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身上穿着鎮魔司錦衣,腰挎精鋼戰刀的武者趾高氣揚地站在那裏,拿眼看着他們:“你們就是這裏管事的?通通都給我拿下。”
“慢着,你們是哪部哪司的人馬,上頭的主官沒有告訴過你們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竟然膽敢來鬧事?”一名萬象書院的管事說道。
“喲嚯,你這老家夥,看起來還挺橫的,不管你們是什麽達官貴人,名門家主,今日也得聽我們的!”
“因爲我們是鎮魔司錦衣衛,天子親軍,奉旨辦差,懂嗎?”
武者們根本不吃萬象書院管事那一套。
幾人對視一眼,頗有幾分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的無奈。
“青蓮先生,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幫人根本就是些混人,也不認識你我的名頭,甚至都未必知道萬象書院究竟是何地方。”
“這些就是所謂的愚民啊!”
“如此俗人,隻怕是亮出您的名号也是徒勞,還請入内稍歇,待我等來打發他們。”
幾名萬象書院的管事暗中傳音道。
李塵聞言暗笑,他見此狀況,也很快明白了怎麽回事。
儒門所謂的天下,乃是讀書人之天下,士林,坊間,也是讀書人的士林,坊間。
在他們眼中是沒有普羅大衆,方外之人的,就算有,多半也是他們的奴仆下人之流,教坊司的那些名妓舞女,文化圈子,擁有着密切的關系。
但實際上,真正的普羅大衆,凡夫走卒之流,當真有多少認得青蓮先生唐太白,又怎麽知道他究竟是才華橫溢,還是浪得虛名?
忠奸善惡,美好醜陋,同樣是任人分說。
自己所打造的青蓮居士唐太白這一人設,雖然已經在大乾亮相多年,但是走的基本上都是上層路線,至上而下的普及。
迄今爲止,他的影響力還集中在儒門讀書人一脈,也隻能止于儒門讀書人一脈。
名義上說是家喻戶曉,實際上都是吹出來的,現實生活之中,哪裏真有可能做到如此?
慢說如同封建古代的大乾王朝,就是已經開始普及網絡,發展到網絡時代,信息化時代的偃道地盤,都不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李塵自己也從來不信什麽名門高士,畢竟道聽途說者多是别人所言,自己若無确切的消息渠道,又怎麽分得清善惡忠奸,美好醜陋?
“這些就是所謂的愚民啊!”
他不由得發出了和幾名萬象書院管事一樣的感慨,但是此中感情,截然不同。
他所遺憾的,是無論法道,儒道,武道,還是自己所處的偃道,都還沒有真正做到信息互通,廣濟天下,讓輿論真正成爲天下人的輿論,消息不再爲任何勢力所把持。
萬幸的是,偃道已經成爲離這一目的最爲接近的道途,有了偃界天羅網的存在,大師高人都将廣爲人知,不再是小圈子封閉起來自娛自樂的存在,也不用再爲人所冊封,普羅大衆無法評判。
廣大子民自有消息來源,不再成爲所謂的愚民,對必要事物一無所知。
隻有做到資訊互通,廣濟天下,才是實現人人如龍,天下大同的基礎,如若連這等條件都沒有滿足,後者也隻不過是癡人說夢而已。
不過就現實而言,自己身處此間,隐姓埋名之事也是偃道機密,普通之人不得而知。
如何處置此間的度量,區分公開與私密,仍然還是一個極具現實意義的問題。
要麽是做到理想之中的彼我如一,物化大同,自然沒有彼此的分别,要麽則是如同偃道如今所做,把一切權柄,一切偉力都歸于天志,由祂來決定是否公開此一消息。
這一切的根本,又在于天志乃是集體智慧所創造的終極智能,擁有着大公無私,以及智慧無雙的必要屬性。
“那就有勞諸位了。”李塵懶得跟他們多說什麽,當即轉身入内。
那些萬象書院管事是如何打發對方的,李塵并不在意,但不久之後,對方就消失不見了。
幾名管事進來,向李塵行禮道:“青蓮先生,還是請您移駕别居吧。”
“抱歉了……”
李塵略作沉吟,點點頭道:“如此也好。”
儒門中人很快就爲李塵安排了另外一處居所,果然是離聖京更遠,也更爲清幽的一處所在。
這處地方位于聖京北方的一座避暑山莊,平素甚少人來,環境清幽,也終于讓他暫時避開了京中争鬥的漩渦,能夠在這裏修身養性,吟詩作賦。
但是聖京城中,文武之争并未消停,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
……
這一天夜裏,李塵正在山莊揮毫潑墨,忽聞窗外風聲嘶嘯,一陣妖風自外面刮來。
旋即便是門窗震動,砰砰聲起,如同有人猛烈敲擊。
李塵冷笑一聲:“裝神弄鬼!”
旋即把手便墨汁一撒,滿盤濃墨如同羅網,朝着前方空處潑了過去。
“哎呀!”
隻聽得一聲嬌呼聲起,一個身穿白裘,堪稱美豔的少婦模樣女子憑空而現。
她以法力擋住潑向自己的濃墨,帶着幾分嗔怒道:“唐太白,你這人還真是冒失。”
李塵見到此女,神色微怔,因爲她竟然是一個“熟人”。
她正是璋山之中,那名曾經與胡澤有過數面之緣的犬妖少婦,胡澤在平丘郡蟄伏的那些年間,已經得知她的名字叫做巧娘,看起來不顯山露水,實際是璋華仙姬身邊的隐藏高手,擁有着妖王境界的修爲。
李塵隻當不知對方身份,驚訝問道:“你是何人?”
巧娘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我來此是好心提醒,你如今已經大禍臨頭,想要活得性命,還是早早離開這是非之地爲妙。”
李塵皺眉道:“什麽意思?”
巧娘道:“你當真以爲自己躲藏幕後,挑弄是非,無人得知嗎?在真正的高人眼裏,你早已經如同夜中螢蟲一般顯眼,但是我家娘娘惜才,不願看到你這般的風流名士就此殒落,特命我提前知會你一聲,至于信與不信,且由得你,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