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地下室08号房間裏,王靜看着蹲在角落裏的孫峰,從兜裏掏出一個藥瓶,道:“這是研發的新藥,吃了以後,你可以恢複人形。”
孫峰望着王靜,他眼球中分裂出的眼珠齊刷刷一動不動,他站起身,身軀有些佝偻,手掌蜷曲,輕輕搓了搓,走近王靜。
王靜的手掌上依舊閃耀着火花,孫峰身上沒有任何禁锢,此時的他變異程度極高,已然極度危險。
孫峰伸出毛茸茸的手拿過王靜手裏的藥瓶,旋開瓶蓋,倒出一粒白色的藥丸,張嘴扔了進去。
他的嘴巴還保留着人嘴的形狀,但牙齒、舌頭已經消失,嘴唇向外凸出,逐漸成爲管狀。
“謝教授的事你還能想起來嗎?”王靜問道。
孫峰搖了搖頭,謝教授其實早就死了,孫峰之前所見到的謝教授,不過是他腦子裏出現的幻覺。
到現在爲止,孫峰始終回憶不起,謝教授告訴他的那一串數字到底是什麽,還是說他根本沒告訴自己任何數字,一切不過就是一場夢而已。
“把你關起來也是迫不得已…之前還要謝謝你。”王靜又道,在那天晚上,要不是孫峰聞到車後備箱裏的蛇腥味,王靜他們不會那麽快知道周瀾是通過王靜的車混進的金河看守所。
到現在,周瀾和燕别故,都一點消息都沒有。
孫峰點了點頭,他依舊沒有說話,仿佛已經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組織上會決定怎麽安排你,所以,你先暫時忍耐一下吧。記得按時吃藥。”
王靜本有一些問題要問孫峰,可見到他這副模樣,心下有些不忍。
她見過飛甲曾經變異的樣子,蟲類變異人最是痛苦,要經曆“變态”的過程,在化爲完全體後,經過藥物或者自身意志力重歸人形,之後才能逐漸操控自如。
相比而言,像王靜、蒙淺淺這樣的器質性變異,肉體上的痛苦要小的多,精神上的折磨卻更多一些。
孫峰又點了點頭,他返身坐回床上,輕輕歎了口氣。
王靜想起第一次審訊孫峰時的情形,一切的發展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她到柳京本是爲了解局,如今深陷這個迷局中,自身難保。
當初她以爲從孫峰嘴裏套出傳銷組織的信息,再順藤摸瓜把販賣基因丸的人揪出來,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但事情遠比她想象的要複雜的多,複雜到連她這個镔鐵一樣的人,都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難道到頭來,自己也不過是一枚小小的棋子麽?
帶着這種無力感,王靜離開了08号房間,房裏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因爲孫峰無法閉上眼睑,而且他的眼睛目前受不了燈光刺激,所以裏面總是黑着。
王靜沒有注意到,一隻一直爬在她衣服上的蒼蠅,在她離開之前輕輕飛了出來,停留在了房間裏。
王靜把鑰匙還給門外的海豬少校,道:“辛苦你了,結束了,我要回去了。”
海豬少校點點頭,将鑰匙收起來,道:“這裏不夠安全,過段時間還是轉移到基地去。”
王靜道:“我看不用吧,他們三個,還算正常。”
海豬少校道:“這是将軍的意思,形勢前所未有的嚴峻,對面有個出人意料的變異者,而且他很可能就在柳京。”
王靜聽到這話,腦海裏冒出一個詞,“狸貓?”但她沒有多問,離開了地下室。
海豬少校回到了值班室裏,值班室有一個監控屏,每個房間的情況都看的清清楚楚。
08号房雖然沒有燈,但有紅外夜視監控,可以看到孫峰端坐在床前,一動不動。
但紅外夜視監控終究不夠清晰,海豬少校沒有注意到,一個小小的黑點慢慢地爬到了孫峰的身上,爬到孫峰的嘴邊,孫峰張開嘴,這個黑點爬了進去。
是那隻蒼蠅。
過了一小會兒,一顆白色的藥丸被這蒼蠅給提了出來,飛到水池邊,扔進了下水道裏。
……………………
遠在千裏之外,從柳京去往坤平的鐵路幹線上,胡溪縣,一個五線的小縣城。
在胡溪火車站兩公裏外,有一些小旅館分布,每天到了上午時分,這些旅館的老闆、老闆娘就開着車,拿着招牌,在火車站廣場上等客。
胡溪站的客流量并不大,沒有什麽外地人過來,遊客亦是稀少,而且現在也不是旅遊季。
這些旅館老闆主要做黑車送人的生意,偶爾遇到一兩個外地人,會問問要不要住店,要的話就直接拉到自己的店裏去。
某間旅館的老闆老王,上午開着車姗姗來遲,一個乘客從他車上下來,付過錢以後直接去了火車站,是要坐車的。
送完客人老王下車,和其他老闆彙合,這群旅館老闆沒生意的時候,就聚在火車站門口聊聊天。
他們都是附近的拆遷戶,家裏不缺錢,經營旅館開黑車,更多是爲了讓生活不至于太無趣。
見老王來得晚,一衆人都和他開玩笑,說他昨晚是不是又偷聽房客睡覺了,眼圈還黑着呢。
老王直搖手,道:“瞎說,我昨半夜還在車站攬人,上午正好送人,聽啥聽,瞎說瞎說。”
老王在所有人中年紀比較大,也比較内向,大夥兒愛和他說笑,揶揄他。
又說了幾句,老王被說惱了,便轉移話題:“哎,昨晚我送的那個客人,就是剛走的那個,我看他像個偷兒,包裏好幾個手機,估計都是車上順的。”
“那你還讓人走了,不報警?”
“我報啥警,找麻煩嘛。”
“那他又上火車偷去了?”
“我看像。”
“可他手機沒處理啊,咋再偷?”
“我咋知道。”
“嘿,說不定藏在你家店裏,你去瞅瞅,床底下翻翻!”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又和老王開起玩笑來,這時老王的手機響了,是老闆娘打來的。
“喂,撒事?我到車站嘞。走了,那人走了,進火車站了…啥?你說啥?死…死了?你報警沒有?先報警…别急,死哪兒?床底下…我,報警,快報警!我就回來。”
老王挂掉電話,其他人聽他的話,知道出事了。
“咋回事啊?老王?”
“死了,有人死在店裏了。”
“誰啊,客人?”
“對,客人,就是…就是剛剛走掉那個客人。”
“你胡說啥呢,你傻了吧,快回去吧,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