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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溪這輩子最出息的事就是成爲一名女律師,匡扶正義。而她這輩子最羞恥的事,便是喝醉的時候,喜歡找黎郢梵說話。
客廳裏,醉酒的諸溪腦子裏隻閃過一個人的名字和身影,她伸手推了一把已經醉的不省人事的泰陽,自己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撿起丢在桌幾上的手機就出門去了。
她先打車去了黎家,然後等準備下車的時候,才想起黎郢梵已經搬出去住了。在黎家門口坐了許久,才正确地将電話打給黎志帆。
“諸溪?有什麽事嗎?”
諸溪打了個酒嗝,朝着四周望了望,“黎郢梵...現在住在哪裏?”
“你是不是喝酒了?”電話那頭,黎志帆有些不确定地問。
諸溪晃了晃腦袋,站起來重新攔了一輛車,“廢話少說,你快告訴我黎郢梵住哪裏。”
“鑫華小區。”黎志帆說道,然後還是有些擔心,“諸溪,你大半夜的找郢梵,有什麽事嗎?你别不會是受了什麽刺激?”
“啰嗦。”諸溪哼了一聲,然後利索地将電話挂了。和司機師傅說了一下地址,便躺在後座睡了起來。
夜深人靜,黎郢梵加班回來,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他的車子剛開到小區外面,便注意到小區門口的一個人影。
很熟悉,他再多看了幾眼,才發現那個坐在花壇上的人正是諸溪。
他将車子開了過去,在諸溪的前面停穩,降下車窗,“你怎麽在這裏?”
強烈的車燈一下子掃過來,照得諸溪眼睛生疼,她擡手擋了一下,依舊半垂着身子,不開心地說道:“管你屁事。”
黎郢梵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
“我說你真煩。”諸溪不耐煩地皺了皺鼻子,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朝着他揮了揮手,“你走開,要麽讓我進小區裏,要麽就别來煩我。”
她還想着剛剛被警衛趕出來的事情,心裏特别煩特别着急,隻當着這和她搭讪的人是剛才的那個黑臉警衛。
黎郢梵也沒有再和她僵持下去,直接開門下車,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低着頭,看着她垂着的腦袋,輕聲問道:“你喝酒了?”
諸溪腦袋裏像是堵了一團漿糊,怎麽理都理不清,特别難受。而且這時候忽然有人出現在自己的前面,那人的整個黑影子還都完全罩着自己,讓她覺得自己特别的沒有安全感。
“你不走的話,我自己走。”
她緩緩地擡起頭來,卻意外地對上了黎郢梵的視線,似乎是看到了什麽熟悉的東西,眼睛不停地眨了眨,然後在下一秒,便試圖要站起來。
她剛有這個念頭,上身就朝着黎郢梵彎過去,一頭撞在了他的大腿上。她悶哼了一聲,改換用手去扯黎郢梵的褲子,打算換個方法讓自己站起來。
見狀,黎郢梵下意識地伸出手,繞到她雙臂之下,将她整個人扶住。兩人的身子就這樣稍稍地貼近一點,諸溪身上的酒味一下子撲進他的鼻子裏,他聞着,眉頭輕皺着,“諸溪,你這是喝了多少酒?”
諸溪的雙腳都是漂浮着的,她一下踩在了地上,一下又不可避免地踩在黎郢梵幹淨的皮鞋上。整個人總是站着站着就彎下膝蓋,不一會兒又被人高高地提起來。她似乎在這樣反複的行爲中找到了樂趣,開心地咯咯大笑。
她笑得那麽的突然,那麽地開心,黎郢梵無奈地看着她,視線卻被燈光下,她微微勾着的唇吸引過去。那樣的微笑,那樣的耀眼。
“你好像一個人哦?”
諸溪偏過頭,輕擡着下颚,雙目目不轉睛地盯着黎郢梵的臉看,像是在打量一件精湛的藝術品。随後,她伸出一個手指戳了戳那張臉的右臉頰,感覺像是在确定自己的猜測,“真的好熟悉。”
黎郢梵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但很快回過神來,将她左右搖擺的身子再次用手上的力氣固定好,“諸溪,别鬧了,我送你回家。”
“誰鬧了?”諸溪擡手一甩,就一個随意的動作,差點将黎郢梵的手拍開,語氣笃定地說道:“我真的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諸溪。”黎郢梵語氣略帶嚴肅,他并不打算讓諸溪再這樣胡言亂語下去,一手将她攬住,一手去開身側的車門,準備将她塞進自己的車子裏。
諸溪見他這樣,下意識地做起了反抗,一隻腳高高地擡起來,頂在了車門上,除此以外還伸手推着他,“喂,你這人怎麽這樣,不聽人家把話說完,一點禮貌也沒有。”
黎郢梵試了兩下,諸溪死活不肯坐進去,最後他隻好輕聲哄道,“諸溪,把腳放下來,我們坐進車裏再說,好嗎?”
