忙上前福身行禮,那精緻的小臉兒上挂着甜美的笑容,看的人心口都變得明媚起來。
“這孩子,瞧瞧這大規矩。”鄒氏上前扶起唐敏,拉着她的手往屋子裏走,“朝哥兒呢?”
“表哥正在書房裏忙呢,帶回早飯的時候就過來了,爹娘,咱們先進屋吧,待會兒府裏的人要給您二老請安拜年呢。”
“這喜錢不是都已經給了嗎?咋還拜年啊。”
“自然是要拜年的,你們兩位可是咱們府裏最尊貴的呢。”唐敏笑嘻嘻的讓兩人在上面坐下,然後站在鄒氏旁邊,外面的下人一的進來。
看着眼前穿着嶄新的姑娘小夥子,兩位老人都變得更加有精氣神了。
“今天是年三十,晚上讓你們少奶奶給你們多添幾個菜,都樂呵樂呵。”
“是,多謝夫人。”
等下人們回府秩序之後,裴錦朝從外面進來。
“爹娘,給您二老拜年了。”裴錦朝今日一身華貴的紫色長袍,進來時還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風,在他旁邊,唐昊那張小臉兒,也被冷風吹得紅撲撲的。
“好好好,昊兒過來給舅母看看,瞧瞧這小臉兒凍得,冷不冷?”抱着唐昊的小身子,除了小臉有點涼,手倒是熱乎乎的好似小暖爐,她這才放下心來,“出門要多穿點,這大過年的,可不興生病。”
“知道了,舅母,這大氅很暖和的,大姐讓人給我做的。”唐昊驕傲的看着鄒氏,眼裏的笑意濃郁的讓人瞧着也歡喜。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先吃飯吧,吃完飯還要忙呢。”唐敏吩咐香草開飯。
這時,郭毅領着兩個人走了進來,“少爺,孫大夫回來了。”
“開早飯了?看來老頭子我回來的正是時候。”孫老離開了一個多月,這次回來看上有些風塵仆仆的感覺,而且那頭發也有些亂,體态也似乎消瘦了一些,不知道在外面經曆了什麽。
裴錦朝一看,就知道這次孫老出去必然是發生了什麽,不過也沒有在這個時候問,而是對孫老道:“孫老,這是我爹娘,爹娘,這就是我和你們說的醫術很高明的孫大夫。”
而這對老實的夫妻一聽這話,頓時都激動起來,看着孫老的眼神,幾乎比看到多年未見的親人都要激動。
“原來是孫大夫,您快請坐。”裴海強起身招呼孫老在飯桌前坐下,“來的時候就聽小敏說起您的事情了,我這個兒子自小身子就弱,能有您幫忙,我們夫妻真是感激不盡。”
“裴老爺不用這麽客氣,我和裴公子一見如故,再加上也對他的病感興趣,這才厚着臉皮在府裏混口吃的。”
“若是孫大夫能治好我兒子的病,别說在府裏吃喝,就是讓我們養活您一輩子,我們也願意。”鄒氏很幹脆的說道。
這句話倒是讓孫老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剛才隻是說玩笑話而已,對方的反應也太大了。
瞧着自家爹娘這激動的神情,裴錦朝無奈的笑着走過來坐下。
“好了,以後都是一家人,不用這樣的,着人開飯吧。”
飯桌上,鄒氏不斷的問孫老自己兒子的身體,得到孫老說裴錦朝能活到七老八十的答案後,鄒氏這才放心了。
用過早飯之後,唐敏就在府裏指揮着家裏的下人忙活,最主要的就是爲晚上的年夜飯以及在小佛堂守夜做準備。
前兩日,裴錦朝做好了裴家三代祖宗的牌位,在往上他就不知道裴家的老祖宗叫什麽了。
“聖旨到!”外面,一道高亢的聲音穿透衆人的耳膜。
“……啥?聖旨?”裴海強夫婦正在屋子裏和孫老說話,聽到外面的聲音,兩個人全部都愣住了。
這聖旨是什麽玩意兒他們就算是再笨也知道是什麽意思,隻是咋聖旨到了他們家了?
