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東沙國,中軍大帳内,胡澤化身放下剛剛看完的聖京來信,面露若有所思之色。
信是嶽東陽聯名陸源給他寫的,雖然胡澤妖修出身,但因與青蓮居士唐太白關系匪淺,甚至自己也有大儒修爲,被看作了半個儒門中人。
三聖所知消息終究還是差了一層,并不知曉他真實身份,因而即便戳破唐太白外皮,也沒有懷疑到他身上。
這些信息傳遞之間的差異,令得嶽東陽等人仍然寄望于他能夠深明大義,幫助他們,再不濟,也能來個精誠合作,極大改善如今京圈儒門的處境。
現如今,聖京儒門最後的希望就在幼帝長大,親政掌權那一關,或許可以從妖後手中把權力奪回。
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們熬得過這幾年的難關,還将面臨着驅逐妖後,争奪撫養與教育之權的種種考驗。
可能是三聖也在私下裏給嶽東陽等人下了通牒,現在他們都明白,自己已經作爲半個棄子而存在。
如若無法掌握幼帝,将來必有東绉伐妖,重定乾坤的大劫,到時候桌子都被掀了,他們這些原本棋盤上的舊朝臣子也難免要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
他們給胡澤寫來的信中雖然不見具體案件,但卻可以從中看出字字辛酸,句句血淚。
他們這些聖京儒門,實在太難了!
其實不用他們來信,李塵真身藏在皇宮大内裏面,也了解這一切。
自六月之末,聖京劇變起,整個京畿之地的政治,經濟,民生各環境,變化可稱翻天覆地。
胡媚娘如今掌握的基本盤都是閹豎黨羽,皇權鷹犬,在外則是妖神宮中妖王強者,以及武道宗門的各方高手。
他們勾結攀交,互爲奧援,勢力得到了極大擴張,一時之間,目無法紀,爲非作歹,竟把整個聖京和周邊城池鄉鎮都鬧得烏煙瘴氣。
權柄和利益就像是擁有着無窮法力的妖邪異寶,正在引誘着掌握它們的太監,妖修和武者們迅速腐化堕落。
聖京的繁華,民衆的富裕,乃至于修真道途的天材地寶,氣運資糧,迅速令得所有人都利欲熏心,放縱自己本性之中的邪惡,變得爲所欲爲起來。
從武道宗門的高手們開始沉迷賭博,享樂起,閹豎黨羽也在胡媚娘的默許之下開始大肆制造冤假錯案,盤剝财富,那些妖王,大妖們更開始了恣意獵食,盜取香火的卑劣行徑。
不久之後,竟變本加厲,在聖京周邊開始傳出有村民子弟和嬰兒被妖魔掠食,乃至于賊寇橫行,屠村滅莊的慘劇。
官場之上,也同樣在黨同伐異,冤假錯案頻生。
許多原本爲儒道文臣的官員紛紛喪失了權位,甚至連自己的身家性命都難以保全。
武道宗門同樣各有兼并,許多門閥,派系相互攻伐。
胡媚娘并非不知如此不妥,但她原本就不是什麽良善之輩,還是選擇了放縱。
她的理由非常簡單,她有必要讓麾下部屬得到足夠好處,才能差遣調度。
再者,這樣做也可以打壓文臣勢力,有助于穩固她的權位。
總會有一群自诩爲民請命的良臣,或者爲民除害的俠客跳出來反對,每當此時,她的鷹犬爪牙便可以趁機甄别敵我,加以殘害。
多次以往,要麽是良心泯滅,同流合污,要麽就是紛紛死絕,避走,再也構不成威脅。
韓麗是胡澤心腹親信,不僅在帳内貼身跟随,還能有機會看到這樣的機密,見狀不免道:“師尊,聖京如今亂得很,各方都盼望您回去呀。”
胡澤化身道:“此情此景,倒是真切,隻可惜,以如今的局面,我回去也沒有多大用處。”
韓麗訝然道:“怎會如此?”
胡澤道:“因爲我此身亦是妖族出身,若不得大能支持,也是身不由己。”
韓麗道:“您的意思是,最終還是要看璋山的那位态度?”
胡澤道:“不錯。”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翅膀撲棱的聲音,一隻玄鳥飛了進來,站在桌台上。
韓麗神色微動,走過去将其抓住,從腳下小筒取出密函看了看:“師尊,是夷山君的來信,他說東绉那邊政通人和,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頗有上古聖王治世之氣象。”
胡澤聞言,淡淡一笑:“不過小國寡民,做出來的盛世文章而已,如此地域範圍内,任何一名亞聖,甚至大儒有心,都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算不了什麽。”
“不過表面文章也是文章,這大概是爲以後聖王出焉的把戲作鋪墊,借以證明東绉郡王真的是天命所歸,民心所附。”
韓麗道:“您這麽說的意思,是儒道聖人下定決心扶持他們,想要以此爲棋子,改變整個大乾局勢。”
胡澤道:“确實如此,我們再等等看,相信數日之内,璋山那邊就會有明确答複。”
李塵從來沒有忘記請示彙報,哪怕璋華仙姬表現得很淡然,她也同樣是一尊元神大能,對大乾朝的局勢擁有着深遠的影響,絲毫馬虎不得。
從李塵的角度,他也是希望胡澤的所作所爲全部都有璋華仙姬背書,那樣就算以後做的事情出格,侵蝕了其他各方利益,别人想要動他之前,也得想想後果才行。
他不會讓胡澤化身和胡媚娘那樣随心所欲,任性妄爲,也不想随心所欲,任性妄爲。
不過他這些年來的隐忍等待也不是白費的,胡澤化身已經完全取得了璋華仙姬的信任,一番建議言辭懇切,計策深謀遠慮,完全蓋過了胡媚娘這些年來的表現,更因爲胡媚娘與妖神宮中牽扯不清,早已将其取代,成爲璋華仙姬真正的心腹親信。
胡澤這邊收到聖京來信的五日之後,璋山那邊果然有了明确答複,隻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便宜行事。”
胡澤見狀,微微點頭,當即起身下令道:“傳令拔營,我們班師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