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石元強坐在覃家别墅巨大的餐廳桌前,準備蹭一頓午飯。
姜雯換掉外出穿着的套裝,換上了居家的米色真絲袍,在頭上套了一個白色的頭罩。
她怕自己剛做的發型被熏上火鍋的氣味。
坐在石元強旁邊的是司機周晨,他穿着稍微有些大的黑色西裝,挺直腰杆坐在凳子上,顯得比石元強還要拘謹。
姜雯就坐在他的對面。
姜雯不是那種豔麗外放的女人,她含蓄卻又不保守,明明是富商的金絲雀,卻又看上去精明能幹。
第一次見到她的人很難準确地描述她,而正是這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吸引了覃培東,那她自然也會吸引其他男人。
石元強倒是沒有被吸引,他餓了,吸引他的是桌上的火鍋食材。
澳洲的雪花牛肉,新撈的海膽,紅白相間的小羊羔肉,空運來的毛肚、白喉,将軍山農場送來的新鮮蔬菜和魚肉。
覃家的家庭火鍋宴比一般的高級火鍋餐廳都要豐盛,而這隻需要一個上午的準備,會有人将一切都弄好送上門來。
美食的力量,往往也是金錢的力量。
“石警官你不用客氣,學校的事我聽說了,真是駭人聽聞,有個還是和小蘋、小藝一個宿舍的,我正爲她倆擔心呢。有警察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姜雯說着客套話,她的語氣平和中又帶着一絲起伏,既不失儀态又讓石元強感覺受到了重視。
不愧是演員出身,待人接物是很有一套。
但石元強畢竟當了十年警察,什麽人他沒有見過,他心道如果真的擔心兩個女兒,上午就不該跑出去弄頭發,而是應該在家陪着她們。
當然,石元強嘴上不能說,他拿起長筷,道:“真是謝謝招待,給你家添麻煩,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着,桌上的兩個大湯鍋已經開了,濃濃的香味飄散在餐廳裏。
覃佳蘋和覃佳藝穿上白色的圍裙,家裏的做飯保姆和吳媽也一同上桌落座。
覃家雖是豪宅,但并不是什麽豪門,沒有那麽多規矩,也沒什麽傭人。
作爲女主人的姜雯動了第一筷,她夾了一片冰塊上的雪花牛肉放入了鍋中,涮了十幾秒,小心地送入口中。
其他人這才動起筷子來,覃佳荀個子小,他站起身用手拈了一個海膽到跟前,用手挖出橙黃色的海膽膏就要吃。
姜雯道:“用勺子,誰讓你用手了,沒規矩。”
說着,姜雯遞了一柄銀勺給兒子,其他人可以沒有規矩,她的兒子卻不行。
因爲覃培東是個講規矩的人。
他讓保姆、司機叫姜雯董事長夫人,叫兩姐妹爲小姐,叫覃佳荀爲少爺,仿佛這麽一稱呼他們一家人的身份就高貴起來了。
覃佳藝吃了兩塊羊羔,放下筷子道:“忘拿醬了,我去拿。”
保姆起身道:“大小姐,我來吧。”
“我自己去,不要叫我大小姐。”
覃佳藝去了廚房,過了一小會兒端來幾碟麻油拌醬,她給自己留了一碟,給了妹妹一碟,給了姜雯一碟。
姜雯道:“醬早該弄好的,怎麽還讓大小姐去拿?”
做飯的小保姆低頭道:“本來是我…是大小姐…”
覃佳藝道:“好了,吃吧。阿姨,我給你配的辣醬,你不是喜歡吃辣麽。”
姜雯是西南人,口味偏辣,從小就是吃火鍋長大的。
姜雯說了聲謝謝,卻把碟子推給了坐在對面的周晨,道:“在柳京不适合吃辣,臉上會長包。你看,我都沒點辣鍋,是菌菇鍋和番茄鍋。”
确實,桌上的兩口沸騰的火鍋并沒有紅油翻滾,對西南吃辣的人來說,如果要吃辣整個鍋都會是辣的,而不會去沾辣醬。
周晨接過了姜雯遞來的碟子,他這才拿起筷子開始吃,他還是比較拘謹。
覃培東在的時候,他是沒有機會和他們一起吃飯的。
覃培東是個有尊卑意識的人,對他而言司機就是司機,永遠不能坐到家裏的飯桌上。
姜雯就豁達很多,除了兒子,其他人怎麽樣她并不在乎。
周晨夾了一塊番茄放進了鍋中,他都沒敢去夾牛肉,聽做飯的保姆說,一盤牛肉要三百多塊。
他數了數,盤子裏的肉不過十片左右。
一片肉能頂他一頓午飯。
石元強倒是不客氣,連吃了好幾塊雪花牛肉,這牛肉入口即化,口感極佳。
餐桌上有些沉默,隻能聽到湯“咕嘟咕嘟”的翻騰聲和動筷子的聲音,石元強想找機會和覃佳蘋聊一聊那天玩碟仙的事,卻找不着開口的機會。
他想,還是等這頓飯吃完再說吧。
姜雯見周晨隻是吃一些蔬菜,從架子上端了一份肉推到他跟前:“吃點肉吧,大男人,光吃素的哪行。”
周晨忙道:“謝謝董事長夫人。”
周晨終于夾了一塊牛小排放到鍋裏涮了涮,然後沾了點辣醬将肉送入嘴裏。
肉的确很好吃,配上吳媽自制的辣醬,鮮嫩可口,吃到嘴裏的那一刻,周晨覺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許多,仿佛不再那麽拘束了。
他笑了笑,放開胃口吃了起來。
一切都很好,就是吳媽做的辣醬,微微有點苦味,不知是不是放的時間有點長了?
又吃了一會兒,火鍋煮沸的熱氣越來越濃,餐廳的玻璃門和玻璃窗上起了一層霧花。
“周晨,把窗戶開開,讓熱氣稍微散散。”姜雯對周晨道,周晨坐在靠窗的地方。
周晨點了點頭,從凳子上站起身去開窗。
他感覺姜雯說話的聲音特别的好聽,溫柔細緻,像什麽呢?
對了,像一個賢惠的妻子。
可她又是誰的妻子?
周晨來到窗前,窗戶上霧氣朦胧,他用手在上面抹了一下,抹出一塊透亮的玻璃。
玻璃上印出了他的影子,周晨歪着腦袋看了看,他覺得自己影子看起來有些怪怪的。
“把窗戶打開呀,看什麽呢?”
身後又傳來了姜雯的聲音,似乎越發的溫柔了,甚至還帶着一絲嬌嗔的感覺。
周晨覺得頭有點暈,他又定睛看了一眼玻璃,霧氣重新聚集在玻璃上。
但這回他看清了,他看清這個影子是誰了。
是他的老闆,覃培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