“不好。”諸溪沒意識地搖頭,然後回過頭看着他,“我不要坐車,就在這裏說。”
黎郢梵看了一眼車子,又看着諸溪,見她眼神裏難得的固執,終究是妥協了,“好。”
答應着,他将諸溪重新帶到花壇邊上,在諸溪要坐下去的時候,費力地将自己的西服脫了下來,墊在她坐下的地方。
諸溪剛坐下去,就一個勁地盯着黎郢梵,許久之後,她喃喃地說道:“你長得真好看。”
黎郢梵在聽到諸溪這句評價時,嘴角抽了抽,他将兩手的衣袖卷了起來,在她的身邊坐下,隻回她一句低低的:“嗯。”
“可是,沒有黎郢梵長得好看。”
諸溪正歪着頭,視線落在自己腳上的高跟鞋上,嘴角輕輕地翹起來,“黎郢梵…”
黎郢梵愣了一下,嘴角僵硬着,連眉頭都皺得更緊,沉默了一時,剛想回她,又聽見她在說話,“你認識他嗎?”
她輕輕挑眉,斜睨着他,看了一眼,然後再繼續看一眼,最後有些分不清楚眼前的人和記憶裏的人,擡手摸了摸自己疼痛不已的腦袋,自言自語道:“天,我好像看到黎郢梵了。”
天上烏雲密布,黑沉沉的可怕,路燈找不到的地方,根本就是伸手不見五指。車子已經熄火,黎郢梵的雙眼在适應了四周的環境後,視線才慢慢地清晰起來。他雙手交叉着置于身前,半弓着身子,目光從諸溪身上慢慢地移開,薄唇輕輕地張開,似有似無的聲音輕念出她的名字,“諸溪。”
“嗯。”她恍恍惚惚地應道,然後快速地轉過頭看他,手上的小動作也停不下來,一會兒摸摸他的頭發,一會兒又戳戳他的肩膀,然後伸出雙手托着他的手臂,将臉湊近他,像是發現了天大的秘密一般,又是驚又是喜,“黎郢梵…你就是黎郢梵,對不對?”
黎郢梵怔了怔,先看着她的臉,然後才看着她攀着自己手臂的雙手,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對。”
隻是一個簡單的回答,他的嗓子如卡住了一根刺,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發出聲音,而那聲音卻十分地嗓啞難聽。
得到了他的回答,諸溪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十分的愉悅,她的雙手仿佛得到了鼓勵一般,得寸進尺地越過黎郢梵的手臂,捧住了他的臉,“我找了你一晚上,你知不知道?”
她今晚真的很難過,黎郢梵莫名其妙地給她寄來了一件婚紗,他還把那條項鏈還給了她。她從來沒有這麽絕望過,就算是她決定和黎郢梵離婚的時候。
諸溪冰涼的手心貼上他的臉時,黎郢梵下意識地将她的雙手握住,固定在兩人之間的空隙裏,“諸溪,你喝多了,我現在送你回家。”
“我喝多了?”諸溪傻傻地問他,然後指着自己,點點頭,“我晚上确實喝了很多酒,泰陽陪我喝,我們兩個人都失戀了。”
黎郢梵剛站起的身子,因爲諸溪的最後一句話,而頓了一下,重新坐了回去,眼神有些複雜地看着她,引導性地問道:“你失戀了?”
“對。”諸溪不停地點頭,然後雙手開始不停地在身上亂摸起來。
“你找什麽?”黎郢梵見她幾乎快把自己的衣服撩起來,趕緊出手制止她。
諸溪不理會他,又将他幹涉自己的手推開,然後再次在身上摸索,從牛仔褲的口袋裏翻出了那條項鏈,放在黎郢梵的眼前,“爲什麽要把它還給我?”
項鏈就像是一個時光機,當它就那樣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兩人面前時,勾起了黎郢梵許多回憶。他的雙眼一刻也不曾離開那六角吊墜,看得眼睛生疼得時候,肩膀被諸溪推了一下,她整個人直直地朝着他的懷裏倒了過來。
黎郢梵眼明手快,一邊扶着她腰,一邊将她握着項鏈的手握在了手心裏。片刻,諸溪的額頭便撞在了他的肩胛處。
“諸溪?”
他低聲叫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諸溪,你還好嗎?”
依舊沒有回答,耳邊隻有她沉沉的呼吸聲。
黎郢梵并不着急将她扶起來,隻是維持着這樣一個動作,深深地歎了一口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