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佛羅裏達州,邁阿密。
市中心某高檔醫院、一間特護病房内。
一個看起來很虛的15歲韓裔少年,躺在病床上。
少年的頭發微微卷曲枯敗,四肢細瘦修長。不過,相比于孱弱的肉體,他的臉倒是俊朗不凡:線條修挺,方額朗目,眼神灼灼。
他叫周克,是個已經移民了好幾代的土生土長美國人,跟任何其他國家都沒關系,這輩子也沒出過國。(這類末世的主角不能是華裔,大家體諒)
5年前,在小學畢業的體育考試上,他第一次發病,渾身肢體抽搐不受控制。(教育科技進步,這個時代美國的學制縮短了,普通人15歲讀完高中。)
随後送醫時,被誤診爲漸凍人。
漸凍人這種病,普通家庭當然沒錢看,何況該死的美國共和黨也取消了全民醫保。
周克的親生爹媽,被醫藥費拖得苦不堪言,最後忍痛放棄撫養權,請求國家救濟收養。
幸好去年年底情況有了轉機。
周克的病例,被“谷GOGL生命”的首席科學家、盧卡斯院士查到了。(美國科學院的院士)
盧卡斯院士研究之後,赫然發現周克并不是普通的漸凍人。
而是得了一種前所未見的、比漸凍人還要險惡的、變異型運動神經元病。
因爲有了被科學研究的價值,對方的談判專家很快找到了他,開出條件:
隻要周克配合相關醫學試驗,那麽他一輩子的醫療費用,對方全包了。
……
“簽下這份協議吧,接受包括換頭手術在内的一切臨床試驗。我們會善待你的,如果覺得寫字累,錄像識别也行。”
病床邊上,一個三十來歲的談判專家循循善誘地勸着。
周克當然很猶豫。
自從2020年人類第一起換頭手術試驗以來,各國加起來也試了幾十次了,就沒人活下來過。
這特麽就是十死無生呐!
而且,眼前這個談判專家周克剛認識不久。
從對方給他看的雲名片,他隻能獲取有限信息:左宗琅、GOGL集團高級談判專家,35歲,離異,有個5歲的女兒。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這人也是韓裔,或許集團高層知道海外的棒子比較抱團,所以請個血統種族相近的人來勸說他,會比較容易說服吧。
除此之外,周克就一無所知了。
這讓他怎麽敢相信?
左宗琅也知道周克猶豫,連忙拿出側面證據來說服:
“小周,你要相信,我們GOGL集團對有培養價值的年輕人,從來都是不吝投資的。你有異于常人的聰明頭腦,隻要把肉體治好了,完全可以成爲建立偉業的奇才。
我們也不想把錢往水坑裏砸的,對不對?在這方面,我們是有共同利益的。多麽美好的未來在等着你呢,盧卡斯院士也說了,你有億裏挑一的特殊體質,别人換頭會死,不代表你也會死。”
周克聽了,似乎微微有些意動。
左宗琅察言觀色之餘,立刻掏出手機從空間裏翻了些照片給周克看,開始打感情牌拉近關系。
“你看,這是我女兒雙葉的照片。她今年才5歲,但特别有數學天賦,智商200,已經會解微積分。我上報之後,公司名下的教育基金就撥了數百萬的專款,供我女兒将來留學、隻要她畢業後爲集團工作5年即可。
要知道,我隻是集團的中層幹部,都能得到這種待遇,可見大老闆愛才之心。何況你成績也那麽好,治好了肉身,将來大有可爲。”
左宗琅的說辭,其實就跟賣大病保險的推銷員套路差不多,都是拿“我給我女兒買的也是這個險”拉近關系。
但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爲這樣的說辭很有效,才經久不衰。
至于5歲小孩會解微積分……半個世紀前陶哲軒就能做到,這并沒有超出地球人的極限。
周克自己也是智商200的學霸,十年學生生涯從來都是考全校前兩名,所以他非常能夠理解這種事情的存在——而且,他的高智商似乎還是拜那怪病所賜。
……
“不自由,毋甯死。”
經過一番艱苦的說服,周克慨然歎息着把字簽了。
他這個病,不換肉身是不可能根治的。與其将來癱在那裏苟活,不如轟轟烈烈賭一把。
反正盧卡斯院士和他說:正因爲他獨有的神經疾病,他的頭部與新肉體結合時,排異反應會比其他人小很多倍。換頭術最難的一步、“延髓與異體脊神經的融合”,對他來說就沒那麽危險了。
