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武妙威脅之後,連續幾天,戴斯蒙德院長每天都提心吊膽。
他覺得自己都快成爲一名受迫害妄想症患者了。
畢竟,作爲一個出賣恩師的人,當他受到别人的出賣威脅時,總是特别疑心暗鬼,傾向于相信“對方肯定有什麽大陰謀,提前做了萬全的準備”。
而晉升心防會員LV13的大業,是絕對不能受到阻撓的。
後續的計劃,更是容不得絲毫閃失。
戴斯蒙德的第一反應,是每天找機會把武妙再次騙進保密室談談心,或者找點别的機會,監視并阻撓武妙做出任何危險行爲。
可惜,自從那天發出威脅之後,武妙似乎也變得更加小心謹慎。在醫院時絕不給戴斯蒙德任何私下相處、騙進保密室的機會。她總是與醫院裏其他女性醫生同事一起行動,連落單的機會都沒有。
甚至于當狗急跳牆的戴斯蒙德,利用職權相傾軋時,武妙直接以身體不适爲由,開始請起了長假。
哪怕人力資源部門被戴斯蒙德下了指示、扣着武妙的請假不予批準,武妙照樣我行我素,直接不來上班了。
至于因此被扣除了大量的薪水、失去了升值加薪的機會,武妙也在所不惜。
這下戴斯蒙德是真的沒辦法,他徹底心虛了。
他連續幾天,在雲端查詢了很多資料包,都是僞裝得很精細的那種,然後把“有沒有辦法讓一個人消失”之類的需求,也掩藏在他調取的資料包内。
這個時代的人,當然知道“去雲端查資料,是會留下曆史記錄的”——
事實上,2018年稍微懂行點兒的犯罪分子,都已經知道這一點了。
那個時代的警方在破案時,最常用的線索就是“嫌疑人作案前,上網查詢了如何用毒藥毒死人/如何開鎖/如何……等等資料,并留下了曆史記錄”。
到了2044年,這個人人被監控的時代,世人當然更加知道這一點。所以,哪怕有心做點兒違法犯罪事情的人,也都知道在上網時掩藏自己的真實目的,把自己真正想搜的幹貨,掩藏在一個更大好幾級範疇的資料包内,然後假裝“不小心不經意地浏覽過那些内容”,但絕不多做停留。
戴斯蒙德院長這種老奸巨猾的存在,更是深谙此道。他把自己要查詢的作案幹貨,掩藏在數百倍的無關幹擾項中,不着行迹地統統看完。
……
“那個老東西果然問題很大,這些天他都查了這麽多資料。估計是想把妙姐幹掉,或者制造别的意外封口,但還沒找到具體的動手辦法。
大逃殺比賽勝者可以得到的自動芯片移植儀、參賽者能在賽前就合法得到的‘15小時離線許可碼項圈’等等要素,也全部在戴斯蒙德查到的資料中,有所顯示。當然,其他無關的幹擾項,更有足足數百倍。”
安全屋裏,這幾天一直盯着視頻監控和錄音忙活的莫娜,終于頂着黑眼圈,給了周克一個肯定的答複。
如今,距離她和周克打定主意、算計戴斯蒙德院長,已經過去了将近十天了。
作爲一對世人都不知道他們存在的暗影,莫娜和周克的行動自然是非常自由的。
比如,因爲這個世界不覺得有隐身人存在,所以醫院裏的所有安保設備,都隻有人身ID識别,沒有别的舊時代的安防系統——沒有視頻監控探頭,沒有公共區域錄音,也沒有紅外體感識别儀。
一周之前的某一個夜晚,他們就借助了武妙下班前、“不小心”忘記關醫院科研樓最高層某一扇安全窗的機會,像碟中諜或者蜘蛛俠那般潛入了。(當時武妙還沒和戴斯蒙德院長撕破臉)
然後,因爲這扇窗戶已經是位于科研樓頂層的機密安保門後方了,所以從那兒再去院長辦公室或者别的地方,都如入無人之境。
莫娜便是在那天晚上,給幾個敏感區域都偷偷裝上了監控探頭(錄音錄像都可以的那種)。
因爲美國人都起碼四五年沒用過那些舊時代的監控手段了,所以大家對這方面的戒心顯然很低。連戴斯蒙德院長這種老奸巨猾的家夥,也沒往這個方向想。
所以他最近幾天上網查了些什麽、私密時間裏做了哪些安排。尤其是摘掉AR眼鏡的那些時間裏,做了些什麽(心防會員LV12的人,已經有權在某些時段摘掉AR眼鏡了)。
或許這些機密中的某一部分,連特别搜查部的人都不知道。
但莫娜卻通過傳統監控手段,了如指掌。
聽了莫娜的陳述,周克果斷地下令:“想辦法摸清他近期的行蹤。既然他已經在雲端查過關于‘大逃殺’的相關資料、知道參賽者有可能得到豁免項圈,那麽,他已經不是屎也是屎了。隻要發生了類似的事件,他又恰好在附近,肯定是逃脫不了嫌疑的。
