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老師，他們懷疑我，是覺得我的政治可靠性有問題，不是覺得我的能力有問題。所以你凸顯我有才華，根本解決不了問題。

在一個把我視爲危險品的人眼中，我越有才，就越危險。你要是以我的名義上報，那隻會害了我。”

周克把自己擺在非常苦逼的受害人位置上，痛心疾首地說。

“呃……也确實是這個道理。但你被人這樣對待，确實是太委屈了。”嚴謹隻是技術宅，并不是沒有情商，被周克這麽一提醒，他也立刻停止了表面沖動，“那你覺得怎麽辦比較好？”

周克伸出兩根手指頭：“我有上下兩策，第一就是用你的名義，去完善實驗數據、然後按常規途徑提交新的需求申請。這麽做的好處，是你可以得到最大化的學術名聲。

但壞處是以你目前在學界的威望……提議很有可能明珠暗投，被暫時擱置評估。将來說不定有人把我們的思想稍微修修補補後，用别的名義提出，然後才被采納。”

周克說的話題，是很現實的。就像在大學裏，最早提出創意的人，不一定能申請到科研項目，隻因爲按照學閥的江湖地位，論資排輩輪不到你提出那麽大的案子。

而另一個德高望重的教授，可以在吸取了其提案思想後，改頭換面稍微包裝一下，新瓶裝舊酒，就把項目和經費申請下來了。

嚴謹自己雖然不幹龌龊的事情，但對于這種套路，他也是很清楚的。

“這狗日的麥卡錫時代……”被周克一提醒，他立刻又罵起這個社會了。

不過罵歸罵，罵完并沒有解決方案，嚴謹也隻能順勢往下問：“說說你的第二個建議吧。”

“第二條路線麽，就是索性放棄這個創意帶來的學界名聲了——”周克說着，故意拖了個長音，觀察對方的反應。

看到嚴謹并不是很期待，似乎并不在乎名聲，周克對他又高看了一眼，這才往下說：“你找個機會，單獨跟拉斯羅夫教授談一次。去保密室裏談的那種，就像我們現在這樣。然後，你把這個方案的設想部分，透露給對方，讓他‘主動發現’這裏面的潛力。

然後，由拉斯羅夫教授自上而下布置任務，壓到班吉爾教授這裏讨論。然後，即使班吉爾教授認爲這個不可行，你也能恰到好處查漏補缺。這樣一來，最後這個新集成功能的首要功勞，肯定得是拉斯羅夫教授了，你隻能論資排輩喝點湯水。

不過，至少能保證這個功能被推行下去。我覺得，這個功能對于人類還是很有價值的，有追求的電子科學家和神經科學家，都該爲這個目标奮鬥。就看您肯不肯犧牲個人名利了。”

周克最後的話，無疑是激将法。

他已經吃透了嚴謹是個正派的技術宅，沒那麽多彎彎繞。

果然，嚴謹立刻拍案而起：“我在乎這些名聲幹什麽。再說了，本來也隻是你的想法。雖然你已經享受不到最後的榮譽了，但如果你能看到自己的創意被實現，應該也會欣慰的吧。我就幫你一場吧，我相信你是個可造之材，将來成就一定會遠遠高于我的。”

嚴謹顯然是起了愛才之心，也想在周克這個很有前途的得意門生身上，進行長遠投資。

計劃通。

周克智珠在握地最後補充道：“那麽，嚴老師，我覺得你最好再拖一拖，不要馬上把這個創意告訴拉斯羅夫教授。現在我正要被逐出項目組，而且今晚你又剛剛跟我在保密室裏兩個人私聊過。

如果幾天之内馬上就又申請跟拉斯羅夫教授一對一私聊，将來他拿出什麽新創意，難免會被嫉妒者多想——哪怕是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在學術界也是有很多看他不順眼的同行的，文人相輕麽。

再說，現在項目的一階段還沒結項，你就算把創意告訴他，也還沒到用得上的時候。不如拖一拖，這樣我想拉斯羅夫教授将來肯定會記得你，投桃報李的。”

嚴謹闆着臉說：“投桃報李我是無所謂，不過你說得也有道理。要是被人當成那種出賣創意巴結學閥的家夥，也夠丢人的。這樣吧，我過一個多月，最多兩個月，寒假回來再找機會彙報。”

“很穩妥，那就這麽說定了——你也算是幫我完成了‘遺志’。當然，我的想法并不一定靠譜，如果教授最後駁回了這個創意，麻煩您一定要把駁回理由告訴我，說不定會讓我獲益良多呢。”

周克哪怕是在最後關頭，也沒表現出那種很吊的氣勢，而是非常虛心求教。免得跟他區區一個本科生的身份見識不符。

嚴謹對這個态度很滿意。

……

“搞定了，天無絕人之路。沒想到嚴謹這個技術宅，還挺有正義感的，而且被我套路了。給拉斯羅夫埋雷的事情，就先這麽辦吧。我們着手一些别的準備。”

