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陳玄化父子匆匆趕回家裏,一進門便發現陳家上下人等,都面帶愁容。
“玄化,你終于回來了,我們還以爲你們在山裏出了什麽事了!”看到陳玄化父子出現在門口,正好經過的魏氏臉色終于有所好轉。
“娘,我們回來,一切都好,能說說家裏這幾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陳心田一進門就先放下行裝,當時就迎上去攙扶着魏氏,并且往客廳方向走去。
待一家人落座後,魏氏便開始訴說這幾日發生的種種事宜。
“你們出發的當天,一切都還正常,月娥隻是感覺肚子有些不适,感覺可能是快要生了,我便讓人去找産婆,還安排她住下,以防萬一。”
“到了第二天,月娥便發了高燒,這病來着蹊跷,因爲原先她身子一向不弱,于是我就到鎮上請了郎中來,那郎中把過脈後,也看不出有什麽病症,本想開一副退燒藥,但因爲接近臨産,吃藥對胎兒不好,月娥也是堅持說她還能撐住,所以要也沒開,隻是用濕毛巾給她降降溫。就這樣忙乎到第二天傍晚,她忍着腹痛,帶着高燒,我一邊看着也是心疼。”
“她在高燒中,還問了你們什麽時候回來,因爲你們出去兩天了,雖然說原先就知道你們不可能一天就能來回,但孩子快出生了,總想着家中有你們父子在心才能安穩些。”
“也就是昨天夜裏,她終于産下孫兒,但因爲帶病之身,極爲虛弱,她是咬着牙,強打精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失了不少血,才将孫兒生出,可她自己也丢了半條命,産下孫兒那一刻,她就昏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吳郎中現在還在家裏,已經開了一些藥讓月娥服用,但月娥能否從鬼門關回來,就看她能不能醒來了。”
“孫兒白白胖胖,倒是可愛,可正當産婆剪去臍帶,用溫熱毛巾擦洗身子,用事先準備好的棉布包裹時,孫兒卻睜開了雙眼,并說了一句“我要當欽差”,讓在場的我們吓了一跳,産婆更是吓得不輕,差點慌神将孫兒脫落摔地。還好産婆也是有經驗,最後還是抓住孫兒,放到床上。”
“孫兒說完飯後,就閉上眼睛,也沒說再說其他話了,跟普通的剛出生的小孩,基本也沒什麽不同之處。驚吓之餘,我也拿不定主意,隻能期盼你們爺倆早點回來,看如何處理此事。”
見到魏氏陸陸續續說了這一大通話,陳玄化父子倒也是大概明白發生了什麽事。陳心田知道月娥現在還在昏迷中,就中途跑去卧室,看月娥狀況了。同時也是因爲第一次當父親,有些激動,又有些不安,一路上心情複雜紛亂。他隻希望,最後能母子平安。陳玄化倒是繼續追問道。
“這事兒确實是難爲月娥了,對了,先前你說,怕我們回不來了,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魏氏這時也把思緒轉回來,抹了抹眼淚,說道:“我知道你們是去神岩山,可村裏的牛叔、花嬸這幾天也去了一趟神岩山,說都沒見到你們,想來最近山上野獸出沒,我這也是多想,以爲你們遇上了什麽麻煩事兒。”
“當務之急,還是先讓月娥養好身子,孫兒的事,我與心田再商量商量,最重要的是,要确保他們母子平安。說來這些年,月娥也是勤勤懇懇,跟着我們陳家,吃了不少苦,我們可不能虧待了人家。”
