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我在林子裏看到了死去的猴子,它被吊在觀測塔上,它讓我想起以前的一件事,雄敢這邊一位緝毒警同志,被毒販殺害後,屍體就吊在觀測塔上。那應該是7年前了,他是我的一個同事,直到他死之前,我也不知道他是個警察…啪嗒。”
陳鏡安花了将近二十分鍾的時間登上了小山,在觀測塔下擡頭仰望着猴王的屍體,他想起了一段陳年往事,便掏出錄音筆記錄了下來。
陳鏡安明顯能感覺到,最近自己的記憶在不停的湧現和流逝,腦子裏好像裝了一個泉眼,往事像水一樣不停的流出來,他要找一個容器把這些東西裝起來,否則就要消失了一般。
錄完音後,陳鏡安思索了一番,想要不要爬上觀測塔查看一下猴王屍體的狀況,最後還是放棄,他要保存體力。
根據以往的經驗,天黑之前他就能抵達獨龍江畔,一路上他還要小心那個消失的“老曹”。
在塔下稍作歇息,陳鏡安下了這座小山坡,朝着森林的更深處行去。
過了山,林中出現了一條人工開辟的小徑,這是當年毒販伐出來的路,在路旁還能看到好些倒下的大樹,如今已經布滿苔藓、菌類,并成爲一些小型動物的家。
這條小徑很隐秘,掩蓋在樹叢當中,一般人除非碰運氣,否則是絕對找不到的。
不過這條小徑很不好走,一路上有泥潭和枯葉洞,并且毒蛇很多,除了過去的毒販,驢友、向導都不會走這裏去獨龍江。
陳鏡安一手拿着蔑刀,一手握着一根長樹杈,邊走邊不停的探路。
熱帶雨林中,因爲雨量充沛沖刷力強,所以地面的土壤其實很薄很貧瘠,隻是蓋了一層厚厚的腐殖質。
如果地下是岩石層還好,如果是泥炭層,就會出現一個個的沼澤洞,而這片地方正是沼澤洞密布的區域。
落葉密布在這些沼澤的上方,讓它們看起來和平地無意,甚至在剛剛踏上去的瞬間都不會有什麽異樣。可一旦用力想踏出下一步時,一隻腳就會慢慢陷入其中,如果沒有人幫助,最終就會陷在泥潭裏,慢慢下沉,直至死亡。
這個過程通常很緩慢,三個小時、四個小時,但正是這種緩慢讓人感到絕望,無人施救的情況下,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所以,陳鏡安走的很小心,他有經驗,隻要用樹枝在地上一探,便知曉這路能不能走。
當然,這樣走速度肯定快不了,走了将近一個小時,太陽西沉,雨林中的光線慢慢昏暗下來。
汗水早就把陳鏡安的衣衫濕透,他補充了一點水分,看了看手表,距離日落還有半個小時,應該能走到河畔地帶,到了那裏就沒有沼澤洞了。
到時,他能稍微休整一下,同時查看一下周邊情況,搞清楚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透過頭頂樹冠的縫隙,能看到天空中不時有鳥兒的黑影劃過,這是天黑的征兆,陳鏡安要加快速度了。
這時,陳鏡安聽到不遠處好像有什麽動靜,他立刻停下腳步,豎着耳朵仔細聆聽。
“媽的…使不…辦?”
聲音很零碎,但陳鏡安能聽出來,是有人在說話。難道是那個“老曹”?
陳鏡安心中一動,他握緊了手中的刀子,放慢腳步朝着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
不遠處有一棵粗壯的榕樹,陳鏡安沿着榕樹的根莖,快速來到樹幹附近,接着攀上樹幹,朝着四下望去。
在已近昏黃的光線中,陳鏡安看到距離自己一百多米的地方,隐隐約約有一個身影晃動着,他好像在掙紮?
“出不…我喊個…沒用!”
依舊能聽到零碎的聲音,可是陳鏡安隻看到一個身影,并沒有第二個,難道這人在自言自語?