第二天中午下課的時候，周克在食堂就找到了辛雨真，然後把昨晚搞定了嚴謹的消息透露了。

當然，如今的兩人都已經是随身攜帶隐身機盒、并且使用徹底魔改過的AR眼鏡。想屏蔽哪些交談就能屏蔽哪些交談，完全不怕私聊的聊天記錄會被存儲甚至洩密。

“我這幾天一直沒找到把你的情況告訴姐姐的機會——她在舊金山，我不可能通過發信告訴她這些，會留下記錄，害了她的。要不，我等寒假過春節、跟她團聚的時候，再私下裏找機會跟她說吧？你不會怪我吧？”

辛雨真小口吃着鲑魚排，一邊細聲細氣地說。

“怎麽會怪你呢，反正現在還沒用到你姐的地方，慢慢來，安全第一。”周克毫不介意地說。

辛雨真咬了咬嘴唇，問了個她最近才開始關心的問題：“我姐當初那麽暗戀你，肯爲你做那麽多事情、哪怕把自己變成‘女魔頭’也在所不惜，你難道就不心動麽？”

周克一愣，有些尴尬。想了想，坦白地說：“我也不知道，如果她确實是因爲我，我當然會原諒她，還會爲她贖罪。但是，感情的事情，暫時還沒到那一步。

她已經變成了她自己曾經讨厭的樣子，我對她現在的樣子，确實沒有感覺，這是不能勉強的。而且，她願意爲了一個執念堅持九年，不代表她還會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或許隻是因爲，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所以這些年她靠腦補，把我的印象補完到了完美的姿态呢？真正重逢之後，未必能有當年的感覺。至少她在不知道我身份的時候見到我，就沒有任何感覺。”

辛雨真不經意地松了口氣，不過内心則是吐槽：你怎麽知道我姐那天看到你臉的時候沒感覺呢，說不定她就是覺得自己出現幻覺了，所以才強行克制呢。

摩羯座的女生可悶騷可事業了。

那天剛剛驚聞周克和莫娜秘密的時候，辛雨真的内心被震驚充塞，所以完全來不及想到個人私情上。

但是幾天冷靜下來之後，以她的智商慢慢複盤，她很快想到了一個很現實的問題：既然周克在真實身份上騙了她，那麽，在‘周克爲什麽還是處男’這個問題上，顯然也是騙了她。

辛雨真如今已經自學搞懂了“隐身機盒”的所有功能，知道周克之所以沒有被人格芯片檢測到他啪啪的曆史記錄，完全是因爲隐身機盒狀态下，根本采集不到關于啪啪的生理指标波動。

既然如此，辛雨真舉一反三，自然想到了周克說他性無能、對女人沒興趣這一系列說辭，統統都是謊言。

半個月前的平安夜，辛雨真剛剛對周克表白時，是下了極大的決心的。當時她甚至已經做好了“跟周克柏拉圖一輩子，哪怕守活寡”的心理準備的。

現在發現周克并不是性無能後，她内心立刻升起了一股意外的狂喜，甚至還有點小激動呢。

可這麽一來，她對于和姐姐之間的争奪，也就心存了芥蒂。

她對周克用情還不算深，至少确定關系才沒幾天。

站在道德層面的考慮，既然得知周克是姐姐九年來苦苦癡戀付出的男人，她就該立刻退出才對。否則豈不是背負上了不知孝悌的逆倫罪孽——她一直是靠姐姐撫養、教導長大的，怎麽能跟姐姐搶男人呢？

可是，因爲近期不方便聯系辛雨芽，她内心就生出了僥幸：不如，就走一步看一步，耗着吧。等過年的時候，有成熟時機再說。

如果時機不成熟，姐姐有可能反應過激導緻穿幫，那就繼續等。

要是在這段期間，自己跟周克真有什麽實質性的進展……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到時候就不退出好了。

這種罪惡的念頭當然不可能明目張膽在辛雨芽腦海中出現，隻是在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潛意識層湧動，不經意地指導着她的行爲。

“好了，不聊我姐的事兒了，下一步，我們這邊要怎麽行動？”辛雨真把思緒強行拉了回來，轉移了話題。

“先給拉斯羅夫鋪墊些别的嫌疑吧。”周克把早已想好的計策說了出來。

辛雨真：“什麽意思？”

周克：“有些事，到現在我也不想瞞你了——幾個月前，我炒房地産垃圾債，賺了那一筆的時候，其實，是我自己利用隐身人特性，制造的黑天鵝事件。

所以，現在我們可以逆向思維，幫拉斯羅夫教授也賺點黑錢。最後真相大白之後，這些都會成爲他跟隐身潛入的大明間諜勾結的間接證據。”

辛雨真想了想，還是想不到具體怎麽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