魏氏似乎想起什麽似的,說到:“郎中也爲孫兒把過脈,雖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不知爲何,孫兒經脈虛弱,與常人稍顯不同,導緻體質虛弱,郎中說,恐怕孫兒今後稍有不慎,會有夭折危險,還需精心照護撫養才行。”
“心田與月娥成婚已有5年了吧,這幾年一直無孕,如今難得誕下一子,本是全家人高興之事,沒想到還是……”陳玄化也是陷入沉思。他也算是老來得孫,從月娥懷孕其,最開心的莫過于他了,因爲這樣陳家的血脈,就不會斷續了。如今遇到此事,最着急的,同樣也是他,不過還好他陳玄化也是經曆過大半輩子的老人了,其間所見的離合悲歡也是數不勝數。而且,他陡然想起,在進山前的那個夜晚,月娥說的那個夢,如果當真有此事,此子不凡,老天爺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讓其夭折。
但凡不凡之人,必吃不凡之苦,就像算卦的常是盲人,因爲洩露天機,老天爺自然也要讓其受些懲罰,如果他孫兒未來真如他所言,要當天庭欽差的神官,吃苦受難,當是在情理之中。
陳玄化心中如此盤算着,也就心安了許多。如今他要做的,除了暫時先保他們母子平安外,還需要再尋訪名醫,畢竟孫兒經脈問題,鎮裏郎中也是難以解決,說不定到州府、京城等地,還能有醫治的希望。
“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相信咱們孫兒命硬,我們陳家幾代以來,廣積善德,我陳玄化一生,上不愧天,下不愧地,做人也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我相信孫兒是老天爺賜予我們陳家的禮物,而非災星。”陳玄化安慰了魏氏之後,便讓她先去休息,這兩日來,魏氏不眠不休,也是累壞了身子骨。
與此同時,在陳心田的卧室中,也迎來一個好消息,月娥醒了。陳心田看着臉色蒼白的媳婦,一個大男子,反而說不出什麽話來,隻是凝重的神情終于舒展了一些。反而月娥看到心田守在一旁,心中也安心了許多,微笑着以虛弱的口氣,跟陳心田說道。
“心田,你終于回來了。我沒事,孩子太鬧騰,我這當媽的就是辛苦一些,沒有什麽大礙。孩子健健康康,我就放心了。”
這時,心田的妹妹,也抱着剛出生的孩子過來。孩子出生,月娥還沒認認真真的看上一眼呢。看到孩子睡得正香,一隻小手指還孕吮在口裏,怪是可愛,月娥看着看着,也是開心的笑了。
月娥自然不知道孩子剛出生就開口說話的事兒,但這事兒心田也知道不适合現在告訴她,還是等她身子好一些後再告訴她吧。
“對了心田,你和公公回來了,孩子的名字也是時候可以想想了。我在昏迷過程中,也做了一個夢,我置身于一片星空當中,滿天都是星星,其中有一顆特别亮,就好像認識我一樣,我感覺我們的孩子就像那顆星,我也沒讀書,不識字,你覺得我們的孩子叫陳星如何?”
“好,就叫陳星。就叫陳星。”陳心田是有爲孩子想過名字,但此時卻都覺得不如媳婦想的好。一邊回答着月娥的話兒,一邊他轉過臉龐望着還在妹妹懷裏抱着的孩子,充滿慈愛的眼神,說到:“星兒,聽到了嗎?以後你就叫陳星,你就是我們陳家的星星。”
這時已是快夜三更了,在安頓好月娥後,陳心田回到客廳大堂,見到父親還在,父親坐在大堂邊上的一個石凳上,望着滿天的星星,似有所思,看得入迷。
“父親,月娥說,您孫兒就叫陳星,您覺得如何?”
