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海強此時在院子裏,手裏拿着一把殺豬刀,擡手沖着被牢牢綁在砧闆上的一頭白毛豬,一刀子直沒刀柄,然後殷紅的帶着濃烈氣味的血液,嘩嘩的流到下面放置的大木盆裏。
“他娘,晚上做豬血吃吧。”
裴海強媳婦鄒氏笑呵呵的上前,看着那不斷流下來的豬血,笑道:“行,給裏面再加上一些菜,讓你吃個夠。”
鄒氏長得模樣普通,身材豐滿,個子不是很高,但是手腳很利索,也勤快,再加上很面善,在村子裏的口碑很好。
裴家已經五代單穿,女兒可能有三五個,但是不論你們怎麽努力,就隻有一個兒子。
如今裴氏夫妻倆就隻有裴錦朝這麽一個兒子,還是自小身子就虛弱,不管看了多少大夫,始終都找不到病因。
五年前的一個冬天,裴錦朝就差點沒有咽氣,急的裴氏夫婦差點沒哭暈過去,最後還是兒子硬是挺了過來,這幾年兒子比以往的脾氣要好了很多,但是這夫妻倆的心裏卻始終安靜不下來,他們不知道這是不是兒子已經看透了生死,但是這幾年兒子也沒有表現的太過異常,反而整日裏安安靜靜的,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呆在房間裏看書,很少走出房間。
眼瞅着兒子就要十九歲了,想起去年他們去府城裏,找一位名醫看過,想起那名醫的話,夫妻倆的心就揪的生疼。
那大夫說,裴錦朝的身子很差,如今不過是消耗是生命,等生命消耗完畢之後,他也算是走到頭了,甚至還斷言,裴錦朝活不過二十。
所以就算夫妻倆心裏再痛苦,裴家也不能絕後,别家的女兒是不願意嫁進來的,沒辦法就隻能去求了唐家姑奶奶。
其實鄒氏看中了唐欣,那姑娘長得不錯,性格軟和,還做的一手好繡活,在村子裏的口碑也很好,可惜的是姑奶奶沒同意,而是定下了唐敏。
唐敏是姑奶奶的孫女,也算是他們的外甥,隻是那個姑娘太過潑辣,一張嘴巴根本就不饒人,她生怕那姑娘欺負了自己的兒子。
可是帶着她的八字找算命先生批示,對方卻說兩人是天作之合,且女子有旺夫相。
一聽算命先生都這麽說了,就算再看不上唐敏,鄒氏也毫不猶豫的點頭應下了這件親事,若真的如此,大不了等唐敏進門之後,她再好好的管教。
“我過些日子讓鄰村送兩頭大黑豬過來,大黑豬的肉好吃,有嚼勁,等家寶成親的時候咱們就用那個招待親戚。”
“行!”鄒氏點點頭,然後看了丈夫一眼,“不是說改了乳名了嗎?别當着孩子的面喊家寶。”
裴海強哈哈笑道:“我知道了。”
裴錦朝一身白色的内襯,不然一絲塵埃,那張清隽溫雅的五官泛着不自然的白,身材纖瘦卻不會顯得娘氣,隻是那羸弱之感卻讓人一眼就能看透。
此時他正披着一件樸素的藍色衣衫,坐在臨窗的書桌前看書,院中父母的交談聲和笑聲傳進來,讓這三口之家的小院,突然變得俏麗起來。
清晨的晨光,從敞開的窗戶打進來,将他白皙的臉頰添了一抹瑩色,劍眉斜插入鬓角,雙眸微微眯起,是很漂亮的鳳眸,薄唇也近乎沒有血色,卻絲毫不影響那唇形的菱角美感。
容貌皎皎如明月,氣質淩淩如松柏。
不得不說,裴錦朝在這十裏八鄉,可是被公認的美男子,就算現在病入膏肓,每日裏裴家門前門後也總有一些大姑娘小媳婦有意無意的在這裏晃蕩。
“辰钰,娘給你炖的豬腳湯,你趁熱喝一碗。”鄒氏從外面進來,手裏端着一碗豬腳湯,裏面的豬腳也炖的綿軟,卻絕對找不到一塊骨頭。
裴錦朝擱下書,起身接過那碗湯,“謝謝母親。”
“謝啥,你是娘的兒子,隻要你身子能好,娘就放心了。”說完,鄒氏看着兒子靜靜的喝了一碗湯,然後在他對面坐下,“還有一個月就是你成親的日子了,敏姐兒那孩子長得……很漂亮,隻是性子有些潑辣,不過是個沒心眼的,辰钰,娘沒有别的要求,就算你沒病,這年紀也到了娶親的歲數了,咱們裴家五代單傳,你别怪爹娘。”
裴錦朝喝完那一碗湯,垂眸淡淡的看着眼前的書頁,“娘别想太多,就我這樣的身子,能有姑娘願意嫁進來,兒子也會好好對待人家的。”
“你能這麽想,爹娘心裏也就放心了。”
鄒氏安慰了兒子一番,這才拿着碗出去了。
裴錦朝等鄒氏一出去,眼神就從書冊上移到了院子裏。
裴家在裴莊的房子修建的很不錯,畢竟裴家自曾祖父那一輩就是殺豬匠,距今也有百年了,裴家當初也隻是一個貧窮的農戶,後來跟着村子裏的老人上山打獵,之後就慢慢的開始殺豬,而之後就一直延續了這個營生。
到如今,每年都有固定的幾十兩收入,再加上自家就是殺豬的,豬肉可是一年到頭的都不間斷。
未來的妻子他是知道的,也曾經見過一次。
幾年前唐家一家人過來走親戚,他雖然身子不好,但是卻也挨個見了唐家的人。
唐家的老太太裴氏一看就是很精明,而唐老爺子則是有些沉悶,不說兩房的表叔,就是唐欣,表面看着很安靜,頗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實則卻頗具野心。
比起唐欣,口碑很差的唐敏則是有些不一樣,那姑娘雖然很厲害,在裴家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但是在裴錦朝看來,那姑娘有些缺心眼,有什麽說什麽,絲毫不懂得掩飾。
這樣的性格在簡單的家族還好說,若是在沒有分家且堂兄妹衆多的家族來說,不吃虧是不可能的。
按照那種性格,能嫁給自己才怪,如今對方居然答應了,這倒是讓他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