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之後。
周克在淩晨兩點的星光下,起床了。
一番收拾洗漱,吃過早餐,他精神抖擻地跨上那輛已經騎得很順手的電動摩托,準備踏上征途。
他的魔鬼特訓,其實一共隻持續了9天,包括一開始練槍法、練越野,和後面練編程/破解,全部都算上。
所以,今天距離邁FBI規定的“找不到莫娜的屍體,就按謀殺上報”的最後期限,其實還有4天。(他知道的時候就已經隻剩13天了)
按說,以周克的倉促上陣,每一天準備時間都是非常寶貴的,應該充分利用。
不過,他也考慮到,如果時間卡得太緊,剛好那邊取得了自動手術儀、轉手莫娜的“屍身”就出現,将來說不定還會讓人引起不好的聯想,無端生出是非。
還不如多留幾天餘量,讓一切顯得沒那麽“巧合”。
當然,更重要的、促使他決定今天出戰的因素,是天氣。
整個美國西南部,都下起了大雨,連臨近的大西洋洋面也是。
今年的第一号熱帶氣旋,在這個暮春初夏的時節,光臨了北美大陸。
再過兩天,錯過這時機的話,天就晴了。
而周克掌握了“AR眼鏡的耳機輸出端參數破解與魔改”這項金手指後,雨天這種噪音複雜的環境,顯然對他非常有利。
别人聾了,他沒聾。
爲了這樣一個天時上的優勢,放棄4天的訓練時間,值了。
爲将者,不谙天時,不用地利,是庸才也。
周克本不想和莫娜來什麽生離死别的惺惺作态,不過他發動摩托的時候,莫娜還是悄然坐着電輪椅,出現在車庫前。
“千萬小心。”莫娜凝望着他,輕聲告别。
“你怎麽醒的?我不記得有給你鬧鍾。”周克有些尴尬。
“因爲我沒睡,一直盯着你。”莫娜的回答很光棍。
周克顧左右而言他:“我給你準備了30天的食材,分别放在護理機器人能識别的食材櫃裏,還放了足夠的幹淨衣服,它會照顧你的。如果30天内我沒回來,我設定這個機器人會解禁幫你開項圈的權限。到時候别人找到你,你就說是被我綁架的好了,他們會相信你是受害者的。”
莫娜眼神灼灼地說:“不用這麽麻煩:如果你一個月都沒回來,我就自殺好了。過慣這種每天自由自在的日子,我已經回不去了——這都是你害的,害我萬一被發現的話,連父母留給我的魔改AR眼鏡都保不住。”
周克啞然。
确實,莫娜被自己抓來這麽久,再融入這個冰冷社會的話,下場隻會比原先什麽都沒發生時更慘百倍。
“那随你。”他硬着心腸沒有再廢話,絕塵而去。
賭命場上的人,不該有太多雜念。
……
從邁阿密到基韋斯特島,其實是有全程跨海高架公路可以走的,所以周克能一輛摩托走天涯。
這是一條130英裏長的跨海高架,串起了邁阿密外海的整個島鏈。
在末端的基韋斯特島上,還有一塊路标,寫着:90英裏,哈瓦那。
也就是說,從基韋斯特島到古巴,比回到邁阿密,還要近40英裏。
所以從80多年前,古巴發生歌命之後,這裏就是最魚龍混雜的地方,治安極差。
無數歌命後攜産流亡的甘蔗/煙草園主、資本家,都在這裏紮堆。
整個邁阿密大區,拉丁裔的人口和偷渡客(現在當然都追認了)加起來,比純種白人還多。
130英裏長的跨海高架,當然是很繁忙的,車水馬龍。
在這個自動駕駛盛行的時代,很多人都會選擇半夜趕路(反正可以一邊坐車一邊睡覺),所以按說周克很難藏匿自己的行蹤。
不過,他卻有别的辦法。
因爲跨海高架不止一條,而是有平行的兩條。
目前正常使用的這條,是50年前,也就是1990年代修建的。另一條已經廢棄的,則是1960年代修建的。
周克就決定走這條廢棄的。
美國地廣人稀,海裏的土地就更不值錢了,所以廢棄的高架也沒人拆除,隻是日曬雨淋了50年,變成了危險建築。
但開開摩托車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政府也從來不怕有人走廢棄大橋偷渡去島上——因爲舊的大橋有兩個巨大的斷口,每處跨距足有百餘米。
這兩個斷口還是有來曆的——1990年,大橋決定廢棄時,剛好趕上了大導詹姆斯.卡梅隆和巨星阿諾.施瓦辛格的電影《真實謊言》。
電影裏有一段劇情,就是來自蘇聯的恐布分子“紅伐黨”們,試圖從基韋斯特島把數枚來自古巴的核彈頭運進美國内陸,制造血洗。然後美國空軍的鹞式戰鬥機,用空地導彈把跨海大橋給炸斷了,運導彈的裝甲車也因此墜海爆炸。
拍電影的時候,是真的拿導彈炸了大橋的,所以後來也就沒必要再費力全面拆除了。
現在,這個漏洞就要被周克利用了。
