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有全感覺自己的下巴沒了。
喉嚨臉頰的連接處似乎掉了下來,整個下巴已經不屬于自己。
“我的嘴呢?”
這是意識重新回到劉有全大腦時,他産生的第一個想法。
他睜開了眼睛,眼前卻是一片黑暗,他想弄明白自己在哪兒,腦子卻一片混沌。
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穿梭,毫無章法和時序。
他想起了那個吃白食的年輕人,想起女兒的衣服還沒有給他送,想起今天晚上店裏還等着他買的豬肉,老婆肯定氣得要罵人了吧……
不過現在到底是什麽時候了?
劉有全不知道,他的時間感覺已經完全錯亂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着。
“我是不是在做夢?”
這樣的混亂持續了大約5秒鍾,劉有全感覺自己的嗅覺慢慢恢複了,鼻子裏聞到了一股…一股腥臭味。
這股味道好像一個閥門,一下打開了他的記憶,那夜的狂風暴雨,魚塘邊紅磚房裏如豆的橘燈,還有……
“嗚~啊~”
劉有全張開嘴巴發出了嗚嗚啊啊的聲音,他的喉嚨有些嘶啞,他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的下巴掉了——脫臼了,已經說不出話來。
“哒~哒~”
劉有全停止了無謂的叫喊,他聽到一個朝着自己走來的腳步聲,有些沉重。
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他意識到自己的眼睛被罩上了黑布,透過布線的空隙,影影綽綽地能感覺到一絲光亮。
一個影子在向自己靠近,他走到了自己的身前。
一隻手托在了劉有全的下巴上,手很大,很粗,還有一股味道。
腥味。
劉有全感覺到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背上、大腿還有胳膊的肌肉一緊,卻動彈不得。
他的胳膊和腿被繩子牢牢地綁住了。
扶在下巴上的手突然一用力,“咔嚓”一聲,劉有全脫臼的下巴被托了回去,劉有全疼地慘叫了一聲,随即感覺到自己的嘴巴恢複了正常功能。
“救…救命啊,救…命。”
劉有全能說話了,他想喊卻喊不出來,隻能含混不清的說出“救命”兩個字,可又有誰能救他呢?
嘴邊有東西送了過來,劉有全閉上嘴腦袋往後縮,不過接觸到才感覺好像是一個杯子,裏面有水,這人給自己遞來了水。
劉有全已經很渴了,他也很餓,隻是恐懼讓他忘記了這些,潤到了嘴邊的水讓饑渴感襲來。
他終于張開嘴,咕咚咕咚的喝下了水,此時他沒有選擇。
水很清冽,有微微的苦味,仿佛是井水的味道,這種味道沖散了那刺鼻的腥味,喝完水的劉有全深吸了一口氣。
“你是誰?我在哪兒?”劉有全鼓起勇氣問道,可他沒有得到回答,透過黑布的縫隙,他感覺到那個影子離開了。
“喂,喂你别走啊,喂!”
劉有全無力地叫着,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掙紮了幾下,繩子捆得很緊,完全無法掙脫。
他放棄了,饑餓很快讓他失去了力量,一股疲乏昏聩的感覺從腦子的深處襲來。
“曉琳…曉琳……”他嘴邊喊着女兒的名字,陷入了昏睡。
……………………
“陳隊長你好!我…我叫吳柳,不知道是您,剛剛多有得罪,您見諒啊!”
在魚塘邊的紅磚房裏,紮着馬尾呵斥陳鏡安的女孩兒已經換了一副面孔,笑嘻嘻地站在陳鏡安跟前,還伸出自己的右手,大大方方的向陳鏡安道歉。
陳鏡安看了看她手上的白色乳膠手套,指尖沾着些微的紅色印記——是血。
這個叫吳柳的女孩趕忙将手縮了回去,把沾血的手套蛻了下來,重新伸出了她的手,陳鏡安卻沒有動作,而是問道:“什麽血?”
吳柳隻好把手縮了回去,她的臉上倒是看不出尴尬,回道:“剛剛用抗人血紅蛋白膠體試紙測過,是人血。”
“幾個人?”
“不知道,不過從出血量和濺射面積來看,恐怕…恐怕不止一個人。”
陳鏡安繞着這小小的紅磚房走了一圈,裏面的擺設簡單至極,就一張翻倒在地的木桌,其他什麽都沒有,連張凳子都沒有。
木桌上一樣沾染了血迹,在桌面上有一個血手印,顯得觸目驚心。
在木桌旁,散落着很多染血的撲克牌,而在木桌的上方,挂着一個白熾燈泡。
燈泡已經被打碎,露出裏面的鎢絲。
跟在陳鏡安身後的吳柳向他介紹這裏的情況:“今天上午地方派出所接到的報警,有兩個小孩在魚塘邊玩耍,在這個廢棄的紅磚房裏發現地面、桌面和牆面有大量血迹。警員抵達後,又在魚塘裏發現了幾輛摩托車、三輪車。”
“三輪車?”陳鏡安有些奇怪。
“嗯,經确認是失蹤者,塔山鎮居民劉有全的,前天下午他就是騎這車去的農貿市場。”
聽吳柳這麽說,透過北邊的窗戶,陳鏡安看到了擺放在岸邊的摩托車和電動三輪。
石元強和錢禮平正站在這堆東西跟前,把這些東西撈上來可是費了不少勁。
石元強問:“錢隊,三輛摩托車,一輛電動三輪,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失蹤?”
錢禮平剛剛把吳柳對陳鏡安叙述的情況,告訴給了石元強,雖然石元強過去是他的部下,不過這回他接到了上頭的命令,如果需要,一切事宜都要交給陳鏡安和石元強兩人負責,所以他不敢怠慢。
錢禮平道:“嗯,事情發生後,周邊幾個村莊才有人來報案,說村裏有人失蹤,三天沒有回來了,辨認過,這些摩托車就是他們的。”
石元強點點頭,又問:“怎麽失蹤幾天,現在才報案?”
錢禮平又道:“失蹤的幾個人,都是村上有名的賭鬼、懶漢,經常幾天不回家在外面吃喝嫖賭,所以發現摩托車之前,沒有人在意他們消失。”
錢禮平見石元強皺着眉,笑問道:“怎麽小石,腦子裏有什麽想法沒有?這次調到市局,上面什麽安排?剛剛趙局可都打電話過來了。”
石元強聽了忙道:“哦,聽說好像要成立一個新的部門,但具體做什麽…還不是很清楚。想法麽,我能有什麽想法,錢隊你是老江湖,這裏都聽你的,有什麽吩咐您說話。”
出發之前,趙海生專門囑咐過石元強,在政治處看見的,聽見的,一個字都不準說出去,所以即便是自己曾經的上司,石元強還是有所保留。
錢禮平也沒有多問,他知道公安内部是有保密規定的,這次調動一切都顯得異常神秘,石元強不說情有可原。
這時,錢禮平的電話響了,一看是趙海生,錢禮平趕忙接通:“喂,趙局……”
“錢隊啊,你那裏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從現在起,這件案子的管轄權,就交給陳鏡安陳警官,和石元強了,一切都聽他們的安排。”
“……是,我明白了。”錢禮平頓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