孫老捋着胡須笑呵呵的對兩人道:“我就暫且避一避,既然來了聖旨,你們兩人也要一起出去的。”
“哦,嗯!”夫妻倆面面相觑,心髒跳動的厲害,生怕有什麽災難落到他們家裏。
孫老似乎是察覺到兩人的緊張,笑道:“别擔心,應該不是壞事,大概是皇上的賞賜吧。”
聽說不是壞事,這夫妻倆才算是松了一口氣,然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趕緊出去了。
外面,傳旨的是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常福,見到唐敏打了一個千兒,笑的一臉燦爛:“咱家給公主拜年了。”
“公公客氣了。”唐敏側身受了一個半禮。
待裴海強夫婦出來,一家人跪在院中,然後就是常福那冗長的高亢聲音,旨意中都是一些賞賜,還言曰大部分都是太後賞賜下來的。
裴錦朝和唐敏低頭斂眉,靜靜的聽着那些賞賜下來的東西,有貢品的綢緞,也有新鮮的瓜果,還有一些珠寶玉器,極其的華貴精美。
好一會兒,常福才停下聲音,上前把聖旨遞給唐敏,“公主您快請起,天兒冷,别傷了身子。”
唐敏站起身,從香草的手裏取過封紅,遞給常福,“大過年的,還要勞煩公公走一趟,這點心意您帶回去,買些酒暖暖身子。”
常福也沒有拒絕,這都是一些明面上的規矩了,陛下自然很清楚,本來這旨意太後想讓許崇來的,結果被陛下搶先一步。
“咱家多謝公主,裴大人,咱家還要回去伺候陛下,這就先回宮了。臨來之前,太後還差人給咱家帶了話兒,說是過完年之後,讓公主您進宮陪陪她老人家。”
“這是自然的,辛苦公公了。”
“應當的,公主,裴大人請留步。”
送走常福,唐敏看着那十幾個托盤和箱子,對香影道:“清點後,送到庫房去吧。”
“是,少夫人。”
香影讓人帶着賞賜離開了,而裴海強夫婦這個時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可是吓得我不輕,還以爲出啥事了呢。”
唐敏上前安慰着鄒氏,“表哥是個好臣子,陛下心裏看的真真兒的,哪裏能出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外面冷,爹娘快進屋暖和着吧。”
“我在這裏幫幫你。”鄒氏閑不住,想找點事情做。
唐敏哪裏肯,家裏的事情她也隻是動動嘴,自然有下人做。
“娘還是回去坐着吧,我在這裏吩咐幾句就可以了。”
廚房裏,唐敏看着翠紅如今俨然有一副大廚的樣子,那菜切的精緻,翻炒的也很是漂亮,以後就算是離了裴府,也是可以做個賢妻良母的。
“少夫人,你讓準備的魚是不是都腌漬好了?”翠紅端着一盆切段的海魚走上前,這種海魚很少,至少在京城賣的都很少,所以吃的人似乎并不是很多,比起現代那海鮮市場上琳琅滿目的海鮮品種,在古代匮乏的同時,也讓很多人看到那與平時所見到的魚不同而很少食用。
這是幾條帶魚,個頭很大,但是因爲長得怪異,也是翠紅前兩天出門去采購的時候,因爲買的數量多,店主給添的尾巴。
本來翠紅想着這魚這般吓人,給添上能做什麽?誰敢吃呀?
結果少夫人看到之後,居然讓她切段然後腌漬起來。
看着腌漬好的魚,唐敏取來了雞蛋和面粉,雞蛋攪拌均勻,讓翠紅在旁邊熱了油鍋。
“這種魚還是很好吃的,它叫帶魚,可能是偶然間漁夫從海裏捕撈上來的,這種魚在淺海不多見,大概是意外吧。以後遇到可以買回來,先腌漬,然後用面粉全部包裹均勻,之後過上雞蛋液,在放入油鍋裏煎炸,直至兩面炸至金黃,然後放到一邊慢慢的煎熟就可以了。”
唐敏邊說邊演示,等那一段兒魚出鍋之後,香味撲鼻,那一段兒被炸的金黃的片狀,瞧着就讓人有食欲。
她先把煎好的幾塊裝在盤子裏,分别遞給廚房裏的這四個人,笑道:“嘗嘗?”
