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首領聽得三人之言,不由得楞住了,好不容易回過神,卻是震撼莫名。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麾下的這些部屬竟然會生出如此叛逆之心,見着夏大師形勢不好了,就毫不猶豫抛棄。
神秘人首領憤怒說道:“你們想要背主求榮嗎?”
三人對視一眼,卻道:“不,我們不是背主求榮,因爲,我們從來沒有主人!”
神秘人首領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嘶吼道:“住口,你們别忘了自己是什麽出身!”
“你,王敏竹,你木由,還有你龔平,你們三個,都隻不過是草莽坊市裏面的地鼠,坑蒙拐騙,幹些下三濫的營生。”
“你們沒有天資,又不曉得努力,注定了就是地裏頭的爛泥巴,扶不上牆!”
“是誰給了你們機緣際遇,是誰斥資給你們改造,是誰成就你們?”
“都是夏大師,是夏大師,他成就了如今的你們!”
“結果,你們竟敢恩将仇報!”
被他點名者,也即是突然對他出手的背叛者,王敏竹,木由,龔平三人聞言,不由得露出了羞愧難當的神色。
因爲首領所言句句屬實。
他們過去的确隻是草莽地面上的下三濫,煉氣前期就停滞不前的垃圾修士,時運差的時候,連城外橫行的那些妖獸都打不赢,所以也不可能靠着本領獵妖,又不懂風水堪輿,尋幽探秘的技術,沒有人肯帶。
如無意外,他們隻會在地面上爛掉,以卑微小人物的身份毫無希望的過完這一生。
是一次偶然的機會之中,攀上浮空城的關系,才被提攜上進,成就修爲。
的确是夏大師花費巨資給他們打造軀體,強化改造,才讓他們擁有築基結丹,耀武揚威的機會,才有可能見識如此廣闊的天地。
木由看了看同伴們,見他們心志動搖,似乎有所猶豫的模樣,卻是突然清醒過來,叫道:“你們都傻了嗎,别忘了當初我們的讨論!”
“他姓夏的是對我們有恩不錯,但他動機不純,原本就隻是把我們當成死士甚至工具來使用!”
“可還記得李大師《物化論》中有著,恩德不可依,義氣不可憑,小人見之喜,聖賢聞之悲!”
“這句話是告訴我們天下人人平等,生而自由,沒有誰是誰的附屬品,沒有誰天生就該甘居人下,死忠效命。”
“大德即是大賊,大義即是大騙!”
“小人見之喜,是說狼子野心者看見這句話,把所有道德觀念,禮義廉恥都抛棄,爲自己的禽獸之行找到了借口。”
“聖賢聞之悲,卻是聰明賢達者深曉這一切源于舊時代的道德觀念,操行标準已然破産,李大師他說的都是事實!”
“天下間的至理莫過于此啊,自然界本無道德,都是利益糾葛,人心紛争所生造出來,聖賢者當明此理,上善若水。”
“法修所在的地仙洲,還有男效才良,女慕貞潔的說法呢,女子被人玷污了,非但不同情,反要将其逼死,不死就是不貞,令家人親友蒙羞,難道那也是真道德嗎?”
“我們是草根,喽啰,我們卑賤低下不錯,但我們也能明事理,知上進。”
“他姓夏的憑什麽以爲憑着所謂恩德大義就能操控我們,讓我們效死至終?現如今,隻不過是他不仁,我們不義罷了!”
王敏竹和龔平聽到,盡皆一震,清醒過來。
“不錯,我們欠他的早已還清了。”
“我們是自由的,如今所求者,不過是自己前程命運罷了!”
神秘人首領大怒:“瘋了,你們都瘋了,你們都爲夏大師做過什麽,竟然敢說已經還清了!”
“你們這輩子都欠他的,下輩子,下下輩子做牛做馬都還不清!”
“一日爲奴,終生爲奴,誰給你們這些奴才膽子背叛!”
“這……這什麽情況?”眼看着敵人爆發了内讧,然後激烈争吵起來,李生元同樣呆住了。
他覺得現在情況不明,不宜輕舉妄動,因此抓緊時間恢複精力,暗中命令機械軍團自修,勘察退路,并沒有打斷對方,結果卻迷迷糊糊發現,是這三個敵人之中的喽啰聽了自己勸說,認爲已經還清了夏大師過去所有恩情和賜予,不願意再爲他賣命了。
他們更不願意,此生的結局是兔死狗烹,被殺人滅口。
但他們知道首領死忠,必定不會放任自流,幹脆佯作正常,借着戰況進行到最激烈,最關鍵的時刻出手,一下成功反制。
這些人能在過去卑賤之時被選中,當然也不是沒有緣由,如此的隐忍,果決,把李生元這個造化宗大匠都給震撼到了。
他們所言者,更是讓李生元熟悉莫名,仔細一想,這可不就是李大師建立物化天國的理論依據嗎?
李塵除在智能領域有所建樹之外,提出“修真凡俗化”,“修真工業化”,“完人計劃”等等口号,也創建了一系列社會變革和思想改革的理論基礎。
其中影響最爲廣泛,最易受人認可者,卻是與物化天國息息相關的《物化論》與《相齊論》,又名《相齊論》,後幾經編修,統一到《物化論》這一著作之中了,廣雲學宮有所教習。
得益于靈子化記憶模因和通識玉符的發展,以及偃界天羅網的流行,更是開啓了民智,草莽坊間湧現出一大批擁有現代思維和平等意識的新修士。
偃者之間的雇傭關系,人身依附關系,本來就比修真界中其他一切外道開明,有變革的苗頭,此時是更進一步開明,變得更具現代感了。
李生元抿心自問,自己之所以要抛棄造化宗同門的立場,偏向于李大師,也是出于此理。
從過去的道德理論和利益關系而論,自己身爲造化宗人,出告大師,是爲背棄同門,不敬師長,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爲。
随着時代的發展,這種舊道德,舊關系,卻應該被抛棄了。
自己遵守宗門規定,敬奉師長,問心無愧,成就大匠之後,也曾多番爲宗門發展做出貢獻,憑什麽不能依靠自己的天地良心作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