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花了幾個小時,稍稍眯了一會兒,把大腦裏的思緒理清楚。
起床後,他又把别墅裏幾樣曾經隻在手機文檔中看到過、但沒見過實物的設備翻出來,看着說明文檔初步測試了一下。
他這才想好如何把通盤計劃、跟莫娜說清楚。
場景挪回午餐桌前,周克一邊切着烤火腿片,一邊訴說:
“我決定這麽幹——首先,15天的搜查期,現在隻剩13天了。在這13天之内,我必須去參加那個‘絕地大逃殺’的賽事。
并且把冠軍獎勵‘一次性手術儀’弄回來,取出你腦後的芯片。到時候,把芯片丢到你‘自殺’的地點位置,誘使他們找到,這就不會引起懷疑了。海岸警備隊隻會以爲是洋流和海浪把屍體沖遠了。”
“可是……這樣隻有一塊被挖出來的芯片而已,屍體呢……你不會指望随便弄些爛手爛腳丢在那兒蒙混吧?”
莫娜弱弱地問,一邊覺得周克在這事兒上表現出來的智商,委實不太高,“就算平時警方不驗DNA,可遇到如此可疑的案件,肯定會上鑒定手段的。”
“這就要說到我昨晚的大膽想法了。”周克擦了擦餐刀,打了一個響指,讓護理機器人搬運了一台包裝完好小儀器過來,放在餐桌上。
周克指着說:“這個東西,叫做‘人體組織克隆/修改儀’,算是基于最新一代克隆和PCR技術,以培養人體克隆組織的。
隻要從你骨髓裏提取一定數量的造血幹細胞,它就可以快速備份、培養你的器官組織,甚至是整個身體。”
莫娜瞿然一驚:“所以你是準備用這玩意兒,制造一個我的假屍體,但哪怕他們把這個屍體拿去鑒定,也隻會得到‘DNA确實是我’的結論?”
“就是這個意思。”周克聳聳肩。
莫娜覺得問題變得更詭異了,她忍不住追問:“可是,這種儀器應該很先進、昂貴,而且用到的地方并不多吧。這幢安全屋究竟儲備了多少東西?要是連這麽冷門的東西都有存貨,那根本塞不下吧?”
莫娜的内心,總覺得這個疑問不能解答的話,會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濃濃陰謀氣息。
太巧合了。
“并不是巧合——他們之所以花重金留下這些設備,是因爲我本人就是經過換頭手術後、休眠多年重新複蘇的。
根據我的手機文檔叙述,盧卡斯院士當年沒把握确保我換肉身後,全身所有髒器都與大腦完美吻合。因此,他做好了‘萬一個别器官排異反應特别嚴重,就針對那個器官,進行二次移植手術’。
因此,這些設備的本意,就是給我培養将來所需器官的。比如要是隻有肝或者腎不行了,那就單獨克隆一個肝或者腎換上。事實上,我如今用的整個肉身,當年就是這類設備培養出來的。”
周克這麽一解釋,莫娜内心的憂慮馬上散去了。
因爲這樣就很合理了。
“可是,這樣的儀器克隆一具身體,會需要很長時間吧?我隐約知道,如今還有機構在做換頭手術,可是克隆身體的時間大約需要一年呢,也趕不上13天内‘出貨’吧?而且,用這麽精密的東西來克隆屍體,會不會太浪費了?”
最頂尖的醫療設備,當然都是昂貴不菲的。
據莫娜所知,全套人體克隆設備,哪怕在2040年代,沒有幾千萬美元級别的開支,根本弄不到。
而且正常培養一個人體,從克隆分裂源,到一具少年人的肉身,沒有至少一年确實不能用——當初周克換頭用的肉身,就是培養了一年才換的。
不過,周克顯然對這些顧慮不以爲然:“錢對我們還有意義麽?有現成的設備就用呗。而且折舊與時間成本,并沒有你想象的那麽高。我十天之内,絕對可以弄個七八成像的東西來。”
“10天?怎麽做到的?這個速度比别人起碼快30倍吧?”莫娜很是吃驚。
周克解釋道:“首先,别人花1年,培養出來的是完整的肉體,我需要的隻是一些‘能夠被檢驗出帶有你DNA的屍塊’,複制個一小半體重就很給面子了,各種折扣一打,100天絕對搞定。
然後,我不用考慮這些器官的活性、能不能用,甚至隻要把肌肉和骨骼這些組織複制出來,内髒假設到時候全爛了也沒事兒(反正屍體腐爛半個月的話,最先爛完的肯定是内髒),索性就不做好了。
這樣,我就可以瘋狂上催生激素,把組織生長速度再提升十倍。10天就能生長到足夠尺寸。對這套設備的折舊,無非也就培養一個肉身的30分之一而已。”
莫娜聽完,頓時被周克天馬行空的想法驚呆了。
但是,偏偏這個計策還很靠譜的樣子。