“夫人,哪裏有先讓奴婢們吃的。”她們趕忙拒絕。
“沒事的,這裏不是還有很多?這種魚還有别的做法,可惜的是這是第一次見到。”她語氣頗爲遺憾。
翠紅夾起那塊煎魚,放在嘴裏輕輕的咬了一口,表面香脆,裏面鮮美,真是特别的好吃。
瞧着四個人那滿足的表情,唐敏滿意的笑了,“是不是很好吃?”
“嗯,沒想到這魚瞧着吓人,做出來居然這麽鮮美,少夫人您真厲害。”翠紅贊歎的看着唐敏,眼神裏崇拜的情緒流露出來。
“慢慢來你們也會很厲害的,午飯繼續做吧,今兒中午和晚上你們也添幾道菜,雞鴨肉别舍不得,今天可是辭舊迎新的好日子,别拘着。”
“是,那奴婢就不客氣了,少夫人可别心疼。”翠紅嬌俏的說道。
唐敏失笑,“若是心疼,你能把早上我賞你的十兩銀子給我?”
“啊?那可是少夫人您賞給奴婢的。”翠紅捂着嘴笑的開懷,“您放心吧,今兒奴婢保證給府裏的人做很多好吃的,不給少爺和少夫人省着的。”
她這一上午就在府裏四處忙活着,一直到午飯的時候,才輕松下來。
當那盤煎魚上桌,家裏人似乎也不奇怪,畢竟以前她把蔬菜都能煎着吃。
隻是等衆人要開那面衣後,發現裏面居然是扁平的魚肉。
“小敏,這是啥?”鄒氏問道,這味道很鮮美,表皮炸的金黃香脆。
“這是海魚,前兩天翠紅出門采購的時候,别人給的,我自己琢磨着做出來的,好吃嗎?”
“好吃是好吃,就是看着樣子有些怪怪的。”身子是扁的,而且現在切成一段一段的,那原先是不是很長?那得多醜?
唐敏夾起一塊遞給裴錦朝,笑道:“慢點,這裏面的刺不少。别看長得不好看,但是肉質鮮美,比淡水魚要好吃的多。可惜的是咱們大榮還沒有能力築造大的漁船,否則的話還會有更多好吃的海魚呢,海裏面還有很大的蝦子……”唐敏伸手比劃了一下,“大概有這麽大的。”
鄒氏一見那比劃的手勢,也是詫異的張大嘴巴,“真的有那麽大?”
“……嗯!”她發現裴錦朝看着自己的眼神帶着淺淺的笑容,心裏一個激凸,然後笑道:“我猜的,娘您想啊,就連這麽大的魚都有了,再大的蝦子也是有可能的。”
說罷,她心裏一陣懊惱,突然見到在古代很少見的帶魚,讓她有些放松了警惕,看來以後不能如此沒心眼了,裴錦朝說不得能看出一點什麽來,到時候她到底是解釋還是用謊言瞞過去?
其實哪一種方式她都不願意嘗試。
随後,午飯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回到房裏,裴錦朝很明顯的察覺到,小妻子連和自己對視的勇氣似乎都沒有了。
他幾次追随着她的視線,卻總被她以某種看似很合理的理由轉移開,這讓他哭笑不得。
“敏敏!”他清潤的嗓音在唐敏的身後響起,吓得唐敏全身一個哆嗦,回頭看着依舊俊美含笑的男人,她表情很鎮定的問道:“表哥,什麽事?”