在廢棄的大橋上,周克駕駛的摩托車,頂着熱帶風暴及其帶來的暴雨,一路狂飙了上百英裏。
周圍始終很安靜,沒有人,沒有車,隻有風雨聲。
終于,到了54年前被施瓦辛格發射導彈炸開的斷口了。
周克把車停下,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還用AR眼鏡的紅外測距模式測量了一下。
“86米,還行,倒退加速,滑躍飛過去吧。”
周克用車載的駕控計算機推演了一下,發現沒問題。
他下車,扛過幾塊殘破零落的水泥闆,精确地搭建起一個向上傾斜10幾度角的起跳台——就跟那些滑躍式起飛的航母甲闆差不多。
起跳接縫的地方,他還用車裏運來的一袋水泥,填得盡量平滑些。
然後,把摩托車緩緩退後數英裏,開始全力加速。
擋風外殼上狂暴的雨柱,與車體的相對速度,很快達到了300公裏以上,打得車體外殼噼裏啪啦作響。
不過,周克相信這個時代的自動駕駛技術。
劇烈的推背感,随之而來的猛烈上跳、最後則是失重。
真的飛過去了。
落地時,輪胎發出了猛烈的震爆音,但硬是挺住了沖擊。盡管有強大的減震系統,周克依然被震得噴出一口酸水。
……
清晨4點,周克狼狽地趕到了基韋斯特島。
他先根據離線地圖,找了個絕對偏僻隐秘的地方,把車和一切不能攜帶的東XC好。
然後隻随身攜帶一把裝了消音器的手槍,藏在外套裏,徒步向參賽機場走去。
如今正是五月初,天色才微微有點亮。
登機時間是早上5點半,5點開始發放比賽用的屏蔽項圈。不過在發放項圈之前,那條正常開放的跨海大橋,就會被哨卡封鎖起來,不再放任何人登島或者離島。
另外,島嶼周圍的水域,據說也有埋設無數水雷和反潛網。
當然,這些對于本來就不走尋常路的周克而言,并沒有什麽卵影響。
這樣嚴密的布置,也不是賽事主辦方随便拍腦門的,而是根據經驗,防止有人拿到項圈戴上後、再逃離“出生島”。
反正最後發出去多少項圈,就要在登機時查驗到多少人數參賽。
如果有少登機的,立刻全島大搜捕,抓到後就地槍斃。
畢竟,這種“能合法地斷線15個小時”的項圈,要是落到了恐布分子手上,15個小時裏已經足夠對美國造成巨大傷害了。
候機樓位于一片名叫“素質廣場”的地方。那兒有不少配套設施,讓臨死的人們可以放松一下。
不過周克來得太早,官方又沒開始發放屏蔽項圈,所以他也不敢貿然在人前露臉,而是先遠遠地躲了一會兒。
等了足足半個小時,官方終于開始發放參賽項圈,“素質廣場上”也陸續聚集起了一些人他才偷偷摸摸地混過去。
周克觀察到,在領取項圈的過程中,所有人都很沉默,幾乎是一言不發。
不過一旦拿到手、給自己套上之後,很多人就像是變了個人,突然素質低下起來。
從候機廣場,到旁邊的免費酒吧、餐廳,再到洗手間和浴室。
到處是各種爆粗口罵人,或者一言不合就互相飽以老拳的。
還有人刷“USA-NO.1”或者“Mexicanos-NO.1”、“Cuba-NO.1”的。
或許都是平時被“實名制”憋得慌了,難得套上“依法斷線”的項圈、重新回到“沒有人知道你是一條狗”的匿名狀态下,所有人性的陰暗面就都引爆了出來。
怪不得這地方被人稱作“素質廣場”。
拿着武器的看守冷眼逡巡,卻并不想多管。
隻要不出人命和傷殘、不影響比賽,他們都無所謂。
至于是否出了人命,守衛們最後其實也是通過看登機人數有沒有少,來判斷的——所有參賽者也都知道這一點,所以還真不敢在素質廣場殺人。
因爲隻要最後登機人數少了,惹來全島大搜捕,發現少的人是被其他人給殺了的話。那麽肯定會徹查出是誰殺的,兇手一樣會被就地處決。
所以,就算是在這兒遇見了仇人,也不會有人非要在這短短的20分鍾時間差内解決的,最多互毆一頓。
再憋一會兒,熬到島上就能合法殺人了,何必急于一時、惹來大麻煩呢。
這一切規則,周克當然也知道。
而且,他還知道,自己必須解決掉一個人,秘密抛屍,然後頂替對方的身份——全島目前隻有他敢殺人,因爲隻有他知道肯定會“多出來一個人”。
他審視着旁邊的人,想觀察一下誰是軟柿子,适合拿來殺。
不過,很快他就遭到了嘲諷,似乎沒機會找最軟的柿子了。
“呵呵,現在連毛都沒齊的小白臉,都能來參加這種男人的決鬥了。Hasta-la-vista,Baby!”
一個外貌猥瑣的黃種人大叔,盯着看似稚嫩、手無縛雞之力的周克,開啓了素質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