而且,盧卡斯院士還打包票,會給他用基因改造技術,培育一個盡量高質量的新肉體。(不是直接克隆,而是從他的自體幹細胞裏提取DNA後,用基因槍靶向優化掉一些緻病的劣質片段)
反正周克也不是非常懂,他就當高達動畫片裏的Cordinater(調整者)理解好了。
雖然兩者不太一樣。
手術後活下來的概率,據說有60%——當然,這隻是盧卡斯院士的說法。至于真相如何,沒有先例可循。
周克隻能相信,對方和他有共同利益,不會花錢害他。
看周克簽了字,左宗琅露出一絲微笑:“合作愉快,将來你就知道這個選擇多麽正确了。”
他拿着協議離開了。
兩個本來守在門外的黑人保安,也跟着收隊。
随着左宗琅的離去,病房門口的走廊上,一個坐在長椅上等候的瓜子臉美貌少女,立刻站起起來,忐忑地朝病房走去。
她的發型微微有些淩亂,膝蓋也磕破了,應該是剛才和堵門的保安人員發生了沖突。
不過她的臉型非常秀美,下巴纖細瘦削,雙眸修長明媚,鼻梁挺拔精緻,膚色如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妹子的額頭略寬,發際線也很高。
如果讓造型師設計個齊劉海,或許能掩飾一下。但她偏偏選擇了單馬尾發型,把額發清爽地往後捋,竟是毫不在乎暴露自己的形象缺點。
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于是,她就站在門側,匆匆把紮頭繩解開,從随身包包裏掏出瓶水,倒些在手上搓濕,把額發打散撸成斜劉海的樣子。
做完這一切,她才進門。結果一眼就看到周克病床前放的那份合同。
妹子立刻就急了:“周克你瘋了!我不許你參加人體試驗!”
“辛雨芽?”感情木讷的周克茫然看了妹子一眼,冷靜地反問,“你不希望我站起來麽?”
辛雨芽是他的同學和朋友。典型的女學霸,常年跟周克輪莊全校前兩名。(周克身體不适的時候,就輪到辛雨芽考第一。亞裔重視教育,普遍學習成績好,所以在美國的頂級高中比較紮堆,顯得黃種人特别多。)
憑良心說,這小姐姐平時對他還是很不錯的。
面對周克此時的态度,辛雨芽差點被氣哭:
“我當然希望你站起來,但你也可能會死啊!那些瘋狂科學家的承諾怎麽能相信!他們眼裏隻有科技進步,人命根本不算事兒!你這個病,等過幾年醫學更發達了,說不定有别的辦法……”
周克打斷道:“雨芽,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我跟陸院士詳細咨詢過,要想根治、就必須在發育期結束前換身體。别的手段,最多拖着讓我不死而已。我這個病已經拖累了太多人,還是搏一把吧。大男人不能自力更生,還不如死了。”
“你癱瘓了我養你啊!”辛雨芽情急之下,幾乎要喊出這句話。
幸好,羞恥心制止了她。
她和周克隻是同學。要是貿然說養他,男生的自尊心怎麽辦?
而且,辛雨芽也隐約知道,因爲身體的缺陷,周克似乎不能理解那種正常少男少女之間的羁絆。
畢竟,一個活到15歲都沒硬過的男人,懂什麽?
辛雨芽偷偷扭過臉去,掩飾眼角濕潤的那一側,她不想丢人。
周克也察覺到氣氛有些尴尬,隐約能猜到妹子在想什麽,于是連忙岔開話題:
“你還是多擔心點兒自己吧。令尊殉職之後,你們家就靠撫恤金,你負擔已經夠重了。你還是想想,考上大學後怎麽盡快找到兼職賺錢、供你妹繼續讀書吧。”
聽周克提到自家的難處和責任,辛雨芽的沖動立刻冷卻了下來。
她父親生前是一名聯邦檢察官,因爲在一樁案子中追查得太深,不明不白就殉職了。
留下的撫恤金雖然夠她讀完大學、熬到工作,可她還有個才上小學2年級的7歲妹妹辛雨真呢。
周克看出了辛雨芽的猶豫,趁機繼續勸說:“放心,我會好起來的。這手術最多耽誤兩年恢複期。憑我的智商,到時候照樣考進錢江大學,大不了給你當學弟就是了。”
“喂!你說的啊!”辛雨芽正要回嗔作喜。
但她突然想起周克這厮似乎一直倒黴運,于是連忙改口:“呸呸呸,不許立弗萊格!我才不要你當我學弟呢!你自己作死,我正好可以永遠考全校第一!”
說罷,辛雨芽故作惡狠狠地走了。
這麽猛烈的反向毒奶,應該能洗掉小克立的弗萊格吧?