你明天開始,在妙姐的辦公桌上那本行醫日記上,最新一頁留上數字2的暗号。讓妙姐執行‘每天下班後7點左右,把戴斯蒙德院長引到邁阿密2号機場’的計劃,但是,讓她注意别暴露自己。”
他口中提到的暗号,當然是他們跟武妙提前約好了的。
武妙既然如今已經跟他們深度合作,還跟戴斯蒙德院長撕破過臉,毫無疑問是因爲周克他們後來又私下裏跟武妙見了一面——爲此,免不了浪費了一次項圈利用機會。
當時,周克趁着斷線,跟武妙說了很多話,花了大約15分鍾。他們沒敢讓武妙斷線太久,以免引起有關部門的警覺。而15分鍾以内,好歹還可以解釋爲信号不穩定。
至于那些需要後面随機應變的計劃,周克無法在當時就跟武妙說清楚,就跟武妙約定了幾種主要情況的密碼。
讓武妙在心裏把每種密碼對應的情況、以及她需要幫忙做的措施,都牢牢記在心裏。
然後時機成熟時,就讓莫娜潛入到武妙的住處,留下暗号作爲行動信号。
因爲暗号代表的含義,在此前已經被武妙牢記在心,并沒有留下任何紙面記錄。所以哪怕她後面看到密碼時的情景,被雲端錄下來,那麽搜查雲端記錄的有關人員,事後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
2044年5月24日,星期二,晚上7點。
戴斯蒙德院長心神不甯地被武妙引到了邁阿密2号機場。
邁阿密2号機場,與民用的邁阿密國際機場相比,要小得多。
這裏原先主要是用于軍事用途的。數十年前,曾是美國空軍封鎖古巴的前沿基地。
如今,因爲世界的和諧、軍隊的裁剪。軍事基地的某一個區塊也被單獨劃了出來,用于特殊用途。
普羅大衆當然猜不透所謂的“特殊用途”是幹什麽。
隻有極少數懂行的,或者社會地位高貴、信息渠道豐富的上等人,才知道這個“特殊用途”,是供美洲賽區“絕地大逃殺”賽事的獲勝者返航用的。
通俗地說,就是每兩天一屆的大逃殺賽事,最後的那名獲勝生還者,如果選擇返航邁阿密,就會在這兒秘密降落。
大半個月之前,周克獲勝的那一場,如果不是他最後關頭用一顆EMP電磁脈沖彈,把無人機的自動駕駛系統給毀了、最後在基韋斯特近海迫降墜毀的話。那麽,周克也會被送回這座機場。
在機場的附近,還有大片的熱帶濕地森林公園(包括佛州最南端的“大沼澤地國家公園”,不了解的看一下谷歌地圖都能找到),以及一些其他不那麽出名的景區。
幾天之前,戴斯蒙德院長突然養成了每天下班,親自驅車來“大沼澤地國家公園”觀賞自然景觀、陶冶情操的好習慣,似乎這麽做可以放松身心,讓工作更有效率,讓生活更有情趣。
至于來陶冶情操的路上,會“不小心”路過邁阿密2号機場,那當然隻是一個巧合了。
如前所述,作爲心防會員LV12的上等人,戴斯蒙德如今每天都是有一段“可以不戴AR眼鏡的隐私時間”的,隻是依然不能防止芯片獲取他的定位而已。
所以,他也就循序漸進地養成了“每天到大沼澤地國家公園陶冶情操時、要充分接近、尊重自然,不借助高科技觀測手段”。從而把他的AR眼鏡丢在車上不帶。
這樣,就沒人知道他每天陶冶情操的這段時間,究竟說了些什麽、看到了些什麽。充其量隻能知道“他每天幾點在什麽地方”。
“每隔兩天的絕地大逃殺比賽生還者,登機前都是會拿到一個15小時期限的合法離線項圈的……如果遇到有特别強的強者,能提前結束比賽的日子,那麽他回到邁阿密的時候,可能還能剩2個小時的絕對隐私時間,甚至更多。
如果能遇到一個足夠铤而走險的亡命徒,并且許給他足夠巨額的金錢,讓他好好利用這最後兩個小時的隐身時間,去把武妙幹掉,最好僞裝成見色起意的奸-殺的話,那麽,不會有人懷疑到我頭上的。
至于如何買通這種亡命徒、如何支付……嗯,就拿一些我珍藏的鑽石,或者别的有文物屬性的珠寶好了。沒有産權證明的那種,到時候他可以僞裝成洛陽鏟來的,到折價渠道銷贓……”
戴斯蒙德每天都意淫着這些事情。
不過,今天他的運氣顯然不錯。
戴斯蒙德的車在2号機場附近逡巡、假裝看“大沼澤地國家公園”的風景時,他就看到一架每天都會出現的無人機,悄然在機場上降落了。
貌似提前了很多。
戴斯蒙德院長遠遠停下了車,把AR眼鏡丢在車上,又在兜裏揣了一些古物珠寶,然後旁若無事地去基地出口外面逡巡閑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