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達明擡起頭,扶了扶眼鏡,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人,這人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他高高的個子,面孔硬朗,一身深色的外套,衣服非常的幹淨,薄薄的嘴唇輕輕抿着,眉頭微皺,好像有很多心事。
他也盯着祝達明,眼睛像一潭深水,仿佛要把人的魂魄給吸進去,隻接觸了一下,祝達明便把眼神挪開了。
祝達明确定自己不認識他。
“哦,您不認識我,我是一位讀書愛好者,今年元旦的時候,在書店聽過您的講座。”
陳鏡安知道祝達明不認識自己,撒了個小謊,其實他平日裏不怎麽看書。
祝達明想起元旦在書店的确有參加過一個講座,當時還和阚卉妍一起,現在阚卉妍已經醉倒在他的懷裏直說胡話。
得知韓虎不願意見她後,阚卉妍就變得暴躁異常,她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過去一直很依順的韓虎爲什麽不見她。
阚卉妍把怒氣撒在了祝達明身上,白天跑到宏利的酒吧喝酒,下午回酒店睡了一覺,晚上又去了夜場,不知和什麽人一起喝得大醉。
祝達明接到她的電話到樓下接她,看到她對着陳鏡安一通大罵,知道肯定喝多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喝多了,我…我要送她上去,诶诶诶…”
倒在懷裏的阚卉妍不停地往下滑,要癱在地上,人喝醉了以後身子很重,祝達明一個大學教員,疏于鍛煉,一個人扛不住阚卉妍。
陳鏡安忙上前幫忙扶住了阚卉妍,道:“我幫你送她上去吧。”
“這…不太好意思吧。”
祝達明剛說完,阚卉妍哇的一聲吐了一地,穢物濺到了祝達明和陳鏡安身上,把陳鏡安幹淨的衣服給弄髒了。
祝達明見狀,再不上去在這裏隻會更狼狽,便不再推脫,和陳鏡安一起把阚卉妍拖進了電梯,到樓上直至送進房間。
祝達明把阚卉妍扔到了床上,從衛生間拿出毛巾遞給陳鏡安,道:“謝謝,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把你衣服弄髒了。”
陳鏡安把衣服擦了擦,心想這衣服該丢掉了,嘴裏則道:“沒什麽,能在這裏遇見,也是種緣分。”
陳鏡安好像換了一個人,他仿佛回到了當年在宏利夾縫求生的日子,說話的腔調都不一樣了。
兩人攀談了幾句,陳鏡安說自己是從柳京到宏利來做生意的,祝達明則說和朋友到宏利來旅遊度假。
陳鏡安偷摸掃了一眼房間,沒有行李箱,沒有特産,桌案上放了一台便攜式電腦,祝達明穿得是藍色的外套,躺在床上的阚卉妍穿着常服,腳上是高跟短靴。
現在是宏利的旅遊淡季,的确會有人選擇淡季到宏利來玩,但從柳京到宏利這麽遠的距離,很少有過來玩不帶行李箱,還穿得這麽嚴肅正式的。
陳鏡安笑了笑,道:“到了宏利,一定要去這裏的熱帶森林看一看,我不打擾你們,我還沒找到地方住,要去找家酒店了。”
祝達明想,原來酒店已經沒房了,難怪這段時間小縣城裏來了不少媒體記者,這家最好的酒店好多房間都被訂走了。
陳鏡安正要離開,祝達明猶疑了一下,喊住他道:“那個…我和我朋友訂了兩間房,有一間空着,你要是不介意,可以住,就在隔壁。”
祝達明和阚卉妍來到宏利後訂了兩間房,畢竟他們名義上還是朋友,隻是晚上祝達明拗不過阚卉妍,兩人還是睡一間房,這樣就空出一間來。
本來這房間空着便空着了,祝達明沒想過要給一個陌生人住,但他鬼使神差地開了口,要留陳鏡安住下。
他想都是柳京人,出門在外應該幫一把的。
“那真是謝謝你了,我隻住一晚,明天早上就走。”陳鏡安沒有拒絕祝達明的好意,從他手裏接過房卡,進了隔壁的房間。
祝達明關上門,阚卉妍躺在床上睡着了,房間裏充斥了酒味。
他坐在床邊,腦子有些昏沉,連續兩天的折騰讓他身心疲倦,他衣服沒脫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雜亂的思緒在他腦海中翻騰。
“陳鏡安…陳鏡安…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他,爲什麽會有熟悉的感覺,是哪兒呢……”祝達明腦子裏想着陳鏡安,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祝達明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對了,成賢大學,我在成賢大學見過他!”
祝達明終于想起,不久前他去成賢大學找趙磊的時候,路上差點被留學生橄榄球砸到,一個穿風衣的高個男子把球撿起來還給了留學生。
當時他看了那個高個男子幾眼,腦子裏對他有印象。
“可是…不對,雖然長得像,但氣質好像不太一樣呢,是不是一個人,還是我記錯了?”
祝達明又犯起疑來,左思右想,最後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祝達明從睡夢中醒來,發現阚卉妍不在身邊,浴室裏傳來嘩嘩的水聲。
祝達明起身走到門前,看到門縫下塞進了一張房卡和幾張人民币,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了“謝謝”兩個字,還有一串電話号碼。
看樣子這個陳鏡安已經離開了。
……………………
陳鏡安很早便起床,收拾一下離開酒店,直接去了宏利縣公安局。
公安局還是和以前一樣,就是庭院裏的芭蕉和油棕樹比過去更高了。
在接待廳,陳鏡安說他找刑警隊的隊長郝元朗,接待警員告訴他郝隊長不在,出任務去了。
“您是做什麽的?有案子還是找郝隊長有事啊?”警員問道。
陳鏡安掏出警官證,道:“我是從柳京來的,找郝隊長有任務。”
“柳京來的?哎喲,等會兒,我打個電話給政治處。”
陳鏡安有些奇怪,爲什麽要打電話給政治處,過了一會兒,一個領導模樣的警察過來,朝陳鏡安敬了個禮,道:“這位同志你好,你是從柳京過來執行任務的?”
“是,我姓陳,郝隊長他什麽時候能回來?還有,白局長還在嗎?”
“郝隊長去雄敢了,你的兩位同事也去了雄敢,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白局長兩年前已經調走了。”
陳鏡安“哦”了一聲,白局長調走了,那就隻有郝隊長還知道他曾經的身份了。
這位政治處的領導指派一輛警車,送陳鏡安前往雄敢,陳鏡安道:“不用麻煩,撥一輛車給我,我自己開過去。”
“這個…去雄敢的路,不太好開啊。”
“這不是問題,希望您幫忙。”
“好,我調輛車給你,路上一定注意安全。”因爲接到過上面的命令,所以宏利公安對柳京來的警察,是全力支持。
陳鏡安拿到車,朝着雄敢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