“你不用緊張,人都是有秘密的,隻要你不說,我是不會問的。”
“……表哥,謝謝你的理解。”她沒想到這個男人說話居然這麽直接,讓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看着眼前聰慧的小妻子突然變得有些傻乎乎的,他憐愛的低頭在她唇畔上輕輕的親了一口,“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和你說清楚,而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我知道。”她知道他是重生的,甚至還認爲,裴錦朝看自己也是重生的,畢竟他曾經見過唐敏,哪怕接觸的不多,這個男人應該也會仔細的觀察一個人,不過這件事她真的不打算說出來,因爲她害怕,害怕自己會被當做異類,和他完全不同的異類。
“表哥今晚也要陪着爹一起守夜嗎?”
“嗯,不過你和娘就早些歇着吧,明兒你不是要進宮?”
身爲翰林院編撰,是天子近臣,裴錦朝是有資格進宮參加宮宴的,隻是他卻和陛下說他的身子不好,不能喝酒,故而請了辭。
聽他的意思是說,當時陛下一聽,頓時“關切”的很,還請太醫親自給他診脈,得到的答案和孫老以及那位錢瑾之請來的大夫診斷的一樣,皇上這才讓他可以在府裏休息,不用進宮去。
“他現在是可以放心了,一個自出生就湯藥不斷的朝臣,能掀起什麽大浪。”
這是裴錦朝當時對她說的話。
不過若是真的這樣,唐敏至少可以放心,不管他要謀多大的事情,隻要最開始不被盯上就可以,否則如何在背後發展實力。
“明天進宮,中午大概我就回不來了,表哥應該也不在府裏吧?”
“陸晟會過來,我不出門的,你别在宮裏待太久,明天藩王王妃都會進宮去拜見,人多嘴雜,難免出事。”
“好!”原來還有這種事啊,這樣的話長公主也會在宮裏,這樣的話她應該多少會有個照應。
下午,廚房就開始包餃子了,鄒氏閑的無聊,也去了廚房幫忙,本來廚房裏的幾個人還戰戰兢兢的,不過随着幾句話,發現夫人是個很和藹的人,這才說說鬧鬧起來。
當晚,一家人用過年夜飯,裴錦朝就陪着裴海強去小佛堂守夜,而她和鄒氏也在這邊,一直守到午夜,随着外面鞭炮轟鳴,唐敏和婆婆就被裴錦朝被趕回去睡覺了。
臨走之前,唐敏讓沈康把炭爐燒得熱乎乎的,旁邊也始終備着熱茶和大氅,免得讓他們受寒,這才放心的回去。
正月初一,唐敏穿着太後命尚衣局做的公主朝服進了宮。
這衣裳很繁瑣也很重,美感她看不出來,反正就是怎麽啰嗦麻煩怎麽來。
馬車剛在宮門前停下來,許公公就手持文帚颠颠兒的跑了過來。
“咱家給公主拜年了,請公主金安。”
唐敏心中苦笑,面上卻露出柔和的弧度,“這大冷的天兒,許公公怎麽守在宮門口,瞧着都讓人心裏發涼。”
說罷,給了許公公一個封紅,“我特意準備的,回去燙壺酒暖暖身子。”
“哎,咱家多謝公主,公主裏面請,太後和長公主知道今兒公主進宮請安,特意讓咱家出來迎一迎。”
唐敏坐上軟轎,微微掀開一條縫隙,對走在旁邊的許公公道:“我有玉佩,也知道去壽康宮的路,這麽冷的天兒,讓您老人家在這裏等着我,多不合适。”
“讓公主折煞了,咱家願意在這裏等着公主,路上還能和公主說兩句話。”
看着那燦爛的笑容,唐敏還真的是不敢相信這句話,這位公公從自己手裏扣走了不少的銀子倒是真的。
“我聽我家爺說,今兒是各地的藩王和王妃給太後拜年的日子,壽康宮裏是不是有很多人啊?”