從他的情況看,十有八九是被沼澤給陷住了,陳鏡安決定過去看看,是不是那個“老曹”。
從榕樹上下來,陳鏡安大步朝着那個身影走去,他沿着榕樹擴散開來的粗壯根莖走,這樣就不會掉入沼澤洞中。
距離不遠的時候,那個身影似乎聽到了陳鏡安的腳步聲,零碎的言語一下子停了。
陳鏡安從包裏掏出探照燈,在距離那個影子還有不到二十米的時候,打開探照燈朝着那人的方向照了閃了兩下,道:“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陳鏡安沒有直接靠近,對方身份不明,他需要了解一下,如果對方是毒販,陳鏡安幹脆就直接離開,放他在這裏自生自滅。
對面沒有回應,陳鏡安又聽到幾聲嘀咕,心中奇怪,這人這麽喜歡自言自語,有人來救他都不答應的嗎?
“喂!如果不是,我就走了!”陳鏡安又道。
對面終于傳來聲音,“等一等!我遇上麻煩了!陷進沼澤了!幫我一下,幫我一下!”
果然,有人陷入了沼澤中,陳鏡安問道:“你是什麽人?到林子裏來幹什麽?”
“我…我是來勘探的木工,走了這條沒人走過的路,結果陷進泥潭,求你幫幫我吧。”
陳鏡安一聽便知這人在說謊,伐木工怎麽可能到這種地方來勘探,這裏是禁伐區,況且勘探不可能一個人來。
不過陳鏡安沒有戳穿他,他猜這人很可能就是那個假老曹,沒想到在這兒被他逮個正着。
“你稍等一下,我就過來救你。”陳鏡安道,朝着那個身影走去。
他把刀握在手中,對方極有可能是變異者,沒有槍的情況下,陳鏡安絕不是他的對手。
可他心中竟絲毫不畏,相反他右手緊緊握着蔑刀,無比的踏實。
砍開一些灌木,陳鏡安小心翼翼走到這人附近,這裏是一片空地,看上去好像一個水塘,但實際上水塘周圍全是泥沼。
泥沼中能看到一些動物的骸骨,都是想到水塘來喝水,結果卻陷入泥沼中無法動彈,最終活生生餓死。
這個身影也是如此,他的兩條膝蓋已然完全沒入了泥沼中,如果沒有人來救,最終就是陷死在其中的下場。
此時,天就要全黑了,密林中陳鏡安已看不清這人的樣貌,而他亦沒有穿警服,而是穿着一身灰色的工裝。
再用探照燈一照他的樣貌,一個平頭圓臉的黑臉青年,并不是老曹的樣貌。
陳鏡安想,這人難不成真是來勘探的木工?
再一瞧,陳鏡安覺得,似乎有些眼熟。
這人同樣在打量陳鏡安,臉上擠出一個虛僞的笑容,嘴上則道:“救救我,救救我,我會報答你的。”
陳鏡安走到沼澤地邊沿,他從包裏掏出一根繩索,打了一個結,套在了這人身上,勒在咯吱窩下面,讓後将繩索抛上一根粗壯的樹枝。
他深知密林中泥潭的威力,如果單純用手拉,說不定把自己給搭進去,必須利用繩索和輪滑杠杆。
“你不要用力,全身放松,我把你拉上來。”
陳鏡安吩咐,便借助自身重量把繩子往下拽,慢慢将陷進沼澤的人給提了上來。
這人的雙腿終于離開了泥潭,陳鏡安把繩子綁在樹幹上,走到這人跟前,朝他伸出手,道:“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
這人猶豫了一下,他此刻還懸吊在半空,沒有真正離開泥潭。
他将手伸了過來,握住了陳鏡安伸出的右手,突然他臉上露出大驚失色的神情,怪叫了一聲:“啊!是你!是你!”
說着,一下松開了手,接着“咔啦”一聲,卡住繩子的樹枝斷了,這人又重新摔進了泥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