周克這小子,果然還是挺仗義的。
爲了不殺她,而選擇了那麽彎彎繞、還得以身犯險的方案。
“這樣,即使他們13天後在邁阿密灣發現這些殘肢,化驗結論肯定也會是‘腐蝕過久、按自殺處理’,對麽?反正,他們判定我是否死了,最關鍵還是看能否找到帶芯片的那部分屍骸,而不會太在乎其餘部分。”她最後呢喃地确認了一句。
“就是這樣。”周克聳聳肩。
“這麽說,最多十天之内,你就得去參加‘絕地大逃殺’比賽了?”莫娜的眼中,閃過一些感動的淚水。
“這是沒有辦法的。我本來希望盡量謹慎,訓練備戰幾個月,但既然形勢所迫,不如當機立斷。”周克森然說道。
莫娜歎息道:“那你好好準備吧,既然隻有十天,練槍法這種事兒還是别浪費太多時間了,臨陣磨槍就行。剩下的時間,琢磨下怎麽獲取盤外競争優勢。”
周克點點頭:“我知道,所以現在,把你知道的關于‘絕地大逃殺’賽事的一切信息,都告訴我吧。我們一起核計下,有沒有可以開挂的漏洞。如果指望常規方法,肯定是十死無生了。”
……
此後的一天,莫娜都在那兒陪着周克熟悉賽事資料,做些擠出準備工作。
莫娜:“這個賽事是采取私密的‘賽後實況轉播’模式予以網絡播放的。在如今人類極度追求刺激的大時代背景下,這種真人殺人的比賽因爲其不可複制性,所以得到了脫穎而出的收視率和經濟效益,比信仰之躍自殺直播、或者古羅馬的角鬥士比賽還火。
賺到的錢也可以給賽事幸存者發放補貼,還能給獲勝者升格到上等人芯片的機會,所以還是有不少人願意去搏命的。
全世界範圍内目前有多個賽區,其中美洲賽區位于巴哈馬的聖安地列斯島。當然,我們美軍的一線舊陸軍士兵本來就不多,所以參賽的大多是拉美軍人。具體賽制,你可以大緻參考2000年時曰本人的電影《大逃殺》。”
“大逃殺麽,那也就是說,每場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這個屠滅效率倒是很高啊。”周克嘲諷地感慨了一句。
莫娜解釋道:“也沒這麽嚴厲,因爲比賽用的防具質量比較好,也比較智能,而武器卻是舊時代的破貨,所以很多時候并不要徹底把人打死。
隻要防具判定打出緻命重傷,人的腦後芯片就會直接釋放出癱瘓電流,讓被攻擊一方失去戰鬥力退出比賽,并自動爲退賽者展開防彈外骨骼護罩,防止追擊者繼續鞭屍。
這個賽事一場是12個小時,從清晨到黃昏。每場100人參賽,最後勝利者隻有1人。但是,以目前的醫學技術,隻要是在比賽結束前最後20分鍾才被徹底癱瘓的選手,因爲腦缺氧時間比較短,隻要不是被狙擊槍爆爛頭而退賽,都是有可能搶救回來的。
在比賽結束前最後2小時内倍淘汰的選手,直接搶救的概率幾乎爲零。但這些人可以被拿去做換頭手術的醫學實驗,說不定一百例裏也能有一兩例活過來,就當是爲人類的醫學進步做貢獻了。至于更早落地成盒的人,就徹底沒救了。”
再次聽到“換頭手術”這個詞時,周克莫名有些感慨。
他知道自己是世上第一例成功的醫學換頭案例,而且還治好了自己的運動型神經元症。
但他當年能成功,更多是依賴了自己億裏挑一的特殊體質。
沒想到八年過去了,人類醫學已經這麽發達,用那些大逃殺戰場上拉下去的新鮮瀕死者們做實驗,都能有百分之一以上的存活率了。
也不知道這些人的死,爲這類醫學實驗貢獻了多少樣本。
可能是那些已經八九十歲、行将衰竭的60後老富豪們等不及了吧,想在死前逮一個安全換上全身年輕髒器的機會,說不定就能多延壽幾十年。
“那麽,一場比賽中,在最後20分鍾才死的,大約占比是多少?最後兩小時呢?”周克順着剛才的思路,問出了這個最關心的問題。
莫娜想了想,不确定地說:“100人參加、持續12小時的比賽,能苟到後兩小時的,大約有20幾個。能苟到最後20分鍾的,一般在5~10人。
所以,這個比賽的生還率,大約是5%~10%,剩下90%幾都是永久死亡。但能獲取勝利獎勵的,依然隻有1個人。”
這個數據還是讓周克微有些意外。
畢竟,這減員速度,比大逃殺類的電子遊戲要慢多了。
可轉念一想,這才正常——因爲這是真的死了就死了,不是遊戲。所以選手都會很小心,很苟。
那種幾十年前在遊戲中“不要慫,就是幹,把把跳機場,大不了落地成盒”的剛槍莽漢,現實中是極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