“這點公主倒是不用擔心,幾位王妃在壽康宮待不了多久的,太後不留幾位王妃用午膳。”
唐敏點點頭,道:“說的也是,幾位王爺王妃很久不來京城,太後體諒她們才會讓她們去京城多走動走動。”
“哈哈,公主說的是。”果然是太後喜歡的公主,就這份機靈,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來到壽康宮,就聽到裏面正在說話。
太後見到唐敏進來,笑着招手讓她上前去。
唐敏撩起衣裙跪下,“小敏給母後請安,恭祝母後萬福金安,小敏給您拜年了。”
“快起來,你這孩子,什麽時候回京的?也不知道進宮來看看母後,還是你長姐在荊州府看到你,才回來告訴我說你去老家了。”
唐敏上前,被太後拉到身邊,她輕聲笑道:“表哥的官職也安定下來了,小敏就想着回去把公婆接過來,放他們在鄉下,我們都不放心。”
“你這孩子是個孝順的,改日接進宮裏來,讓哀家看看。”
誰知道唐敏卻很幹脆的搖頭拒絕了,這讓在場的人,除了長公主之外,都很是詫異。
她們誰不了解這位太後的性子,這幾年更是說一不二,容不得别人拒絕自己。
“這恐怕要讓母後失望了,您是不知道,女兒剛把公婆接過來的第二天,公婆就說在京城待不下去,想回老家。說是在府裏整日裏就是吃吃喝喝,他們覺得無聊,最後還是表哥說京郊有座幾百畝地的莊子,等上元節之後讓他們二老搬過去,這才算完。”
太後一聽,頓時就笑了,拍着唐敏的手安慰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你爹娘一輩子是老實勤快的百姓,讓他們突然之間清閑下來,還真的是有些不自在。”
“母後說的是,好在這樣隔得也不遠,小敏還能經常過去看看他們二老。”
“行,就依你,哀家也不讓他們進宮裏來擔驚受怕了。”太後看着她,然後笑着問道:“過了年也十六歲了吧?也該生個孩子了。”
唐敏故作嬌羞的别開臉,小聲道:“這種事兒,母後還是私下裏說得好。”
“好好好,咱們就私下裏說,今兒留下來,陪着你哀家和你長姐用午膳。”
“自然是要陪您的,在荊州府的時候,長公主也說讓小敏陪着她在京城裏玩玩。”
長公主端着茶碗,嗔怪的瞪了她一眼,笑道:“咱們這是誰陪誰?雖然我很久不進京,這裏好吃的好玩的可是比你熟悉的多,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喊我長姐,不長記性。”
“長姐倒是對我溫和一點呀。”
“喲呵,這小丫頭,我對你還不夠溫和呀,這次我那兩個小子是沒來,來了你就知道,他們每日被我如何敲打了。”
太後瞅見兩人這般融洽,心裏也高興,在旁邊瞪了長女一眼,嬌嗔的訓斥道:“小敏是女兒家,細皮嫩肉的臉皮兒薄。”
“就是,還是母後疼愛小敏。我決定不陪着長姐去京城閑逛了。”
長公主噗呲笑道:“都說是我陪着你了,這丫頭是個厚臉皮,也就母後慣着她。”
幾位王妃都不知道這位公主到底是誰,如今宮裏還剩下三位公主,這憑空出現的想必就是那位頗富傳奇色彩的端慧公主了。
“自從永安走了之後,很久沒有看到母後這般高興了,看來這位端慧公主當真是有些本事,能得到太後的疼愛。”
唐敏循聲看去,見是一個穿着湘色,佩戴華貴的女子,看年紀有三十多歲。
太後對唐敏道:“這是梁王妃,老六家的。”
“請王妃安。”她沖着那人微微福身。
“不用多禮,咱們可都知道母後身邊多了一位公主,今兒見到,可不是水靈靈的,瞧着就讓人心裏舒坦。”梁王妃眉眼微挑,一看就是個頗有心計的婦人,連說話都是看似溫和,實則帶刺兒。
“你那個郡主不也是水靈靈的。”
“六嫂怎麽沒帶着婵兒進宮?”坐在梁王妃旁邊一個長相圓潤,看着就性情極好的女人問道。
梁王妃歎口氣,無奈的道:“昨兒宮宴之後,就在京城裏玩瘋了,今兒早上就有些不舒坦,真不讓人省心。”