“陳星,陳星,嗯,倒是一個好名字。”陳玄化此時想得不僅是兒媳與孩子,他知道,這孩子能否平安長大,還有賴于神像能否得到恰當的安頓。于是他接着對陳心田說。
“心田啊,今天你也累壞了,今晚就先去休息,明天早上,我們還是召集一下宗族鄉親,一起議一下爲神像修廟供奉的事。我隐隐覺得,星兒能否健康成長、獲得機緣,與神像之間,關聯密切。這件事,你不要與外人說。爲神像建廟一事,就照原計劃推進吧。”
“父親,此事孩兒不敢忘。明天孩兒就去籌辦。”陳心田恭敬的回答道。
第二天,陳家祠堂異常熱鬧,鄰裏鄉親在聽說陳玄化有事需要共議時,都派代表過來參加。坐在祠堂中央的陳玄化看到人來的差不多了,也就開始開口說話。
“衆位鄉親父老,前幾日我們在溪邊得遇神像,在推測神像想駐留神岩山後,我們父子倆便在神像搬回來的第二天就進山,尋看供奉神像的合适之地。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父子倆在深山尋了三日,終于在山腰處,懸崖峭壁下,尋得一處難得一遇的風水寶地,正适合用以供奉神像。”
衆鄉親聽聞此事,也是紛紛點頭,古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神像如今放在百裏村,畢竟是權宜之計,長留于此,也是不合适的,如果能夠找到合适的地方供奉,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修建廟宇之事,是一件大事,耗資不菲,所需人力物力時間,都不是我個人所能決定與承擔的。我看了那塊地,與心田算計着,至少需要修建一座主殿,供奉神像,四周丘陵,修建四座分殿,左供青龍、右供白虎、前供朱雀、後供玄武。于此同時,還需修建一座山門,以及一條上山石階之路等,此般下來,沒個一年半載,也是修不成。我知道這段時間,因爲洪水緣故,大家或多或少,都受了災,許多人家還在爲生計發愁。所以此事當辦,不當辦,希望大家一起商議一下。”
“陳老,我知道這神像似有點玄乎,但不就一木頭嗎,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我覺得啊,就在您選中的地方,給它修個簡單小廟就好了。再怎麽說,我們好心好意把它從水裏撈起來,還給它修個廟宇,算是不欠它了吧。”說話的人正是鄉紳黃善仁,雖說名字帶着“善仁”兩字,但大家都知道,他仗着祖傳家業,常常幹着欺軟怕硬、欺行霸市的事兒,不少村民,也是受過他的剝削壓榨,怎奈何,人家家大業大,與縣裏的官府關系也不一般,在小小的樟溪鎮,還真沒人敢去招惹他。
但黃善仁的話兒,至少對還處于受災的鄉親聽起來,也還是有幾分道理。自己日子都過不好,哪裏還有閑情去管神靈什麽事兒。所以,也是迎來不少應和之聲。
“我覺得那麽大的洪水,按理說神像早就該被沖到下遊去,但這神像偏偏就是停在我們村,說明這神像有靈,而且當日去撈神像之時,大夥也都在,确實有些異象,而神像雙眼所望正是神岩山,就如陳老所講,這事兒我們辦好了,自然得神護佑,如果辦不好,那就是對神的大不敬,指不定将來,就吃了什麽虧呢?”發話的正是林老四,當天他也參加了神像打撈之事,樟溪鎮村民民風樸實,對神明多存敬畏之心,他的話首先迎來了同去打撈的幾個村民的認可。
“我覺得不然這樣,爲神像修建廟宇之事,是一定要做的,但是等到大家撐過這段時間,基本家裏各方面都安頓的差不多之後,我們再開始動工。”一位村民應和道。
“嗯,我家世代都從事木匠工作,最近修完自家房子,再幫鄉親修建房子,确實也是忙不過來,估計再過一個月,等我這邊忙乎好了,就跟着陳老去做。怎麽說,修建廟宇,供奉神明,也是給自己積累功德。”木匠陳福海也應和道。
……
看到多數村民支持,陳玄化與陳心田心也就安了,在最後,陳心田對着數十個鄉親代表說道:“經過大家商議,那我們就決定這個月大家都修複家園、耕種作物、休養生息。待一個月後,我們就正式上山,修路建廟。我陳心田,也在這段時間,進山勘察,盡快将修建路線、用料、費用等籌備到位,定不辱鄉親信賴。”
見到衆多鄉親支持,黃善仁倒也無話可說,但臨走之時,還是留了一句話:“你們愛折騰就折騰去吧,我黃善仁可不慘呼此事。”對此,陳玄化父子倒沒有太多意見,修建廟宇之事,向來講求自願,若無此心,争取無用。
商議事宜完畢,陳玄化父子終于放下了心中的石頭。這個月,他們除了籌備修建寺廟的事兒,還得爲星兒去尋訪名醫,看能否解決星兒的經脈不足問題,可天下之大,名醫哪有那般容易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