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地下的太平間裏,寂靜而陰冷,一丁點細微的聲音都會被放大。
陳鏡安一個人走在通往停屍房的走廊上,哒哒哒的腳步聲令人心悸。
守在停屍房的民警見到陳鏡安,檢查了一下證件,敬了個禮,放他進去。
蒼白的停屍間裏又多了一具女學生的屍體。
和上一具相比,這具體型要苗條了很多,趙晶瑩生前是個漂亮女孩子。
隻是一死,一切便都成了空,高矮胖瘦,美好醜陋,再沒了意義。
她将會變質腐化,最終成爲一堆灰燼,永遠不再重現于這個世界上。
想到這裏,陳鏡安捏緊了拳頭,他走上前掀開了蓋在屍體上的塑料布。
趙晶瑩靜靜地躺在那裏,她死的不如趙鳳那般慘烈。
因爲是在水中發現,所以屍體被泡的發白。
陳鏡安把女孩的眼皮掀開看了一下,果然,針狀瞳孔,死前有瞳孔縮小的迹象。
陳鏡安知道,這下子是碰上麻煩事了,如果是變異者的問題,那全校幾千名師生,每個人都可能暴露在了變異者的威脅之下。
可他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展開排查,到目前爲止,他完全不清楚這個異能者擁有的到底是什麽能力。
一種能讓人自殺的能力?
難道是控制心智?
陳鏡安想起,王靜曾經提到過,變異者中的确有能影響他人大腦的能力,隻是這種變異極其罕見。
難道在這裏碰見了?
把塑料布重新蓋上,陳鏡安吩咐兩個民警看守好,接着打了個電話給陳钊,讓他趕來醫院,等家長同意以後,就可以進行屍檢了。
做完這些,陳鏡安立刻趕回了明高中學。
學校門口聚集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好多家長聞訊趕來,表示學校不能再上課了,要求讓孩子們放學。
明高中學的朱校長被圍在很多人中間,想苦心解釋都沒人聽得見,同時鍾樓區公安局派了治安警來維持秩序。
場面可以說是一片混亂,陳鏡安見曹金珏也在那裏維持秩序,把他拉了出來,道:“别再維持秩序了,讓學校直接放假吧,讓孩子們回家。”
曹金珏道:“這樣行嗎?”
陳鏡安道:“不行也要行,學校總不想再出事吧。”
曹金珏道:“難道…不是自殺?”
“不管是不是自殺,學校都不能再繼續上課了,讓他們放假,我們也好進行調查。”
陳鏡安下達了命令,曹金珏點頭同意,于是他擠回了校長身邊,和他提出了停課的要求。
朱校長陷入了兩難,他其實也想停課,可這不是校長能決定的,要到上級部門報備申請,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停。
而且,不管上級部門同意不同意,連出兩條人命,他這個校長差不多做到頭了。
“我…我要請示一下啊…”
“不要請示了,立即停,馬上放孩子們回家,如果不想再出人命的話。”
曹金珏并不清楚到底會有什麽情況發生,但他知道,被公安局那個新科室盯上,案子絕對不會小,不是分屍滅口就是死全家。
所以陳鏡安讓學校立即停課肯定有他的道理,這麽多學生聚在一起,太危險了。
曹金珏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兒,莫名的爲這些孩子擔心。
校長知道沒辦法了,隻得向在場的家長們承諾立刻放學,不過爲了保證學生們的安全和秩序,必須有家長來接才能讓學生走。
于是,學校的大門打開了,堵在門口的家長們一個個沖進學校和教室,準備帶自己的孩子離開。
這時,趙晶瑩的父親還舉着他的紙牌子,沖校長吼道:“你賠我女兒!你賠我女兒啊!”
他的表情看起來憤怒多于傷心,本來是他把事情鬧起來的,折騰了半天結果不過是學校提前放學。
别的家長可以接孩子回家,他可沒有孩子可以接了。
陳鏡安走到了他跟前,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讓他平靜了一些。
陳鏡安道:“去醫院看看你女兒吧,算是最後一眼。”
原本氣憤難平的中年人,聽了陳鏡安的話,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啊,就這麽一個女兒…”
陳鏡安朝一旁使了個眼色,讓兩個民警扶趙晶瑩的爸爸上了警車,還有校長一起趕往醫院。
朱校長深深歎了口氣,他估計這兩件事一完,他就不用回學校了,直接在醫院住下就行了。
陳鏡安從兜裏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裏,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點。
……………………
上午十一點多,石元強和王靜一起抵達了位于金河區的柳京市看守所。
這裏關押着許多尚未定罪判刑的犯罪嫌疑人,如果案情重大,有些嫌疑人可能要在看守所待上一年多。
看守所位于金河偏僻的郊外,過去這裏是勞改農場,後被改造成了看守所。
從柳京市區開車到這裏要一個半小時,這裏是柳京的南界,再往南就是紫龍山。
通到這裏的路隻有一條,離開的路也隻有一條,其它的路都是死路,想要走,請自尋。
曾經的勞改農場,大概建設于六十多年前,原先建築的牆體、窗戶、頂棚都經過翻新和改造,但還是透着一股老舊沉重之氣。
從有些破舊的大鐵門進去,有一條長長的甬道,兩邊載着的不是常見的懸鈴木,而是一排排的槐樹。
據說這些槐樹并不是栽的,而是因爲勞改農場曾承擔槍決地的功能,殺了許多重犯,便長出許多槐樹來。
石元強聽過這個說法,他看着這一排排的槐樹,在深秋已落盡了葉子,枝杈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
這些樹排列的并不整齊,怪不得會有傳言它們不是人工栽種的。
車停在了主樓樓下的花壇旁,花壇貼着馬賽克瓷磚,還是幾十年前的款式。
兩人下車進了主樓,向看守人員出示了證件和提審材料。
在一個守衛的帶領下,穿過一個封閉的走廊,從主樓進到另一棟建築。
再穿過雙閘鐵門,進入了提審室。
提審室很大,天花闆很高,一台懸挂式電扇吊在上面,讓房間顯得很空曠。
裏面擺着一張紅漆木桌,不知道用了多少年,重漆了多少次。
兩人坐在木桌前等待着,他們要提審太古生物廠房爆炸案的犯罪嫌疑人,而這件案子過去已經快一年了。
犯罪嫌疑人遲遲沒有定罪判刑,因爲到目前爲止,始終查不出幕後的指使到底是誰。
因爲嫌犯隻是一個卡車的司機,負責處理制藥廠的廢料。
可他卻用一個星期的時間,在制藥廠各個關鍵地方埋設了烈性這藥,将整個制藥廠夷爲平地。
造成了上百人死亡,幾乎無人生還。
這一切隻靠他一個人完全是不可能做成的。
可審來審去,卻好像真的隻有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