“六嫂也别擔心,孩子嘛,總是玩性大,吃過一次苦頭就記住了。”
“最好是這樣,否則的話在離京之前,我絕對不讓她再出府一步。”
“六嫂,婵兒今年也十五歲了吧?說親了沒有?”開口的是另外一個女子,這個女人長得很美,至少在唐敏的心裏,她來到異世這兩年,這是她見到最美的一個女人。
長公主擡手招呼唐敏去她身邊坐下,然後和她湊在一起小聲說道:“等她們走了之後我挨個給你說說,現在先聽着,每一個省油的燈,看着光鮮着,手上都不幹淨。”
唐敏點點頭,是這樣坐坐就走最好,她可不想自己在宮裏的時候,這些女人就鬥起來,那樣還真怕殃及池魚。
隻是這幾個女人坐在一起,簡直比唱大戲都要熱鬧。
而唐敏再次感歎起中華語言的博大精深,明明看似簡單的一句話,中間卻有好幾重意思。
她不禁感歎:這些女人活得真累。
一直到上午的巳時三刻,她們看着太後似乎有些累,這才紛紛的起身離去。
“母後,您若是累的話,就先讓去休息一會兒吧。”
孰料太後卻露出一抹笑,“哀家不累,就是煩了那幾個人在這邊勾心鬥角,平時見不到面兒,一見面就是針鋒相對,着實令人厭煩。”
長公主哈哈大笑起來,“您呀,若是懶得聽,直接開口讓她們閉嘴就是了。”
“大過年的,哀家不想動怒,剩下咱們母子幾個,你們在這邊熱鬧熱鬧,待會兒皇後就過來了,沒人打擾,你們可以多喝點也成,喝多了就歇在哀家這裏。”
“兒臣也不想,王爺會過來要人的。”長公主嬌嗔的說道。
看着也已經成爲一個中年婦人的女兒,太後的眼底閃過一抹落寞。
“哀家這一生做的最正确的決定,就是讓你嫁給了襄王,如今看着你過得好,哀家以後走了也放心了。”
“說什麽呢?兒臣還要讓您看着您的曾外孫長大成人,娶妻生子呢。”
“你當你母後是老妖精不成,能活那麽久。”太後心情舒暢的笑起來。
午膳的時候,皇後也過來了,還帶來了年僅十歲的太子。
見到太子的那一刻,唐敏有些失望。
這個太子看着頗爲有些派頭,實則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感覺氣勢不足。日後想要讓他撐起這大榮的天下,是絕對不可能的。
餐桌上,豪爽的長公主和唐敏喝酒,旁邊皇後看着她們,含笑不語,飲酒也是适量。
至于旁邊的三位公主,則更是沉默不語,尤其是十公主,在唐敏成爲端慧公主之後,她在太後面前就失去了以往的寵愛。
劉惠心裏明白,她從來都沒有得到太後真正的疼愛,但是現在連虛假的都逐漸消失,她的心始終都無法平衡。
八公主和九公主都有母妃,唯獨她在宮裏是孤身一人,皇兄不疼,母後不愛,連生身母親也早已經香消玉殒,若是她再不籌謀的話,這一輩子就真的沒有指望了。
“沒想到端慧居然是海量,可不要把長公主給灌醉了,襄王會心疼的。”皇後瞧着長公主的臉頰都紅了,勸着說道。
長公主也是長舒一口氣,擺擺手道:“我是真的不喝了,這次是我失策,咱們改日再喝,我喊上王爺,你喊上狀元郎。”
唐敏卻輕輕的搖頭笑道:“那可不行,表哥沒有酒量的,而且身子弱,經不得王爺那般的折騰。”
說罷,她就自己先笑了,總覺得這句話很有歧義。
“咦,居然是這樣啊?狀元郎怎麽了?可找太醫看過?”長公主問道。
“前幾日,陛下已經讓太醫院的太醫看過了,是在娘胎裏帶出來的,說是隻能精心調養,無法去除根治。”
“這樣啊,到真真是可惜了。”
皇後和太後很顯然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臨近新年,誰家都是賓客滿堂,唐敏聽長公主說完幾位王妃的事情,就起身告辭了。
她沒有想到,明明是親兄弟,妻子之間卻是勾心鬥角,誰都想要踩對方一頭,親情在身後這座錦繡的連綿宮宇中是何其的可笑和淡漠。
壽康宮内,長公主和皇後伺候着太後歇下。
太後看着長公主問道:“你覺得那丫頭怎麽樣?”
長公主也不矯情,笑着說道:“看性格倒是很好,不過也就是在母後身邊有些小女兒心态,我可是讓人去她老家裏調查過,沒成親前的她可是厲害的很,就連和她表哥的親事,好像也是其堂姐不願意嫁給那個活不過二十歲的狀元郎,才硬推給小敏的,這倒也是因禍得福。她的那位堂姐,給一個鎮子上的小商戶家的兒子做了妾,過得不好。”
“是這樣嗎?”皇後頗爲有些意外。
“是啊,她的爹娘也是老實巴交的沒什麽脾氣,家裏祖父祖母說什麽就是什麽,這丫頭當初好像還因爲不想嫁給狀元郎撞了牆尋死,後來可能是心灰意冷,才嫁過去了。不過她的公婆待她倒是真好,當親女兒一樣疼着。”
皇後聞言,歎息道:“或許就是有那樣撐不起事兒的爹娘,她才不得不逼着自己厲害起來。”
“也是個苦命的孩子。”太後感慨道。
不過卻也隻是感慨,人生在世,誰又能活的恣意灑脫,就連她這個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不是也一樣無法自在的活着?
“佩兒,皇帝呢?”
皇後的表情落寞下來,然後露出勉強的笑:“七皇子染了風寒,陛下在守着呢。”
長公主眨眨眼,冷哼道:“弟弟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那樣的女人也能寵着,當年若不是母後告訴我,我還真的以爲是程家的庶女,居然把一個寡婦接進宮裏寵冠六宮,真是給祖宗丢臉,難道他想走甯祖的後塵不成?”
當年甯帝寵愛的不是寡婦,而是他已經訂了親的表妹,這件事當時差點引發朝堂大亂。
“哀家已經決定了,今年三月就采選吧,這次的秀女不用是貴女,懂事的就行,至少讓佩兒能拿捏的住。”
“母後,您怎麽就不能幫着弟妹一把?那樣穢亂後宮的女人,就應該讓她處死。”
“你呀,都已經快要做祖母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沉不住氣。”太後歎息一聲,“哀家也是無法,若不依着他,他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呢,佩兒的性子倔強,若不是心裏有苦,她自己也就收拾了珍妃。”
長公主不明所以的看着皇後,皇後則是紅着眼眶低聲說道:“陛下說,隻要我不動珍妃,他就可以保哲兒的太子之位坐的安穩。”
這一句話,差點沒有把長公主給氣的背過氣去,原先還想着幫皇後出頭,卻也因爲這句話,而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他居然爲了一個女人,用整個天下來威脅你們?”長公主愕然,“他瘋了不成?”
“不管如何,那個女人眼不見爲淨,你在京城這段日子,也别去尋那個女人的麻煩,她看着嬌滴滴的無害,實則心思深沉,頗爲有手段,否則也不會惹得你弟弟寵愛至此。”
“母後放心。”長公主安慰道:“這點兒眼力勁,兒臣還是有的,而且事關哲兒的儲君之位,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謝謝皇姐。”
長公主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用整日裏難過,至少哲兒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隻要他的太子之位做的穩固,那個女人就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我知道。”皇後點點頭,“我會忍着她的。”
“委屈你了。”長公主心焦,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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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漸漸轉涼,姑娘們别忘記添加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